第13章:初试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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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少山照样怀着一颗**员的赤诚之心,一如既往地苦苦熬着日子,任劳任怨地塌实干着工作,照样对工作满腔热情一丝不苟,照样对同志肝胆相照休戚与共,将个人的委屈和冤怨深深埋在心底、溶于对党对人民的事业的无限忠诚和无私奉献之中……
……光阴似箭,转眼就过了三年。
在这三年之中,行政局的人事状况发生了重大变化。
首先是鲁光宗离开了行政局。
鲁光宗离开行政局是因为鲁光宗职务上的升迁,他先是被任命为地区行署专员助理,不久又升为地区行署副专员。
在关于鲁光宗升迁专员助理和副专员的组织考察材料中,除了一般的考察材料所共有的抽象的政治评价和套话之外,真正实在的有关他的最突出的也是最有分量的“政绩”,就是那年全地区非公有制经济现状大普查工作获得了全省评比一等奖和后来那次抗击“**”的成就。考察者认为,从鲁光宗的这些工作中可以看出,他抓工作有思路有方法有能力有魄力有威信也卓有成效,因此对他可以进一步地提拔使用。
鲁光宗走了之后不久丁玉就被调到地区妇联当第一副主任。丁玉由一个地区行署的组成部门的第一副职调到无位无权的群团部门当第一副职,虽然表面上看是平调、没有降职,但谁都知道那是明明白白的靠边儿稍息去了。丁玉本人对此似乎倒觉得无所谓,因为当鲁光宗走了之后她没有立即起来接任局长之职,她就感到自己早晚要离开行政局了。她不离开行政局她还怎么呆得下去?她是什么能力什么水平她自己知道,行政局那么大的一个摊子是她那两下子能摇得转的吗?她的能力不行,威信也不行,当然能力威信也是相对的(倒并不是说是假的),只要组织用你,把你放在了那个位置上,你就有能力有威信,你就能说了算,你就是没有威信也有权威,你说的话别人就必须听,谁不听就是政令不畅通就不够当公务员的起码条件,你就可以立马让他下课;但是组织如果不用你没用你,那别说你没能力没威信,就是有能力有威信也说话不顶放屁。你还赖着不走还想干什么?你还能干什么呢?你再赖在那里也是白搭、也没意思,你有想法又能怎样呢?

俗话说得好: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沙被埋在土里,也说不定哪天有翻起来的时候呢。
鲁光宗之后的丁玉走了不到半年,不知吕少山怎么终于当上了地区行政局办公室副主任,在任命文件的后边另外还加了个“括号享受正科级待遇反括号”。
地区行政局办公室的副主任明明就是个副科级,为什么要享受正科级待遇?因为吕少山原来的职务是主任科员,按照公务员的有关政策规定,领导职务与非领导职务不能交叉兼任,而且必须将非领导职务免除,所以吕少山的实职是副科长(办公室副主任);但是人事政策上在人员的工资福利待遇方面历来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就高不就低”,当然还有一条叫做“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出发点就是在于保证级别职务上去了的老同志从原来的职位上下来以后、或者按照新的政策对待老同志要吃亏的情况下,保证不降低他们原来的待遇、不影响他们获得政策规定的与其他人相当的升级升职升资等带来的应得利益。
四月,珩州地区行署所属各个部门的机构改革正式启动,并随即全面铺开。
在珩州地区行署上报省政府审批的珩州地区机构调整和人员精减方案中,涉及到地区行政局的是这样一个情况:1、撤销地区行政局,职能并入地区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办公室。2、人员通过三种渠道分流:一是符合条件的有关人员提前办理退休手续;二是三分之一的骨干转到地区体改委;三是余下的人主要充实企业,如果不愿意马上到企业的,符合相关条件者也可以先去脱产培训。
与地区行署机改方案对人员分流安置的政策相对照,吕少山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应该作为骨干转到地区体改委。
但是,正当行政局的机改方案要准备提交行署常务会议讨论的时候,新任局长林木却接到了鲁光宗的一个电话:
“老林啊,我看这次机构改革应当考虑把吕少山安排好呀。吕少山这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放在机关里长期发挥不了作用是对人才资源的浪费,我看这次可以放他到企业去挑担子,现在企业是最需要人才的时候,他到企业一定能为发展珩州经济做出更大的贡献……”
林木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头,搞不清楚鲁光宗到底是何真实意图:是他识才爱才、在地区机关机改这个关键时刻忽然又想起了吕少山、生怕把吕少山安排得不好呢;还是因为他曾经没有起用吕少山、感到有些过意不去、想趁这次机改做一下弥补?但是不管他是什么意图,应该说使用吕少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么就应该说这些问题已经不存在了,而且按照地区机改方案的有关条款,对各部门的中层领导干部在机改中如何分流的问题是有具体要求和明确规定的,尤其是撤并单位,必须首先尽量在机关中消化,特别是对于那些德才兼备、业绩突出的在职中层干部,更要做为保证公务员队伍素质的“种子选手”留在机关,那么,现在就不能考虑将吕少山安排到企业去的问题了。可鲁光宗却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个电话……
林木忽然觉得:可能是鲁光宗还真不知道吕少山已经被任命为行政局办公室副主任的事吧?于是他就赶紧给鲁光宗汇报说:“吕少山不是地区机关中层领导干部吗?按照这次机改政策应该留在机关……”
“什么?!”鲁光宗大感意外,“他怎么是‘地区机关中层领导干部’?”
林木知道不对劲了,但是他还是必须要把话说穿:“他……不是行政局办公室副主任吗?怎么不是呢?”
鲁光宗的声音似乎大了起来:“吕少山什么时候摇身一变就成了行政局办公室副主任了?”那意思是他鲁光宗怎么会对此一无所知呢?你林木搞没搞错啊?
林木的脑袋一下就大了,他觉得很是奇怪,怎么会……林木就说:“呃?程谦同志没给您汇报这事儿吗?”
鲁光宗说:“没有啊。为什么非得要他跟我汇报?为什么你就没事先告诉我一声?”
林木说:“鲁专员您是知道的,象这种事儿,一个办公室副主任的任命,我们怎么好按正常程序向您专门汇报呢?别人知道了不认为这是不正常的么?不反而对您对行政局的事情产生看法、产生似是而非的说法么?我在定这个事儿的办公会上都是很策略地暗示程谦同志向您报告的,我都不敢明说,怕其他在坐的同志产生误解对您的威信有所影响,我当时都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事儿得给鲁专员报告一声’。我想这话其他的同志不一定会领会,可是程谦同志即使不理解我的意思,也肯定会立刻引起注意、也会知道该怎么做的。而且他程谦采取适当的方式向您鲁专员报告了即使事后我林木知道了,我也不会说他程谦什么嘛——向您鲁专员报告本来就是我林木的意思嘛,我在会上都讲到了嘛,他老程向您鲁专员汇报就更自然了嘛,就更应该及时地向您鲁专员报告了嘛……您说他怎么会这么个事儿都犯迷糊呢?鲁专员您说,我还真不好追究他的责任,因为我没有指名道姓地叫他承办这个事儿嘛……”
“算了算了,”鲁光宗打断了林木的话,“什么**想得那么复杂搞得那么复杂?你一个部门的一把手给我汇报工作上的事有什么不正常有什么不正当的?你糊弄谁啊?……”鲁光宗就把电话挂断了。
鲁光宗听了林木这类乎解释的长篇大论,慢慢地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给我解释什么呢?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对呀,有什么必要解释呢?你林木就是应该向我汇报,你没有汇报就是个错误或者叫过失,你毋需解释,你应该只管做自我批评就是了。你为什么当初不向我及时汇报呢?你什么事都向我及时汇报表明你懂得基本的工作程序表明你对我的尊重,这是一个作为地区机关部门一把手的最最起码的常识,难道你林木连这点都不懂?你应该懂。那么,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呢?那就只能说明你对我太不尊重了,要么就是你的水平太低了,低得简直不如一个办事员。你凭什么不尊重我这个分管你的副专员呢?你这样做会给你自己今后工作的顺利开展带来什么好处吗?……难道说,你不给我汇报是因为其中有什么不便汇报的隐情吗?……其中会有什么隐情呢?莫非你林木和吕少山之间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你林木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鲁光宗怎么想怎么也想不通,想去想来他就只有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里边肯定有问题,不是林木本身做法的问题,就是这件事情的内部深层次上有问题。如果说是前者也就罢了,而如果是后者呢?我作为一个副专员,作为分管行政局的行署领导,如果不主动地首先去把事情的真相搞清楚不认真地加以追究,等到今后问题暴露出来我就不好向组织交代了。
因此,鲁光宗对于在他一点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吕少山就这样就任了地区行政局办公室副主任这件事情就特别在意就决心要好好地过问一下。
鲁光宗就用手机打程谦的电话,想先从程谦那里侧面印证一下鲁光宗刚才的一些说法,也顺便仔细挖挖这里边更深层次的具体情况。
但是程谦的电话不通。鲁光宗心里立时就产生了对程谦的极大不满。他想,你一个副局长,怎么能随便关掉手机呢?如果工作上有什么急事找不着你怎么办?你负得起那个责任吗?你怎么能这样当一个部门的负责人?
鲁光宗就又打程谦办公室的电话。通了,他叫都没叫程谦的名字就训开了:
“喂,我说你成天都在干什么呀?啊?!你怎么敢连手机也不开呀?咹?你搞什么名堂?咹?你**成天都稀哩糊涂的在干啥呀?咹?……”鲁光宗越说越有气,声音越来越高,可他说着说着就被对方的吼声打断了:
“**你个***你他妈跟谁说话?!你没**事儿到处乱打什么**电话?咹?!你是从哪个**里爬出来的臭虫?我看你**好象是个当官儿的,你训人训惯了是不是?!**你奶奶个腿儿的!……”“叭”的一声,电话扣了。看来对方似乎也不是一般的气愤,气急之中竟然把“阴沟”说成了“**”。
鲁光宗的头“嗡”的一声,他似有所悟的看看手机上所显示的拨叫号码,原来自己在气急之中竟然按错了一个号,不知错打到别的哪个人的电话上去了。
他被这从未遇到过的辱骂击得差点没有转过气来,胸口一时堵得极度难受,一口痰上来,他一咯,吐到地上却见是一口鲜血;他再喀一口再吐,仍是鲜血;他连喀了四五口,血色才慢慢淡了下去。
鲁光宗觉得胸口十分难受,口中有一股腥臭味儿,他的火气可就再也压不住了。他知道如果此时不将这股无名之火释放出来,让它憋在心里,那是很有可能将他的身体彻底搞垮的。
鲁光宗当时也想过是不是通过电信部门去查实那个他打错了的电话看到底是谁的电话,以便整那个臭小子一下。但是鲁光宗清楚电信部门是不会将某个人的电话透露给任何一个打听者的,这是他们的职业纪律,也关系到他们的职业信誉,就象瑞士银行绝不会将任何一个储户的存款情况透露给任何一个哪怕是代表国家机器前去调查案子的人一样。鲁光宗就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一念头而另寻发泄对象。他想了想,就再度拿起电话重拨程谦的号,拨了以后他又复核了一遍确认无误以后才按下发射键正式拨叫,通了,他先问:
“程谦吗?……吕少山的事儿怎么回事儿?咹?!怎么此前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咹?!林木不是说他暗示你由你向我汇报吗?……你忘了?你怎么没忘记吃饭啦?你整天都干什么吃的?我说你有什么用啊?咹?!你当的什么副局长?咹?!你还象个副局长的样子吗?……”他训了足足有二十分钟,训完之后没等程谦说话就把手机合上了。
程谦被鲁光宗训得丝毫不敢出声儿,听完之后就傻在那里生闷气。
鲁光宗训完程谦之后觉得还没解气,憋得心中还受不了,就迫不及待地还想要找个出气筒发泄一通。他头昏脑胀地在那里琢磨了好久,才忽然想到了应家富。
鲁光宗在心里寻思道:“也许我在行政局期间的最大失误就是用了应家富而没有用吕少山,由此造成了行政局内部最为突出的人事矛盾,我也因之招惹了不少非议得罪了很多群众冷落了大量贤才背上了一身骂名,有人甚至说我是一个‘昏君’用了应家富这样一个‘奸臣’,说我提携应家富完全是在养一条看家走狗。可要真正对我自己来说,这应家富是连一条看家走狗都够不上的。真正养条看家走狗它还能帮我看看家、听到什么动静儿还能叫吠两声给我提个醒不是?可应家富呢?让吕少山起来了、当了个办公室副主任这动静够大的了吧?可他在我面前却吭都没吭一声。你说他在干什么?他打什么梦觉?他打什么梦觉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呀……”
鲁光宗打开手机拨通应家富的电话,待到核实准确是他了,就只提了一句“吕少山是怎么当上办公室副主任的?”就劈头盖脑铺天盖地地对应家富一顿臭训一通臭骂。鲁光宗在电话里骂了四五十分钟直吼得声嘶力竭喉咙发干,应家富就在电话里乖乖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听着鲁光宗的训骂,迫不得已地承受着鲁光宗的发泄,自始至终没敢说出一句话没能说上一句话也没有机会说一句话。鲁光宗一句“你***太混账了!”才把发泄的闸门关了就把手机关了。
应家富听完鲁光宗的电话后坐在那里木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感到一肚子的憋屈一肚子的怨气满胸膛的仇恨憋得他要死似的难受,他高高地举起手机狠狠地摔往地下,手机顿时粉碎;他又想抓起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用手撕用脚踹甚至放他妈一把火将这屋子楼房烧球了,但是他又不敢;他便牙齿咬得“咕咕”作响,直咬得牙根发软腮帮子生疼……
他要报复!
他就开始琢磨如何报复,找谁报复。
他知道他永远都拿鲁光宗没办法,而且还必须要尽快地想个办法找个机会找上门去陪罪以尽可能地加以弥补和挽救,他永远都不敢奢望自己可以脱离鲁光宗的庇护,尤其是从林木决然启用吕少山这一情况来看,他觉得林木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的靠山,他就永远也不能没有鲁光宗这杆大旗。他也拿林木没有丝毫办法。林木不过就是启用了吕少山,但是林木并没有整治他,他没有理由要跟林木作对。而他要跟林木作对他也远远不是林木的对手,他也不可能借助鲁光宗的力量来对付林木,鲁光宗也不可能由他当枪使。因此他就根本不敢惹林木,甚至他还要小心地躲着林木、不要因为什么事触怒了林木,触怒了林木林木要收拾他他可一点儿辄都没有。于是他就只有拿吕少山有办法,而且他完全可以借鲁光宗这把刀来悄悄地不露痕迹地不留血迹地狠劲地从吕少山背后捅将进去,将吕少山置于死地。

于是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应家富就来到了鲁光宗的家里,给他提去两瓶茅台两条大中华,还有两截他那个曾经干过走私生意后来进了牢房的表弟送给他的放了好几年的虎鞭和鹿茸。应家富知道这些东西在鲁光宗眼里并不算什么,甚至鲁光宗不一定能看得上眼,但是应家富认为现而今的形势已与过去鲁光宗在行政局的时候有所不同。别看鲁光宗现在是副专员,权力地位都比原来更大更高了,但是他对于我应家富来说未必就比原来更有用:我个人今后真正遇到什么重大的人事矛盾的时候他能直接给我解决吗?不能;即便是他肯间接地帮助我,他还不是只有通过找林木,可他找林木就还不如我直接找林木,他替我找林木林木会怎么想?林木就肯定会在心里说:“**应家富这小子太不会处事了,你不直接找我你要去找鲁光宗来跟我说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比鲁光宗的官小、你只看得起鲁光宗而根本不把我林木放在眼里呢,还是想通过这样来表明你与鲁光宗的关系特别、警告我今后对你客气点儿小心点儿?你是故意搬出鲁光宗来压我吗?你是认为找鲁光宗比直接找我更能解决问题、说明你更相信鲁光宗的作用是吗?那好吧,那干脆你那问题就让鲁光宗来给你解决算球了,我可管不着!”这就是说鲁光宗解决不了我应家富的任何问题,鲁光宗也根本不可能象当初在行政局的时候那样能在提携我的问题上使上什么劲儿:从上面来看,干部的提拔使用是党委和组织部门管,他鲁光宗根本不是常委,连话都替我说不上一句;从下面来看,组织对我的评价、群众对我的反映、组织部门对我的考察酝酿任命,他鲁光宗更参与不了任何意见,他要插手只能起负作用而起不到任何好的作用,他插手还不如不介入,这就叫鞭长莫及。他鲁光宗对于我还有什么用呢?我还能指望他帮我什么忙呢?……但是,我无论如何又不能得罪他,他虽然成事不足,但是他可以败事有余,尽管他在任何能够成全我的好事上说话起不了多大作用、他也不会主动地无偿地替我白说一句话;但是如果我应家富得罪了他,他要对我使坏、在坏我好事儿方面站出来说话却肯定能起重要作用,而且他也做得出来。我敢得罪他吗?我得罪得起他吗?所以他那天才敢、才会一如当初那样对我比对龟孙子还不如地骑在我的头上拉屎撒尿。***!太**欺负人了,即便是我爹,对我这几十岁的早已长大**的儿子也未必就忍心如此破口大骂呀!***官场,完全是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弱肉强食!好嘛,我怕你鲁光宗,我惹不起你,我永远都只有在你的**趴着做人,谁叫咱们没有本事没有别的靠山、只有指望你龟孙子来伺候老子这一辈子呢?老子这一辈子只有这个命,老子其他的儿子孙子种子都靠不住了老子只有依靠你个龟孙子了,好,老子就只有随你怎么虐待老子也只有认了,老子就只有被你打掉了牙往肚里吞了……应家富如此一想,就有点象阿Q似的感到鲁光宗真的是他的儿子孙子种子了,心中就觉得还有了点特别释然和舒坦的感觉。
你说应家富有本事吗?你又能说应家富没有本事吗?
应家富确实没有真本事。但是应家富在这方面就是有他这方面的本事。要不然他怎么善于投机钻营呢?在当今官场,人事关系盘根错节,人事矛盾错综复杂,投机钻营也要有投机钻营的本事,要不然象应家富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混到今天、怎么能够混成现在这个模样?应家富能混到今天这个样子就是凭借他善于投机钻营的那套本事。他能混到今天这个样子也很不容易,你看他受了多少气吃了多少亏放弃了多少做人的尊严哪!你看他都是过的一种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呀!当然他能混成今天这个样子也要算是混得很不错的了,如果凭他的实际水平他能有今天吗?吕少山比他如何?可他当了多长时间的办公室主任了?吕少山才当几天办公室副主任?他就一直领导管理着吕少山,活儿没干什么,可好处比吕少山不知道多捞了多少年、多捞了多少倍。吕少山捞到了什么?吕少山什么也没捞着,吕少山连他自己该得的都没得着、都让应家富他们一伙从他身上捞跑了。应家富他们的日子过得多滋润?吕少山的日子过得多寒酸?……
………
尽管鲁光宗心中还生应家富的气,而且从来就对应家富打心眼里瞧不起,但是他又不得不必须那么样地与应家富永远保持着一种在别人看来是密切友好的持久亲近关系,否则别人就会说他鲁光宗不善待他的心腹,会说他压根儿就没把谁当成他的心腹,今后就不会再有人投靠他充当他的心腹了,那么,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可能成为孤家寡人。他鲁光宗要连这一点都不懂,他还配从政配做官吗?当然就更谈不上搞什么“政治”当什么“政治家”了……
应家富到了以后,见鲁光宗待自己一如既往,去之前的那一肚子怨气怒气仇气顿时灰飞烟灭,心想这鲁光宗大人就是大量、真个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朋友就是朋友、真正的哥们儿义气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人家当了副专员还是照样对我礼贤下士,就凭这一点,人家就是当官的料就该当大官,人家令人服气呀,令人尊敬呐……
——你看这应家富的情绪和情感变化反复是多么的快呀?所以前人说“易反易复小人心”呢。
应家富心情变了,心情好了,于是就一如以往地同鲁光宗还是象好哥们儿老朋友似的闲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应家富就添油加醋无中生有地将吕少山如何巴结攀附卖身投靠林木的情况向鲁光宗汇报了个全面系统具体详尽,最后说:“我之所以一直没跟您汇报,主要是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怕耽误您太多的时间耽误您的工作。而这次这个事竟让林木做得严丝密缝滴水不漏,整个事情在酝酿的过程中一点都没跑风漏气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及至文件都让人事教育科起草好了要给办公室打印了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我才知道,可到了这时为时已晚了……”随后应家富又胡诌霸扯地说了一通林木在处理人事矛盾方面以及其它诸多重大问题上如何违背鲁光宗的既定方针、不与鲁光宗保持高度一致的许多做法的具体事例,也是讲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鲁光宗边听边想:“应家富这小子纯粹是个地地道道的卑鄙小人,见谁说谁逮着谁就想整谁,他这样搞早晚是要搞得里外不是人的。我若听之任之,也就被他当成个没有头脑的昏官来看待和使唤了,我何不略施小计敲打他一下,也别让他太肆意妄为了,否则今后他在行政局里闹得乌烟瘴气众叛亲离了,别人也就该说我看准的使用的人太不是个东西了,我脸上光彩吗?……”
于是鲁光宗就当着应家富的面拿起电话拨通林木,说:“老林吗?我鲁光宗啊。我还想再跟说说启用吕少山的这个事儿。你们这次用吕少山的事儿怎么也没广泛地听取一下群众意见哪?咹?你知道群众对吕少山都有一些什么样的看法、对你们班子的这种封闭式的搞法都有一些什么样的反映吗?咹?用人的问题历来都是一个十分重大的问题,尤其需要慎重啊,特别是现在机关中层领导干部的任用一律要实行竞争上岗,这是干部人事制度的一项重大改革,任何单位任何个人都不得另搞一套,这可是个原则性的大是大非问题呀老林,你说你这么整算是破格使用吕少山、不拘一格降人才呢,还是在刚刚迈出改革步伐的道上走回头路啊?咹?当然这个事儿是你们行政局的内部事务我不应该插手,但是,事关改革大局的大是大非问题谁都可以监督嘛,咹?下级有权利监督,上级更有责任监督,群众可以监督,领导更应该监督,专门的监督部门必须监督,而社会、舆论也应当主动介入监督,对不对吗?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我们既依法行政,又能管理好我们的内部事务,是不是啊?我可以这样跟你说这个事儿吧?群众可以向我反映这个事儿吧?你能听进去这点儿意见吧?你能‘闻过则喜’吗?咹?……好,今天晚上就光我说了,啊?没让你说,咹?我这样做的良苦用心你能理解吗?你是认为我这是作为一个行政局出来的老同志对你和行政局的关心爱护呢,还是认为我是对你们的工作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而在这里专门挑你们的刺儿?咹?我这可是直接跟你讲的而不是到处乱讲、更没有拿到会上去讲呦,应该说我的动机和出发点就是前者而不是后者嘛,是不是?……”
那边林木老老实实地听着鲁光宗的教训,只是在最后诚诚恳恳地连声说“谢谢,谢谢谢谢。”
林木放下电话就想:“谁他妈干的这告密打小报告的事儿?‘群众’——那就不是程谦;直接就反映到鲁光宗那儿了——谁能够随便跟鲁光宗接触?这人跟鲁光宗的关系就不是一般的关系;去鲁光宗面前直接反映这些事儿的人,不会是与行政局毫不相干、与吕少山关系好的人。如此看来,这个人肯定就只有应家富……好,没什么,不就是你鲁光宗训了我一顿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提供了我难以得到的信息,你让我真正认识了应家富,在此之前我还仅仅是听到不少群众对他的各种反映,可今天这事儿我算是亲自领教了他的为人他的品质他的手段他的厉害他在我面前的胆量了。我在心里由衷地谢谢你鲁光宗了,你不这样做我还不知道应家富那小子在我背地里捣些什么鬼呢……”
你说应家富不聪明?你听听他对鲁光宗讲的那些话。他说得多么有板有眼有根有据煞有介事、多么无懈可击多么令人信服啊,鲁光宗会不相信吗?当然鲁光宗也知道应家富在他面前讲的那些话未必全部属实甚至可能多半不实、甚至如行政局一些人未免偏激的说法所说的“应家富讲的好话你可以信五成、坏话你只能信一成”,但是,鲁光宗愿意听这些,他听着顺耳;鲁光宗愿意信这些,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应家富看着鲁光宗此刻的一举一动心中还不免得意,想道:“别看你**一个副专员、向来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颐指气使,这会儿不照样被老子略施小计就玩得你团团打转?嘿嘿,你跟老子耍手腕……”
你说应家富聪明吗?你听听鲁光宗借题发挥小题大做当着他的面跟鲁光宗打的电话讲的那些话。应家富果真聪明的话,他此时心里应该有何意识作何感想呢?……可应家富的可悲可怜可笑就恰恰在于,他眼睁睁地看着发生在他眼前的别人**他的事情却毫无所察一点不知,甚至还为他的话能在鲁光宗面前如此地起作用、如此地立杆见影而洋洋自得。你说这应家富是何等的愚蠢?你说这是不是应家富的莫大悲哀?
鲁光宗此刻打电话给林木的真实用意,是相信了应家富的一些话以后就拿林木撒气吗?是想真正修理一下应家富吗?是为了在林木面前特别表明他对吕少山的态度、告诫林木你今后在有关吕少山的所有问题上都给我注意点儿放明白点儿吗?也许是,也许都不是。
也许鲁光宗的真实动机只有一个:他永远都不会在任何时候给一个他看准了不能用的人任何一丝得以成全的机会,要不然,就显得他鲁光宗看人有问题太没政治水平了,就是他对组织太不负责任了,作为一个**员,这是党性和组织观念所不容许的。
但是,在那些“观察家”“评论家”之类的人看来,也许这些都还不能算是鲁光宗的最终目的。
——消减自己对手的势力并永远抑制其势力的扩展和壮大,以最充分最有效地保住自己的政治权威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保证自己的政治权力不受任何形式的侵犯,也许这才是鲁光宗的根本目的和用心所在。这就是政治,这就是政治利益,政治利益是头等大事,作为一个地级领导干部,我鲁光宗连这一点都不懂都不知道怎么做,还算有政治头脑吗?还能体现出我的什么政治水平?
……鲁光宗跟林木打完电话之后见应家富还没有走的意思,就问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应家富想:“现在我要到他这里来一趟也不容易了,别说他高不高兴我经常来打扰他,就是他不在意这一点,我要上他的门每次的见面礼就不得了,我何不如趁今天晚上这个机会把有些话跟他说了,他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办得成办不成,他都该有一句话给我的;就是他不表什么态,我也能探得他的一些口气。”于是应家富就吞吞吐吐地说:
“……现在这个林木是不可能管我的事情了,说不定还会时不时找我的茬给我小鞋穿,我在他手下是没什么干头了……我想,我还是来跟着鲁专员您吧,这个,我知道只要您开口要我,我就能过来的……”
鲁光宗在心里“哼”了一声说:“心比天高!你那水平是什么水平你自己不清楚?你哪是个干活的料?球心眼又多心眼又坏,哪点够专员秘书的格?‘我把你要来’,我他妈把你要来不是给我自己增加一个包袱吗?你来了以后几天就弄得灰头土脸的,别人不说我这个人识人用人太成问题?这话你怎么就在我面前说得出口?”鲁光宗就句话没说地瞪了应家富一眼,然后做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应家富在心里说:“反正我他妈这话头已经提起了,反正你鲁光宗自己也清楚吃了老子多少东西,反正老子在你面前早就没有什么脸面了,老子今天就是要赖着你你又能把我咋的?”于是他就又说道:
“要不我随便动个地方也好,怎么都比在行政局继续呆下去强。”
鲁光宗冷冷地说道:“动不动地方是你自己的事情,也不是我能说了能算得了数的。”
应家富现出一副媚脸,说:“鲁专员您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除了您,谁也信不过,谁也不理乎,谁也不想找。当然我也知道您的难处,如果您把我的事情解决了,我是决不会忘恩负义的。”
鲁光宗说:“怎么解决?你说怎么能解决你的事情?怎么个解决法?”
应家富以为鲁光宗的意思是在跟他谈具体条件了,就直杠杠地说:“我想到一个部门去做个副职……当然我知道我的水平不行,但是谁不知道现在水平不水平全在领导的一句话?……我知道鲁专员您是不直接管这个事儿的,您也是要去做别人的工作的,但是您做了工作我不会让您亏一分钱的,我看……根据目前的行情,这个事儿40万可以拿下来吧?……”
鲁光宗盯着应家富看了很久,到最后也一句话没说、什么表情也没表露出来,让应家富一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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