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贤有个大徒弟，名叫柳恒，他武艺高强，精明能干又为人乖巧，是季云贤最得意的门生，武馆中的很多事情都由他来打理。季云贤便让他给蒋之亮安排一些事做。柳恒上次并没有跟季云贤去河南，所以蒋之亮是第一次见到他。他大约有二十几岁年纪，一张长方形的脸，在一双浓眉下有一对略显深沉的眼睛，身材偏高，体格健壮，看上去确实是个精明干练的主儿。
蒋之亮已经下定决心重新做人，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傲慢，他赶紧上前给柳恒施礼。柳恒也以礼相还。柳恒为人很热情，他拉着蒋之亮把众师兄弟们一一给他做了介绍，还把武馆中的房舍和设施都领他参观了一遍。
柳恒每天要处理很多武馆中的事，还要抽空领着众学徒练武，所以他很忙，他又把蒋之亮交给了一个叫钟冷齐的弟子。钟冷齐长得胖胖的，嘴唇很厚，鼻子也很大，却长了一双小眼睛挤在他那张大胖脸上，显得很滑稽，他长相虽是如此却整天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蒋之亮每天要做的事情由他来安排，他苦日子也就从此开始了。
一大早，钟冷齐便让蒋之亮去清理茅房。蒋之亮一听就很生气，他以前哪干过这种活？气得他真想狠狠揍这小子一顿，但终于强自忍住了。他走进了茅房，刚弄了两下，便觉得臭气熏天，再也无法忍耐，便匆忙跑了出去，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方才透过气来。他心里暗骂钟冷齐：这该死的东西，竟让我干这种活，我真该打断他的狗腿。他心里一边骂着，一边思量这活是干还是不干？心里做了半天斗争却仍决定不下来，他实在不愿进入茅房。这时，他忽然想起季云贤对他讲的话，“要以一颗平常之心去做事”，茅房总是需要人去清里的，难道这样的事情别人做得，我蒋之亮就做不得？考验才刚刚开始，自己怎能因为这样一点点小事就觉得为难呢？想到此处，他觉得很惭愧，便不在犹豫，转身走进茅房，一声不响的干起活来。
钟冷齐好像总是故意刁难蒋之亮，总让他干一些又脏又累的活，而且每天对他呼来喝去的，没一点好脸色。季云贤的其他徒弟对蒋之亮也总是冷冷的，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蒋之亮觉得这一切都是考验，所以并不在意，只管每天做自己的事情。
他每天事情很多，打水、劈柴、扫院子、收拾花园，干不好还要挨钟冷齐的臭骂。这样的日子是他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他强自忍着。季云贤曾对他讲过，让他“休心养性”，他也不断地用这四个字来安慰自己。他尽力使心情平静下来，专注的去做每一件事。可他发现这样做很难，每次看见季云贤的徒弟练武他就心痒难耐；每次看见丘三对他趾高气扬，他就想上去揍他，每每这时他便极力控制自己。
一天，钟冷齐对他道：“厨房人手不够，你去帮忙吧。”蒋之亮惊讶道：“我去厨房？可我不会做饭啊。”钟冷齐道：“笨蛋，难道你不会学吗？你到底去不去？”蒋之亮压住怒火，道：“好，我去。”
蒋之亮走进了厨房，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厨房里做活。她是这里的厨娘，大家都叫她张妈。蒋之亮走上前去，对她道：“张妈，我叫蒋之亮，是来帮您做事的。”张妈停下手中的活，道：“你不是那个街头小霸王吗？”蒋之亮不好意思地道：“张妈，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可不是什么街头小霸王，如果以前有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您原谅。”话落，他给张妈施了一礼。张妈笑道：“没有，没有，你可没有得罪过我，想不到你这样彬彬有礼，真是个好孩子。”蒋之亮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夸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免也有几分得意，忙道：“张妈，我是来这给您帮忙的，有什么活您尽管吩咐。”张妈笑呵呵地连声道：“好，好。”
蒋之亮每天忙碌之余还要在厨房帮忙，做一些打水、烧火、摘菜等杂活。他有时也跟张妈聊天。张妈命很苦，她是个寡妇，很早就死了丈夫，自己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女儿。她身体又不好，但还得硬撑着到外面给人家干活。以前蒋之亮从未跟像张妈这样的穷苦人聊过天，也从未去了解过他们的生活。此刻，他听张妈讲了身世，不由得很同情她，便多帮她做些活，还送给她一些银钱。张妈自然是感激不禁。
这一天，蒋之亮还像往常一样来到厨房帮忙。一进厨房，没有看见张妈，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正在厨房麻利地做着活。她虽身穿粗布衣服，却是腰身纤细、婀娜多姿。她见蒋之亮走进来便停下手中的活，自我介绍道：“我是张妈的女儿，我娘病了，我来替她做几天饭。”这女孩儿的五官单拿出来并不很出众，但放在一起就显得很顺眼，让人很喜欢看。蒋之亮道：“噢，原来你就是张妈的女儿，小菊姑娘。”以前蒋之亮听张妈提起过小菊，所以知道她的名字。小菊听蒋之亮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羞涩地低头道：“是啊，我叫谢小菊，大家都叫我小菊。”蒋之亮听了忙自我介绍道：“我叫蒋之亮，是来这帮忙的。”小菊道：“噢，我知道你，我娘跟我说你很好，帮了她不少忙。”说话的时候，她露出一口洁白、细碎的牙齿。蒋之亮笑道：“是吗？那看来我也得对你好些，你回去也好讲我的好话。”小菊听了腼腆地笑了，笑得像一朵含羞的雏菊，美极了。真是：
天姿素雅露风华，粉黛清奇胜群花。
含苞初绽欲还羞，频频引得众中夸。
蒋之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清纯、质朴而又美丽的女孩子，不由得被她吸引住了。
小菊虽然小小年纪，但干活干净、利索，又快又麻利，对蒋之亮也很照顾，有好吃的总让他过来尝尝。二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很是谈得来。蒋之亮自从入仁尚武馆接受考验以来遭到的都是白眼和喝斥，在这里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这一天，蒋之亮和小菊在厨房里干活，两个人正自有说有笑，干得热火朝天。钟冷齐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进厨房就骂道：“好啊，蒋之亮，原来你每天躲在这里打情骂俏，你给我出来。”说罢，就来拽蒋之亮。当着小菊的面，男人的自尊立刻包围了他，他一下甩开钟冷齐的手，道：“臭小子，你嘴放干净些，再敢乱讲，我……”他举起了拳头，刚想要打过去，可这时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是不能打架的。他赶紧放下拳头。他真庆幸刚才拳头没有打过去，否则就铸成大错了。他转身就往外走。钟冷齐一把拽住他道：“臭小子，你还想动手打人，你打呀，打呀。”蒋之亮平静地道：“我们出去吧。”钟冷齐道：“不行，臭小子，在小姑娘面前怕丢面子是吧，我偏偏让你丢尽面子。”话落，挥拳向蒋之亮打来。蒋之亮没动，任他的拳头落在身上、脸上。小菊在旁边吓得直哭，连连对钟冷齐说：“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一顿拳打脚踢之后钟冷齐才住手，他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蒋之亮的鼻子、嘴角都流出血来。小菊赶紧过来问：“你怎么样？怎么样？”蒋之亮见她满脸泪水，便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死不了。”小菊忙拿来毛巾和水帮他擦洗，边擦边哭。蒋之亮劝她道：“小菊，你别哭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可小菊还是止不住眼泪。蒋之亮笑道：“小菊，我挨打你哭什么，难道你也痛了不成？”小菊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扭过脸去道：“人家心里难过。”蒋之亮道：“你又没挨打，你难什么过呀？”他见小菊不语，又催促道：“小菊快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小菊的脸更红了，道：“你要是再问我，我可就不帮你擦了。”蒋之亮忙道：“好，那我不问了，你快帮我擦吧。”小菊便又扭过脸来帮他擦。擦着擦着，两个人的眼睛就碰在一起了，不由得全都面红耳赤。蒋之亮轻轻地握住小菊的手，道：“谢谢你，小菊，你对我真好，我会记住你的。”小菊的脸越发的红了，赶紧抽身起来，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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