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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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岭海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旁边注上“会仙“两字,又在不远处再画一圈,旁边注上”朱雀大街“;然后,他在纸的斜下方接连画了两个圈,分别注上”得胜“和”滋福大街“。
写罢,他抬头问站在一旁的郁竹,“竹儿,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郁竹凝神沉思片刻,道:“叔叔,自去年以来,永州两起爆炸案件的发生地恰巧都在酒楼不远处,对么?”
孙岭海赞许地点点头,道:“京畿衙门虽然加强了各处的盘查,但都一无所获;那天我们在丰乐楼外碰到装运酒桶的马车后,我就突然想到,酒桶里装的是酒,酒是发往各处售卖的,自然不会受到特别严格的盘查。回来后,我思考了半夜,第二天就派出军士去探查运送丰乐楼蓬莱春马车的行走路线。半个月后,我有了这张名单。
他从袖子里拈出张纸,摊在桌上。郁竹探过头去,只见上边写着“仁和”、“春风”、“会仙”、“长庆”、“得胜”等字。
“这些都是城中各处售卖蓬莱春的酒楼。马车将装着蓬莱春的酒桶送往这些酒楼,这很正常,可是――”他用笔圈出“会仙”和“得胜”,“面对这张名单,我忽然想到离这两处不远的地方,曾经发生过爆炸案件。”
郁竹呆了一呆,叹道:“我也一直觉得马车似乎有些古怪,可再没想到叔叔这般深入;由此看来,丰乐楼与爆炸案是脱不了干系的。”
孙岭海却又摇头,道:“现在我们还不能下此断言。这两起案件都发生在人口稠密的店铺民居区,这种地方,有几座酒楼不足为奇,也许――几者之间,只是巧合。”
郁竹低头一想,默然点头,又道:“要弄清这几者是否有关系,咱们得按名单一家家去盘查么?”
“这倒不用,你看这家――”孙岭海在名单某处重重一点,“这里有家与众不同的酒楼。”
郁竹发现那家酒楼的名字只用三个圆圈代替。
“它是一个细心的军士发现的。”孙岭海道:“酒楼没有名字,既不在郊外市镇,也不靠官道,只挨着一座小村庄。这样的酒楼,居然也售卖二两银子一壶的蓬莱春,你不觉得有些蹊跷么?”
郁竹眸光一亮,豁然道:“不错!这座酒楼疑点最多,我们从这里着手,自然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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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城郊外,上午时分。
郁竹和孙岭海一前一后,不紧不慢踱进这家无名酒楼。两人仍旧扮坐少年公子与中年家仆,循着军士所述路线,一路策马而来。酒楼地点着实偏僻,两人走了不少冤枉路,又问了好几个路人,花了不少时间,方才找到这里。
酒楼――确切地说,这只是一家小小的乡村酒家。店堂里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摆着十来副粗制桌椅,几个庄稼人打扮的闲汉,各自喝着小酒。
郁竹坦然自若地接受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径自选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将手中扇子一展,眼睛则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
闲汉们一瞧这架势,心中都道,原来是个吃饱了没事到处瞎逛的有钱公子哥,于是,纷纷收回目光,继续一心一意喝自己的酒。
一个中年酒保跑过来,躬身笑道:“两位客官好,客官要吃点甚么尽管说。”
孙岭还在郁竹对面坐下,皱眉道:“给我家公子上壶好酒,菜么,捡清爽可口的上便罢了。”
酒保点头称是,利索地抹干净桌面,又替两人斟了茶,这才掉头离去。
孙岭海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味道又苦又涩,他皱皱眉头。那边郁竹却已不声不响地一饮而尽。
隔了一会,酒保将酒菜端上。
孙岭海端起粗瓷酒盅浅尝,道:“这也算好酒么?”
酒保赔笑道:“咱们乡野小店,也没甚么好酒,只好请两位客官随便用些。”
孙岭海点点头,不作声了。
酒保正欲离去,孙岭海又叫住了他,“店家,请问奔牛村在甚么地方?”
酒保笑道:“小店门前这条路一直往南,走上一顿饭功夫也就到了,两位怎的想去那里?”
孙岭海笑道:“有劳店家了!少爷和我要去奔牛村收账,因为是头趟生意,这路还不熟,问了不少人才问到这里。”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为防别人怀疑与打草惊蛇,所以事先已想了套来此的托词。
酒保点头笑道:“这村子确实不好找。”
两人坐在桌旁不慌不忙吃喝了会。郁竹轻抿一口酒水,果是粗鄙不堪,那有半点蓬莱春的味道!
孙岭海突然低声道:“竹儿,这家小店确实有些鬼门道!不过店堂里的伙计和客人倒也无甚异常,我要四处转转。你在这里等着,若半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你就结账自行回去。”荒郊野外不比人来人往的丰乐楼,出了事根本没有回旋余地,所以今天他本不欲带郁竹来。可是到最后,终究拗不过郁竹的坚决请求。另一方面,他也想到,自家这位小姐,不出一年半载,只怕就要嫁为人妇,到那时,想要再像这样自由出行,恐怕是不可能的;所以,如今还是稍稍由着她的性子来罢,只需不让她涉险就好。
郁竹神情犹豫,但也只好点头同意。
孙岭海站起来,大声道:“少爷,你在这里坐会,我先去奔牛村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郁竹独自托腮凝坐。半个时辰后,孙岭海果然没回来。她心中忧虑,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只招手唤来酒保,镇静地结账,然后走人。
二人来时,将马拴在了道边一棵大柳树下。现在,自然只有郁竹那匹了。青骢马正埋首慢条斯理地啃着草料。
郁竹略想一想,未去牵马,而是瞅了个四下无人的空当,疾步绕到小店的背后。
小店背靠缓坡,坡上绿意盈盈,坡顶白云悠悠。低矮的茅草屋散落各处,门前大都堆了些竹筐、锄头、铁耙等农具。现在正是农忙时分,农人们都已下地干活,因此,堆着干草垛的场上除了几只正刨地找虫吃的母鸡,并无人声。
郁竹且行且张望,没有见着孙叔叔的身影。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左前方一座低矮的屋子,门前堆的一些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两个棕黑色的圆形木桶七倒八歪地立在那里,和周围的景色十分协调,若非在丰乐楼前见过,一定会被忽略。
她机警地注视四周,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迅速靠了过去。
再次打量木桶――确实是在丰乐楼前见过的。
走到门口,黑洞洞的屋里立刻扑出一股异味。她皱皱眉,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迈了进去。
屋内甚是昏暗,异味更是直冲鼻端。等眼睛好容易适应了光线,她发现靠墙处有道石头砌的围栏,走过去一瞧,一口极肥硕的大猪正趴在草堆里呼噜噜地睡觉,身下十来只小猪崽哼哼唧唧地拱来拱去。她失笑,闹了半天,自己闯进了人家的猪圈。
猪圈应该没什么好瞧的。她转过身去。然而,脚下一堆奇怪的东西令她暂时打消了出屋的念头。
她蹲下身。干草里,零星散落着一层雪白细碎的东西,粗看有些像碾碎的细盐;用两个手指撮些放在鼻下嗅――并无特殊的味道。
这实在不像是猪圈里该有的东西。
郁竹正细端详,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又见猪栏边堆着个半人高的草垛,当下也不及细想,轻巧一跃,藏到了草垛背后。
伴随着轻微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进了屋。紧接着,只听有人抱怨道:“这是甚么鬼地方?”声音闷声闷气,怕是那人掩着口鼻发出来的。
另外有人立刻道:“主子爷,这里是乡下人的猪圈。这些天还算好的,到了大热天,味道更糟呢!要不您先去屋外,这里小得很,属下一人四下瞧瞧倒也方便。”
草垛背后的郁竹皱起了眉,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
这时,先开口的人忽然“咦”了一声。
稍停,后开口的人道:“主子爷,这是甚么?”
一阵嘿嘿冷笑声传入郁竹耳朵。
郁竹再也忍不住,决定悄悄探出头去看个究竟,但是,忽听门外有人喝道:
“里面甚么人?给老子滚出来!”
屋里顿起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一人道:
“主子爷,您先去避一避,这里交给属下便可。”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往郁竹藏身之处而来,显然,有人也看中了这个草垛。
很快地,两人来了个面对面。
郁竹抱臂依草垛而坐,目光斜睨;她心里已有准备,所以见着来人也不特别讶异。那人却蓦地瞪大眼睛,仿佛见着了鬼似的。他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几乎点到郁竹鼻子上,“你――”
后半句“怎么在这里?”还没出口,郁竹便不由分说,一把推开他,跃了出去。这时,外面的人已纷纷涌入,把一个瘦长青年围在中间。
瘦长青年挥手格开砍过来的一刀,回头道:“爷,你赶紧走!”然后,他也看见了仿佛从天而降的郁竹。然而三四人接连招呼过来的刀剑,令他无暇顾及甚么。
。郁竹左右四顾,居然给她发现猪栏尽头的墙壁上开了个光秃秃的窗洞――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郁竹疾步上前,正要跳进栏内,却见那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站在那里挠头皮,神色苦恼之至。郁竹心道,到这当口了,这人还穷讲究;然则他的性命十分重要,倒也不能不救。

她左手猛一拽他的胳膊,右手一按围栏――
那人大叫一声,身子不由自主跃起,然后低头再看,脚上一双簇新的石青**靴已陷入淤泥里。郁竹不理他的抱怨,拽着他拼命跑向窗洞。
两个人四只脚在猪栏内踢里踏啦一阵跑,早把那口大猪给惊醒了。不知是谁匆忙之中从它的**上一脚踩了过去,惊得母猪“嗷”地一声竖将起来,身下的小猪崽也“吱吱”叫着乱窜。三四个已跳进猪栏的大汉,这时不得不挥舞手中兵刃,高声咒骂着将挡路的猪驱赶开。一时间,猪圈内乱成一团。郁竹二人乘机摆脱众人跳出窗去。
郁竹身怀武功,腿脚轻便,自然跑得不慢;那人不谙武功,但人高腿长,且天生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因此,一眨眼的功夫,这两人极其利索地并肩奔出老远,幸喜路上也无人阻挡。
越过缓坡,跑到树林边,那人突然给石头绊了一下,终于慢了下来。
他面青唇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
“不――不行了,累――累死我了,跑――跑不动了!”
郁竹松开他的袖管。
后面,两个壮硕的皂衣大汉,已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刀,追杀而至。
平原上,一无阻隔,两人既来不及躲进后面的树林,那么,只有硬着头皮上的份儿。郁竹从袖中抽出短剑,这是来时孙岭海要她随身携带的防身之物,没想到这回真用上了。她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我在这里挡一会,你赶紧走罢!”
身后仍在不停喘息的年轻人,年约十**岁,面容英俊异常,一身袍服绚烂夺目。
普天之下,能将一身花孔雀羽毛般的衣服穿得煞有其事的人,郁竹只认得一个,晏之原。
不过,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为何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一无美人二无笙歌的郊野,郁竹已没工夫去细究了。
眨眼之间,皂衣大汉已到两人面前。郁竹飞身一跃,持剑急刺一人,腿却踢向另一方,动作果断利落。敌人双双躲避。乘此机会,晏之原大踏步后退,一直退到树下;再往后去,就是茂密的树林了。
郁竹举剑架住敌人砍来的长刀,剑锋微斜,卸去力道。她纵身跃起,剑尖在两人面前一掠而过,两人仰身后避。
虽然稍稍占了些先机,郁竹却知时间一长,自己并非对方对手。如今之所为,无非是为后面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争取点逃跑的时间――只要进了树林,就像鱼儿入了大海,想再去找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乘着敌人收刀蓄势,郁竹用眼角余光一扫,发现那公子哥居然呆呆地站在树下,丝毫没有举步后退的迹象。
他怎么不走?
此地情势凶险,万一给这些人逮住,荒郊野外的,人家才不会管你是张三还是李四!
郁竹心里发急,直犯嘀咕,忽然,只听晏之原大吼一声:
“小心后面!”
郁竹一惊,身体本能地往旁闪躲。
“嗖――”
一把长刀贴着她的腰际伸到了前面。
“你专心一点,好不好?别东张西望――“晏之原站在那里叨叨咕咕,忽然又提高了嗓门,“又来啦!左腿――”
郁竹想也没想,一纵身,左腿用力后蹬,只听有人“哇呀”一声大叫,这一脚却是结结实实地踢在了那人面门上。
就这样,郁竹,加上个只动口不动手的晏之原,与那两皂衣汉子斗在了一起。晏之原作壁上观,话却极多,一会提醒郁竹小心背后偷袭,一会又嘀嘀咕咕说两汉子踢腿提刀的姿势好生难看。
突然,一个皂衣汉子腾空跃起,直扑晏之原,口中骂道:“他妈的!你这小子,长得跟婆娘一样花里胡哨,嘴巴也是聒噪个没完!你他妈还不闭嘴,老子一刀劈了你!”
晏之原“噌“地躲到了树后。大汉提刀急追。他屡次举刀,怎奈这”花里胡哨“的小子,不是绕着树跑,就是绕着石头跑,滑溜得仿佛田埂地洞里的泥鳅,一时之间,也奈何他不得。
郁竹却怕这位矜贵的皇子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屡想脱身去阻截敌人,可是这边的皂衣汉子将刀使得如同骤雨一般,令她无法抽身而退。
春日正午的阳光颇有威力,空中又无一丝云彩,她的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皂衣汉子的刀一分分地欺上身,剑背卸下的力道也越发沉重。
忽然,那边晏之原大叫一声,接着,传来一记沉重的“扑通”声。
郁竹吃了一惊,略略分神。对方乘此机会,一腿猛然踢出,正中她的胸口。郁竹顿觉胸口一窒,身子不由自主后仰,然后重重地跌在了尘土之中。
“喂――你怎么样?”
这是晏之原的声音。
郁竹咬紧牙关,强支起上身。她侧过脸去,只见晏之原全身扑在地上,头仰起,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她。
那是甚么眼神?
四皇子殿下心思多变,眼神也多变,狡狯、冷嘲、讥讽、揶揄、甚至暧昧,这些她都领教过,但这样的眼神,她从没见过。
“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郁竹不用去看,就知那皂衣汉子正走过来,也许――他想补上一刀罢。
胸口火辣辣地痛,她咳嗽一声,心中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今天要和这个花花公子一起毙命于郊野么?这可是以前从没想到过的事情。
郁竹紧咬下唇,腿上暗暗注力,未到最后关头,她是不会认输的。幸好,短剑还紧紧地被自己攥在手里。
“站住!”晏之原的声音忽然冷冷地响起,“你再靠近她一步,我包你死得很难看!”
这时,那名紧追不舍的皂衣汉子已提着刀跃至晏之原面前。
“哈哈!”郁竹身前的另一名汉子轻蔑一笑,无视晏之原的警告,继续前行。
这小子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口出狂言!
“砰!”
天地间蓦然一声巨响,盖过了当场所有声息;四人中有三人顿住了呼吸。
郁竹觉得有水珠落在自己脸上,伸手一抹,湿漉漉的,却又腥味冲鼻;将手掌放到眼下观瞧,竟是一手的血!
她抬起头,只见身前那汉子手捂脸站着一动不动,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汩汩地流淌,又在肘关节汇聚成细流,滴滴嗒嗒地落到地上。
“扑通――”皂衣汉子直挺挺地仰倒于地。明晃晃的阳光下,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显得极是可怖。
郁竹骇然回头。晏之原依旧是扑地仰头的姿势,只是右胳膊前伸,手中握一样甚奇怪的东西,其间一缕青烟正袅袅而上。他的目光攸地落在郁竹脸上。两人对视片刻,那少年忽然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另一皂衣汉子见同伴离奇死亡,死状又极惨,一时间也懵了,不过片刻之后又回过神来。不管怎样,这个行莫名妖术的少年在自己刀下趴着呢。
皂衣汉子“嘿”地一声,举刀猛往下剁,然而――
“呃――”
他轻呼一声,双手忽然凝滞不动。他缓缓低下头,胸口并无异状,但他的脸色逐渐发青,五官开始痉挛,继而僵硬,终于――
“扑通!”
皂衣汉子向前倾倒于地,背心中央,大半的剑锋没入其中。
郁竹喘息着慢慢站起来。
方才,她见情势万分危急,便使出了一招师傅教的甩手剑法,剑是宝剑,离得又不远,加上那皂衣汉子大惊大恐之后,防备心竟然全无,于是,一招中的。
第二名皂衣汉子就此毙命。鲜血将他的衣裳染得通红。郁竹伸手想去拔剑,却有些犹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忽地从旁伸出,握住那被血溅得一塌糊涂的剑炳,一拔而出。鲜红的血自伤口处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郁竹转过头,不敢再看。
晏之原拿着剑,在皂衣汉子没溅到血的衣裳上使劲地蹭了好一会。
然后――
“喏――”他将擦得光可鉴人的剑递给郁竹,笑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神清气爽,仿佛手中拿的是支才采下来的鲜花,末了还笑眯眯地补充了句:“谢谢你啊!”
郁竹赶紧将剑套回鞘中收好。
晏之原走到那具脸面血肉模糊的尸首身边,垂头看了半晌,忽然飞起一脚,重重踹在尸身上,骂道:“年初疏勒国进贡来的西洋火器,全东越只此一柄,居然就给你享受到了,你还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
他又朝着来时的方向张望片刻,转身跑到郁竹身边,拉过她的手,急急道:“我们快些走!张帷不一定能挡住他们!”
郁竹站着不动,指了指晏之原的腿,轻声道:“殿下,你受伤啦!”说着,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晏之原垂首一瞧,果然!右腿膝盖下方的裤管已被血染得条条缕缕,且那鲜红的印迹还在不断扩大。
“哎呀!”
晏之原刚才那股狠绝又倜傥的劲儿忽然没了影,原本就很白的脸霎时又白下去几分,纤薄的唇微微哆嗦起来,“哎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好痛――本皇子最怕见血――”少年颀长的身子摇摇欲坠,若不是郁竹上前扶住了,只怕即刻就要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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