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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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君惜楼的姑娘们被狱卒开锁的声音惊醒时,一个个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待回过神来不由得又要哭眼抹泪的。王妈妈沉着脸拿出一楼之主的风范来,叫众人别怕别慌张。但如玉还是扯着哭哑的嗓子叫起来“:妈妈,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不成?大家都被这贱人给祸害了。等会儿见官,指不定得上刑呢。不如拿条绳子来现在勒死我,省得受零罪!呜~”
众人被她这这么一哭喊,心里更怕了。才要哭泣,却听王妈妈说“:那倒未必。”她看了看缩在角落里苍白僵硬得像个死人的翠红,接着说道“:以那陆爷的派头气势,绝对是官不是匪。若他真想害的是我们整个君惜楼,又怎么会只用一根小小的簪子?我看他定是要出口恶气。当初害他的人呢,是逃不了的了。我们是连坐的,苦头也跑不掉。罢了,谁让咱们都进了这君惜楼呢?”
说话间,有狱卒过来提犯人上堂了。
王妈妈带着这二十几个姑娘黑鸦鸦跪了一地,在一阵喝堂威之后,姑娘们唬得几乎要趴到地上。总算王妈妈经过一些风浪,此时还能跪得直挺挺。
知县大老爷端坐在公堂之上,惊堂木一拍,不怒自威“:王氏,你可知罪么?”
出乎她意料,王妈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时额前已流出殷红的血“:回大人,罪妇知罪。”
大老爷颇为意外“:哦?那你自己说你罪在何处啊?”
王妈妈平静地说“:罪妇管教不严,对手下的姑娘翠红与贼人私通乃至包庇贼人窝藏贼赃一事无丝毫觉察,实在罪过不小,请大老爷恕罪!”说完又猛磕头。
知县老爷见她如此识趣,不由得心里一喜。这可省了不少力气呢!于是声音也放软了三分“:如此说来,这翠红与贼子狼狈为奸,你竟是不知情的?”“:青天大人啊,罪妇若是知道,岂有不出首之理。非但是我,就连这些姑娘们也都不知啊!须知本是罪妇见她可怜,收留她住柴房里的,谁多跟她说句话来?哪知她非但不感恩,反例惹下这滔天祸事连累我等。大老爷明鉴呐!”
王妈妈这一哭号,下边姑娘们岂不知如今事关生死,连忙响应。于是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娇滴滴地喊着“冤枉”。
这一下纵使知县老爷是铁石心肠也软化了。他再把惊堂木一拍,叫声“肃静”,又扯着脸对王妈妈说道“:既然如此,也算情有可原。但尔终归是管教不当。本官判你纳赎罪银一百两你可心服么?”“:民妇愿意!”王妈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们,看来自己是押对宝了。她想到陆爷摆了这么大阵仗原来只为了套死翠红一人不由得更为寒心——唉,如今有惊无险还能保住家业已是谢天谢地,翠红有今日也只好算是报应了!想到这里她又磕下头去“:民妇率君惜楼众人叩谢青天老爷大恩!老爷英明啊!”
众女眼见免了牢狱之灾上刑之苦,总算是活了过来。往常的伶俐也都找着了。立马随着王妈妈盈盈拜倒,嘴里更像抹了蜜似的“明镜高悬”“包公转世”之类的高帽一顶顶往知县头上戴,乐得他直捋山羊须,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样子。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利了。在王妈妈保证三天之内交齐银子之后,君惜楼的姑娘们被当场释放,而王妈妈则作为凤簪一案证人留在公堂。

看着苍白绝望到面色灰败咬破嘴唇也不自知的翠红,王妈妈心里的怨恨也转成了一丝怜悯。她趁乱对翠红说了一句“:你全认了吧,少吃点苦头。”见她怔了一下,也不知听进去没有。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已经尽心了,王妈妈想。
在审问翠红时,知县老爷可真正成了包公了。
“:翠红,你可知罪?”
“:贱妾~”翠红勉强抬起头,看了看面如阎罗的知县,又求救似地看了看王妈妈。见王妈妈如避瘟神般别过头去,终于绝望地一口咬住血淋淋的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贱妾知罪。”
但是她并没有王妈妈的好运。知县步步紧逼“:既然如此,还不快快招出同党?”
同党?翠红懵了,为什么都已经认罪了还不放过她?她要从哪里编一个同党来?
“:还不招吗?来啊,给我拶指!”
一时之间,翠红又气又恨:想不到当初那个小杂种居然这么狠的心!不但要逼死我为草儿报仇,还想活活折磨死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心软呢?罢了罢了,这辈子再没什么指望了。既然是这样,大家一起死了也好!
她大叫起来“:大人,我招。那个贼人姓陆,叫陆旺生。妈妈也见过的。这簪子是他给我的!他派头甚大,挥金如土,人都当他是富豪阔少。贱妾知道其出生微贱不堪,不知从何处学得妙手空空本领四处行窃。却不知贼人胆大,连知县老爷也敢去偷啊!”
王妈妈不由得在心里哀号:这翠红真不是一般的蠢啊!在风尘里打滚二十几年,竟然一点看人的本事也没有。难怪其他红过的姑娘或是觅着良人嫁为姨太,也得个依靠;或是依靠积蓄人脉自立门户,人前人后被人称一声“妈妈”倒也衣食无忧。唯独她却是落得如此下场也不是没有理由,真是自做孽,不得活!
果然那知县止住了要行刑的衙差,问道“:你说的陆旺生,莫不是官拜从三品的都防御史陆旺生陆大人?”
县官大人问得轻柔,对翠红来说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连早有准备的王妈妈也骇了一跳。从三品都防御史!在靖州这样的中等城镇七品知县可是名副其实的大老爷,连正四品知府也不常曲驾光临。而且都御史是指挥军队的官,在这刚刚平定的乱世中权利远远大于和它同品的文官的。
王妈妈连忙膝行几步,大叫道“:老爷别听这贱人胡言乱语。陆大人何等尊贵,府上又怎会少了美人,怎么会到我们那破地方?若是真去了,我们还不拼了命招呼,又怎会让这么个年老色衰的去伺候?”
知县摸了摸胡子说声“:有理。”又把眼睛一瞪,对翠红喝道“:你好大胆子,竟敢污蔑朝庭命官!来人,给我狠狠掌嘴!”
于是有衙差上前架住,另一人套上皮手套,只一掌,便打得翠红鲜血直流,才五六掌,她已经昏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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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防御史是宋代军队的中高级官衔,可能不是从三品级的。这一点请大家莫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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