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吴琪感到极度疲惫自从做翻译以来，疲惫感让他无时不刻不想到睡觉，但好不容易等来睡觉时间，却无法安然入睡。头脑除了无法消除的疲劳，就是不时闪现的断续记忆与无法辨别真伪的幻觉。说是幻觉，因为这根本没有发生过，但觉得似曾相识。
因此，吴琪迫不得已会用小本子记下自己一天所要做的事情。一到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时，他就翻一下小本子。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感到自己已经步入老年，因为记忆似乎已经变得模糊，渐行渐远。死去的人完全没有记忆，而他也跟这差不了多少。
翻开小本子，他才记起这个星期天晚上要见贾菁。他害怕自己又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忘记，轻轻地念了几遍贾菁的名字。再想一下，今天就是星期天了。看了一下表，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两人相约在今晚八点见面，现在已是黄昏，他可不想迟到，贾菁有一个让他无法忘怀的记忆就是，每次都不会爽约，他可不想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下班之后，吴琪一刻也没有停留。回到宿舍，已是七点多。
“我现在在学校里了。”八点一到，宿舍的电话就响了，贾菁的声音有点怪怪的。
“好，等一下。”
吴琪放下电话，匆匆冲下楼。远远地望到贾菁在大门口等着。吴琪放慢脚步，贾菁见到他时，吴琪才举起右手向她视意。两人近两年没见面，吴琪一点激动的情绪也没有，心中平静如止镜。
“好吗？”贾菁先开口。
“好。”
“到那边坐一下吧！”贾菁望着他，有点征求的意味，又有点命令的口气。
吴琪感到这么久以来，贾菁这一点不曾改变，永远是她主动，永远是她在扮演着主人的角色。
贾菁来他学校只有两次，但好像她比吴琪更加熟悉。
“坐下吧，我刚下飞机不久。”贾菁指着草地，自己先坐下。
“这么久为什么都不接我的电话？”贾菁语气虽然很平静，但一如既往地充满着霸道。
“……”
“我也知道是我不好，但都这么久了。”
“是。”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
见吴琪不答，贾菁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吴琪的目光早已落在远处。
“其实你讨厌我都没有错，我自己都挺讨厌自己的。”
“是吗？”
“是！比如讨厌自己伤害到你。”
“伤害？”
“是，我知道我带给你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
“那这么久以来，你有没有欺骗过我。”
吴琪多年的疑问，终于从自己笨拙的嘴中流出。
“没有！我爱过你，爱过你一天。这是不可否认的。”
“……”
“有没有24小时呢？”
“超过了！”
“……”
爱情的产生只是一瞬间，如果贾菁能把一生的爱情完完全全高度凝住，一天其实已经足够用尽一生的爱情，但她真的能做得到吗？
贾菁清清楚楚听到吴琪的沉重呼吸声，她不敢回头看他。她太了解他了，她知道这个时刻他心中在想着什么，而他又是这么害怕有人看透他的内心。
“我也不用你相信我，我只是期待你以后有一天会懂。”贾菁调整了一下呼吸，“我知道我太现实了，但你知道，我注定是一个商人，商人是不会存在任何幻想的，这是我们的不同。”
“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不知道。”
贾菁偷偷望着他，看到他一脸的严肃，似乎自己是一个陌生人。心中感到一阵隐隐作痛。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有忘记。”贾菁舒缓了语气。
“哦？”不说自己也忘记了，最近的记忆老是模模糊糊，吴琪想了一下，似乎今天真的是自己的生日。
“好像是，谢谢！”
“我用一天享尽你对我的爱，也用一天销毁你对我的爱，我希望你能用一生去发现我是否欺骗你！”
“用一生？”吴琪感到不可思议。
“是！我希望这是你对我最后的承诺！”
“为什么？”
“我不希望你真的25岁就离开人世。”
“哦！”吴琪才发现自己的生命无多。今天已经23岁，那么，最多也只能再活两年，如果自己的诅咒一语成谶。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当休息。”
“说什么？”
“我希望25岁只是你的休息期，而不是……”
“刚才好像是顾城的诗。”吴琪的记忆渐渐苏醒。
“是的。”贾菁望着夜色，“从我的角度看来，你有太多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完全可以理解，但作为一个出色的商人，是不会也不该有这种想法的。”
“……”
“商人不会做亏本生意，虽然我知道爱情不同，但我不会期待没有结果的爱情。生意亏了还可以再赚回来，但爱情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明白……”
“但我们完全不同，你可以大胆去追求该属于你的爱情，你要相信，深爱你的人是不会欺骗你的，她骗你只是出于无奈，深爱你的人是不会让你痛苦的，她让你痛苦是因为她想让你不会一生痛苦。”
“是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深刻？”吴琪感到身边的贾菁，已经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至少从她的谈吐中。
“不是我深刻，是因为我懂，我懂是因为我曾经爱过。”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可以选择不信，因为我不期待你相信，但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真的懂，只要你能用一生去理解，只要你答应我最后的承诺。”
“……”
吴琪感到沉默已经成为自己的一种本能，他无法再开口，因为自己所要说的都被贾菁说尽。
“我销毁你对我的爱，其实也消弭了你爱情中的欺骗与伤害，你对别人付出的爱，已经不会再有受到欺骗，也不会再受到伤害。”
“……”吴琪的嘴紧紧地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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