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们陆续到达会场，看到大字报无不气愤。地委副书记和力大伟等坐车来到会场门口，看到大字报，气得脸色铁青。他掏出手机拨打公安局长：“你赶快将这大字报给我撕下来，两天之内给我查清，……给大家一个明白。”他本想说给他和包县长一个清白。会场的嗡嗡议论声，在主持人宣布发票时才安静下来。这时牛维贵举手问：“请问执行主席，另提名候选人姓名后面不画圈算不算废票？”
执行主席沉吟了一下缓慢地说：“凡另提名候选人姓名后面不画圈的，作废票处理。”仲江知道问的为什么在这时候这样问，答的为什么要重复答。听说昨天的15张废票，有14张另提名都是包章莲，但在名字后面却未画圈。否则，昨天就已经“一锤定音”了。
计票人将计票结果递给执行主席，执行主席将结果报告主席团，一言不发的地委副委书记和力大伟都摆手示意，不必过目了，可以公布。当执行主席宣布“包章莲146票，当选乌江县人民政府县长”时，会场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几秒钟后，台下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林青仰头紧闭双眼猛力吸烟，主席台的人看到力大伟和地委副书记无动于衷，没有跟着鼓掌。
执行主席宣布请新当选的县长讲话。包章莲从主席台后排座位站起来，走到发言席边，向台下鞠了一躬，又向台上的主席团成员鞠了一躬，一言未发回到座位上。台下又是雷鸣般的掌声。会议在全体起立聆听国歌声中结束，接下来力大伟机械地念完了事先准备的当前工作安排讲话稿。
当人们潮水般地涌出会场时，政府院内也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那些人将林青的小车团团围住，任凭喇叭声响，一点也不让开。人群中打出了“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的横幅。大家一看便知，这是下岗工人在集体上访。
包章莲看到工人们将林青围在车内，司机只是按喇叭，工人们的愤怒到了欲将车子砸烂的地步。她站到政府大门前的台阶上对众人喊：“我是县长，大家有事请与我面谈。”先前还乱哄哄的院内顿时鸦雀无声。代表们不便说章莲已当选县长，工人们也不知道林青落选。当然也有人沉默着看事态怎么样发展，以当免费看戏。当问过身边的代表确认后，潮水般的人群又转头涌向章莲。陈春明等人已站到章莲周围，双眼严肃地巡视着人群。
章莲向周围的人喊：“凡与这事无关的同志可以回家吃饭了。”陈春明等人将围在工人四周的人们逐一疏散。台下先前有的在喊我们要吃饭，有的在提问，有的在交头接耳议论的人们，当章莲主动说出她的身份后，工人们惊讶之余也多了一份敬重，虽然没有了辱骂声，却也嘈杂得听不清。章莲大声说：“大家看这样好不好，你们选出几个代表，将你们的问题集中给我说说。”工人中，一阵交头接耳，陆续走出来十余人，他看到国乾向前迈了一步又退了回去。她对余下的人说：“我先听听他们的意见，这些问题肯定一时三会办不了，除了这十几位代表，其余的人可以回家了。不管是什么问题，我给大家保证一点，有钱钱打发，无钱话打发。后天下午在饮料厂召开职工大会，凡是愿意去的都可以参加。”
章莲这么一说，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张国乾率先离开，站在他身边的几位好友也跟着走出人群，一些熟悉张国乾的人跟在了后面，紧急着一些明理的人也走出了大院。章莲带着代表们一道去政府常务会议室。留下来的人不多，可能是再闹就输理了，也觉得无趣，陆续离开了大院。陈春明到会议室请示章莲，他们要不要留下来，她答：“不用”。陈春明离开后，他交待代表们说：“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提，简略一点，不要重复也不要漏掉。但我先声明一点，我现在只负责记，待我们开会研究后，再在大会上宣布解决办法。”代表们议论一会之后表示赞同，理解许多问题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决的，他们之所以今天集中起来找政府，重要的一点就是以往来找，每次都是“等研究后答复”，拖年多两年也没有答复过。
章莲听取工人代表意见结束时已到了上班时间，在街上吃了一碗羊肉粉，又赶到县政府召开常务会，研究解决代表们提出的问题。仲江打电话请示包县长，《政府工作报告》如何处理。她回答说：“多此一问。《政府工作报告》是经各界人士修改的，是召开政府全会讨论通过的，除了代表们在讨论中指出的错误，其他不得更改。至于署名，依然是‘代理县长林青’，这是职务作品，稿费也只能发给他。”
晚上包章莲将张国乾喊到家里，问他怎么也跟着起哄。国乾解释说：“没有想到你还可能当选。”
“不当选更不能去带这个头，人家还以为是我选不上怂恿闹事呢。”章莲看到他低头不说话，又问，“你了解那些牵头的人住哪里，他们的基本情况如何？”
国乾笑着说：“你不会让我当叛徒、内奸、工贼吧？”
“你胡说些什么。我是想对他们进一步了解，做做工作，起码一点，开会时不要坏事，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国乾将这些代表的情况向章莲作了说明，章莲连续两晚上选择那些特别困难的人家进行了走访。第二天向力大伟汇报了政府常务会的初步决定，以及她走访的情况。力大伟基本同意她的处理方案。决定次日上午提交县委常委会讨论。作为副书记的林青缺席县委常委会，据力大伟介绍，他因“身体不适”于人代会闭幕当日下午请假回锦江家中“休养”去了。
散会时，陈春明和公安局长向留下来的力大伟和包章莲汇报了大字报的查实情况。初步查明，是一名乡党委书记指使人干的，据说林青曾给他许诺，如果当选，将提名他为为政府办主任。那书记当然知道政府办主任的份量，更知道那位置前景光明。前任们的结局已经证明，那是一个弹性很好的跳板，稍使力就是副县级了。他没有想到，这次是聪明反比聪明误。
晚上章莲接到林青打到座机上的电话，问她的手机为什么不开。章莲解释，每月包干200元钱不够用，回家一般只好关机。二人一阵寒喧后，林青转入了他打电话的真正用意，希望章莲高抬贵手，章莲回答：“那些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今天下午我和力书记听公安局和刑侦大队的领导汇报了，已经给他们打招呼，喊他们将留置的人放出来了再说。但先给你打声招呼，他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听力书记的口气，肯定是不能重用了，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他也是好心办坏事，不过也表明他确实不够成熟。”林青叹息说，“通过这次人代会，我看到了人民群众需要什么样的领导，真想改改过去的毛病，可惜乌江人民不给我机会了。说实话，如果我仅仅是一名代表，我也会投你一票。”
“过奖了，林县长，你不记恨我就已经很感谢了。你也知道，乌江这副担子百孔千疮，谁来挑都艰难。”
章莲前往饮料厂时，谢绝了陈春明要不要请示局长派人保护的好意，只带上仲江和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局长来到饮料厂，按她的说法是，以此形式将县委政府的政策公布，疏比堵要好得多。她的小车刚进大门，两扇铁门就被关上了，只留下小门，门两边站着十来个身材魁梧的工人。仲江问要不要通知公安局，章莲回答：“不用，那样帮不了忙，还会添乱。”
会议在肃穆庄严的气氛中进行，没有主持人，章莲抬手看了一下表说：“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我先给大家通报一下我们乌江县存在的问题，也顺便等等后面来的同志。我们乌江县目前社会经济是百孔千疮，大家不要认为我当了县长，一夜之间就会出现群众致富财政增收的奇迹……。”
仲江第一次领教章莲的讲话，那讲话不但入情入理，而且具有鼓动性，还可用行云流水来形容。仲江这时才体会到学速记的好处，可惜他没有学过，一刻未停地记录，手写麻了也只记录了讲话的大概。好在她这讲话不宜全文发表，不然真该事先准备一台录音机。
(第17章 民主用途 6、展望未来,下周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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