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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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在脑海中过滤一遍之后,楚离隐隐然有种紧张感。前世的经历让他保持了经常自省的习惯,孔子云:“温故而知新。”过去发生的事情经常琢磨,或许就会有新的发现。可以想见,没拿到《道衍录》,那些武道中人一定不会就此离开,即使不在洛都,也一定在附近。那些人既然能从种种蛛丝马迹中联系到了自己这条线上,估计知道自己是大楚萧家的后人也为期不远了,只是迟早的事情。
从逃亡路上到现在,知道楚离是楚国萧家血脉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楚离才得以活到现在。一旦那些被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恐怕以后楚离就再没有安身之所了。那些武道中人或许还好说,他们的一切行动都会暗中来,毕竟《道衍录》太重要,人人都想得了去,却又人人讳言,从不明说。可要是各国的政治势力知道了这个消息,楚离恐怕就得面临一个艰难的命运。虽然大楚萧家被抄了,可萧家的先祖,鼎鼎大名的武陵侯萧让当年亲手布了多少隐藏的势力,是谁也不知道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楚皇帝抄了萧家,已经让这些人寒了心,如果这些背后的势力被收拢过来,必是一大助力。要收拢萧家残余的势力,自然要把萧家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拢在手里。能收则收,不能收……自然就要干脆地杀掉了事。树倒猢狲散,没了萧家的大旗,要收伏那些人就要容易得多了。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的事儿,最怕的就是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晋楚一向交恶,自己先祖武陵侯萧让更是让晋人恨之入骨。要是大晋朝廷知道这个消息,那自己就彻底完蛋。朝廷追捕,草莽通缉,整个大晋国都将没有容身之地。而这个可能是很大的,晋西南一带可是在山鹰的眼皮下面,发生什么事情恐怕瞒不过鹰巢,虽然现在可能还没有查到自己,可一旦引起了马脸的注意,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解决这个棘手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既然无法改变样貌,那就只好换换名字了。楚离之所以叫楚离,一方面自然是活命需要,另一方面是前世自己确实姓楚,而这个“离”字,则有怀念感恩之意。在孝伯侯府的生活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但是那种刻骨铭心的亲情让他永远的无法忘怀。楚离楚离,取的自是离楚之意,而整个楚国,最让楚离怀念的,也只有萧家的亲人了。
思来想去,楚离觉得,自己在这晋国皇宫里,恐怕是呆不长了……只是如果要走,必须要选一个好时候,外面现在看似平静,却不是最好的时机。要想顺利地逃离,就得把平静打破,浑水摸鱼才是最好的选择。
实际上,楚离早已经这么做了。通过山鹰了解宫外的动向,利用太子和娘娘的潜藏矛盾,让太子制衡公主身边的宫女,而太子和娘娘的矛盾若是能够激化,那么……也许就是自己逃跑的最好机会。搅混水的伏线早已经埋下,现在欠缺的,只是一个大的波澜。而这个波澜,却不是楚离能够掀得起来的。唉,一切看天意吧!
已经过了午时,按惯例要去潇湘阁随侍。昨夜刚下了雪,到处都是白白的一片。楚离和往常一样出了月桂园,轻车熟路往潇湘阁行来。到了门口,却被丫鬟告知,公主去看望娘娘了,而且传下话来,小燕子若是来了,可径往长宁宫觐见。楚离于是转而赶奔长宁宫,到宫门那通报了名姓,由着宫女姐姐腰肢款摆地带路,几经转折,来到了长宁宫后花园门口。
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喧闹声,楚离小心地迈着碎步来到近处一看,竟然全都是熟人。不但贵妃娘娘和公主在这呢,太子带着内坊令刘公公,奚官令许公公,甚至是多日不见的公主身边那神秘的宫女,此刻都站在娘娘身边。

冬日赏梅,自是人生一大乐事;小雪初晴,亦别有一番景致。皇宫的花园里面,大都是养得一些牡丹之类的富贵花,梅花虽有却比较稀少。长宁宫庄娘娘的后花园里则风格迥异,别无他花,只有满园子的梅枝横横斜斜。宫里上下人等都知道,庄贵妃不喜繁花,惟独爱梅,而当年皇上也正因其立雪寒梅一般的气质才喜欢上了她。
雪后初晴,温酒赏梅,是为雅事。宫里住得久了,像许公公这样的人似乎也多了几分雅气。人人都知道,若要赏梅,自是长宁宫最宜。而庄娘娘雪后赏梅,也几乎成了定例。只是楚离却没有想到,暗地里勾心斗角的太子和刘公公,此时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楚离没有等丫鬟通报,倚仗着自己年纪小,又和在场的人都熟悉,索性直直地走了过去,口里高声唱喝,执礼甚恭,挨个拜见完毕。小公主宁琪已经和楚离十分稔熟了,在一旁笑道:“小燕子,你近日是否经常到尚膳监偷吃些东西?”
楚离吓了一跳,忙答道:“公主冤枉,小人的为人许公公最清楚了,绝对不会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
“哦?那为何今日见你,胖了许多?远远地望见你来,好似一头大狗熊!嘻嘻!”公主说道后来,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楚离这才知道公主原来不过是打趣而已,这也难怪,天气转寒,自己嫌那内侍袍子太单薄,再里面加了一层,看起来格外臃肿。反观公主,一身雪白的貂裘银丝比甲,外罩翠绿镶银滚花小披风,头戴雪狐帽,脚蹬黑牛皮的小蛮靴,站在雪地里宛如一株吐蕊寒梅,惹人怜爱,比自己可有看头多了。
众人见楚离被公主逗得尴尬,都忍不住笑了。庄娘娘看了看楚离,笑道:“小燕子,前次听许公公说你棋艺不错,见之果然不凡;却谁想道,不几日又听宁琪说你还讲的一口好故事,本宫先前还不大相信,后来问了随侍的丫鬟黄门,倒是众口一词地赞你。本宫也曾听他们说了几个,倒也不觉得有何出奇,想是他们学舌未曾到家?今日刚好赏梅,往年吟诗作对也感厌了,今次不如就换成说故事,太子殿下,你看如何?”
太子一听,自然满口称赞。“小燕子,本宫也久闻你讲故事的本事,往日多曾羡慕皇妹的耳福,今日既有此机缘,你一定要说个好故事给娘娘和本宫听听。”
娘娘和太子发话,楚离哪有拒绝的份儿?讲一个故事不难,难的是要贴情切景。娘娘都说了,这是赏梅听故事,那就有些难了。楚离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上前见礼道:“娘娘,太子殿下,应景儿的故事小人还真有一个,只是……是很小的时候山村野巷里听来的,怕讲了惹大家笑话,有些地方还怕犯了忌讳……”
“哦?”太子一听来了兴致。“本宫最喜欢听山野趣闻,今日难得高兴,你说来听听。至于忌讳嘛……想是娘娘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娘娘意下如何?”
娘娘含笑若有深意地看了太子一眼,点了点头:“好,今日既然高兴,要说就说得痛快些。小燕子,你也无须藏拙,有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些许的忌讳,长宁宫里,没有人会怪你。”
“谢娘娘宽宏,谢太子恩典。”楚离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老腔,缓缓说道:“今日这个故事的名字叫——梅花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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