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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神捕初入公门,是在应天府府衙当一名普通捕快。(网友手打文字更新让我算算,那该是永乐三年的事。入行不久,他就表现出在刑狱方面的天赋之才……
“谢神捕接的第一个案子是一离奇凶杀案。应天府有一名富商离奇死亡。他前一天晚上因身体不适,一个人早早歇下。半夜的时候,家人突然听到富商所居的屋顶上传来瓦裂的响声,于是起身查看。到了门口,连叫唤数声‘老爷’都不见回应,感觉有点蹊跷。于是找人点起火柱,破门而入,却见老爷俯床面壁而睡,待将他翻转身来,发现盖着的棉被上蘸满了血,老爷被一柄匕首杀死在了床上。
“富商家人不敢怠慢,紧急报官。官府很快来人。因死者是应天府有数的富商,所以一开始都是派来经验丰富老到的捕快和仵作,并未派遣新人谢傲岳,即后来的谢神捕。
“仵作检验尸身后,判定富商是在睡梦中,被人捂住嘴,用匕首一刀刺中心脏而亡。然而捕快等勘察完作案现场之后,却发现了怪异之处:富商遇害的房间,门窗均是从内闩住,除了破门而入留下的痕迹外,所有的门窗乃至屋梁再无任何被动过的迹象,另外富商是死于床上,众人第一时间进入现场时,床沿四侧及床顶均披着帏帐,并无半点异样。而之前听到破瓦之声,很快就被查出,是不知谁扔掷了块石头于屋顶,砸破了片瓦,但也仅是破了片瓦而已,整个屋顶并没有人上去过的痕迹。另外仵作根据血迹凝结判定,富商的死亡时间应是发生在破瓦之前的一个时辰左右,即两件事并无直接关系。整个案件可以归结成一句话:富商被杀死于封闭的屋子内,凶手却凭空消失了。这里容在下卖个关子,大家觉得如此离奇现场,凶手是如何逃走的呢?”
这韩在先口才极好,叙述得又极为详细,令人仿佛身临其境,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却被突然掐断,不禁一片嘘声,“卖啥关子呢,快往下讲吧……”不过也有人好奇地猜测了起来,“屋里有地道?”“凶手是名武林高手,潜伏于屋顶之上,以匕首为暗器,将死者心脏贯穿。那破瓦根本不是什么石头砸碎的,定是他不小心踏破了……”更有的干脆怀疑富商是自杀的,甚至有的还说富商是被怪物所杀。
韩在先见众人被吊足了胃口,才放下手中的茶,微微一笑,“不瞒各位,当时顺天府之人的推测,与各位所想的都差不多。然而却没有一个有充分证据的,也就是,所有的推测都是错误的。这时,谢傲岳谢神捕自愿请命,前去富商宅院探查。
“说句实话,当时顺天府上下对他的举动是充满不屑,认为一个合众多经验丰富的捕快都查不出个子丑寅卯,他一个新人有多大能耐,还能看出新花样……”
美貌少女听得入神,但听到众多捕快对谢神捕的不敬之词,不禁火从心来,“真是一群瞎了眼的东西,他们那些三角猫的功夫,怎能跟谢神捕的火眼金睛相比?”
韩在先脸上闪过一丝的不快,淡淡地说:“姑娘这话可是有点不公。如果放在时今,断然无人敢对谢神捕的查案能力质疑什么,但那是七八年前,谢神捕初入公门,并无任何功绩,其他捕快存有一点轻慢之心,也是正常。再说了,天下捕快至少数千,虽然无人能及谢神捕之查案如神,但也并非个个都瞎了眼,以三角猫功夫混饭吃。”
美貌少女记起韩在先报过名头,他也曾在公门当过差,刚才自己那么一骂,等于也就将他骂上了,当下心头歉然,站起身,朝韩在先欠了下身,红着脸道:“小女子一时口不择言,唐突了先生,还望多加海涵。”
韩在先见她当场认错,之前的不快顿也抛到九霄云外,哈哈一笑,“姑娘言重了。罢了罢了,知你美人惜英雄,我便也不再说出对谢神捕不敬的话。其实姑娘说的也没错,我们这些人的能耐,在谢神捕眼中,也就是三角猫的功夫罢了,刚才辩解之词是我韩某人的托大了。”
美貌少女垂下了头,脸色愈见绯红,但脸上并未生气之色,还隐隐有笑意萦绕,显然对“美人惜英雄”一词欢喜不已。莫天予见她这副神情,心头莫由地一阵痛,只愿抽身离去,找个地方狂奔一顿,然而却又舍不得离开,半是为这美貌少女,半是为韩在先所叙述的谢傲岳事迹所迷住。
韩在先接着往下讲:“话说那谢神捕到了富商府上……”
美貌少女听韩在先换了称呼,不再在谢神捕之前加上“谢傲岳”三字,知是他为了成全自己的心意,不禁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韩在先回了她会然一笑,继续道:“他先仔细地勘察了案发现场,包括床上,床沿、地上,以及门窗,乃至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最后,他小心地自被撞歪斜的门闩上取下一根被烧焦了的细线头,再从门后边抠起一滴烛油,又离门后五步之遥地上撮起两小堆细碎的花生皮,陷入了沉思。(网友手打文字更新
韩在先叹了口气,说:“很多人都赞叹谢神捕天生有火眼金睛,案发现场的任何线索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其实照我所看,是谢神捕拥有比常人更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以及强大超群的推断能力,是以能够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线索,或者说看到了却又被忽略掉的线索,并将这些细微线索在脑海之中加于连缀,推理,从而得出常人看来出人意料的结论。当初为我述讲这段公案的朋友,在讲到此处,问我根据谢神捕发现的这三个线索,能猜出什么端倪不?可叹我想破了头,也猜不出这烧断的细线和细碎的花生皮与案情有何关联。”
客堂里的人亦都陷入了或沉思或茫然之色中。莫天予脑海转动了几下,似是可以捕捉到一点灵光,却又无法将其真正浮现开来,只能如韩在先一般,陷入苦恼。
韩在先继续说道:“谢神捕思索了大约不到半盏茶功夫,走了出去,跃上屋檐,查看了一下破裂的瓦片位置,以及石头滚落的方向。下来后,便令富商宅府中人取来一碟炒过的花生米,放在床侧墙角边的一个老鼠洞前。当时在场的人很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人笑他失心疯,竟想抓只老鼠当凶手……”他猛地想到刚刚对美貌少女的许诺,不说对谢傲岳不敬的话,不禁有点尴尬,干咳了一声。还好美貌少女这回也算识趣,虽然挑了下眉头,但并未出言打断。韩在先暗松了口气,继续往下讲,“不多时,果见得一只老鼠自洞中探出头来,见四下并无威胁,便窜到花生前,咬啮了起来。谢神捕探手如电,一把抓住老鼠,端详了两眼,转身问富商宅府中人,‘当晚进来此屋,有几个人把灯,其中有谁是点着蜡烛?’一名男仆上前一步,说:‘是小的跟另一名张姓男仆盏的灯,不过小的打的是灯笼,张姓男仆点的是蜡烛。’谢神捕大喝了一声:“将张姓男仆拘来,他就是凶手!’”
韩在先顿了一下,端起茶杯,早有旁人为他为杯里添了茶水,一边添一边问:“这个,谢神捕是怎么断出凶手的呢?”
韩在先喝了口茶,悠然道:“当时富商府上人也都犹疑不定。因为据他们说,张姓男仆是富商生前从外地购买回来的,平常专事服侍富商,极是忠心,怎么可能做出弑主之事。张姓男仆被带到后,也在一个劲地喊冤枉。谢神捕冷冷一笑,将男仆杀害富商的经过描绘了一遍,张姓男仆听完之后,整个人瘫倒在地,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性急之人再按捺不住,连声催促:“我说韩大捕快,你怎么尽在精彩处卖关子呢,快点讲出谢神捕是如何断案凶手是男仆呢?”
韩在先说道:“答案就在门闩上的断线,地上的花生碎屑,以及老鼠身上。补充一点线索,谢神捕所抓获的那只老鼠身上同样缚有一根白色细线。”
“我知道了!”莫天予终于将头脑中的灵光捕住,激动地大喊道:“肯定是那男仆半夜摸进卧房中,杀死了富商,然后将一根细绳一头拴在那只老鼠身上,另外一头拴在门闩上,然后将门闩竖起,将老鼠放在地上,地上放几粒花生米,再在隔几步的地方另放几粒花生米,布置完这一切,男仆就趁夜色逃出作案现场。留在房中的老鼠吃完嘴边的花生米后,就会爬向几步外的那堆花生米,带动门闩落下,将门闩住。最后老鼠吃完所有的花生,自会离开,找个洞藏起来。由于拴在老鼠身上和门闩之间的是细线,即便以老鼠小巧的身材,也都可以轻易地拽断。而男仆躲在房中,等听到府上人叫唤‘老爷’时,便点起蜡烛,跟众人一起进入房间里。待其他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床上富商的死亡时,他便用手上的蜡烛点燃了门闩上残余的细线,毁灭证据。而相反,谢神捕判断出凶手是用老鼠来做掩护,从内闩上门,那么只需要确定当晚谁点着蜡烛,那么就可以判定谁是凶手,因为那一个线头肯定是凶手烧掉的,地上的那一滴烛油也正是凶手烧毁细线时留下的。案发现场当晚有两人把灯,一名男仆打的是灯笼,灯笼四面避风,所以不会有烛油滴下,那么剩下的另外持有蜡烛的人就肯定是凶手。韩捕头,我说的可对么?”
韩在先深深地看了莫天予两眼,拱手道:“小兄弟心思缜密,反应之快,推理能力之强,韩某人真是平生罕遇,佩服佩服。他日若多加于锻炼,你说不定又是另外一名神捕哪。”
莫天予得到肯定,就像捡了个金元宝般,兴奋得说不出话来。美貌少女听了他的一席话,眼中也都闪过一丝异样之色,但嘴上却不饶人,“哼,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捡现成便宜,在人家抛出线索之后稍微整理一下进行一点推理罢了。如果把他放到现场哪,估计就啥都看不出来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
莫天予被美貌少女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禁所有的兴奋化为乌有。不过静心一想,美貌少女说话虽然尖锐了点,却有道理。若不是韩在先已将破案的线索透露出来,自己断然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找到答案。或者说,若将自己放到现场自寻证据,恐怕也就是如同那些应天府的捕快一样,束手无策。当下兴致索然,决意只作旁听,不再插嘴。
倒是沙万维对莫天予的身份动了疑念,有心想要讨好他,替他解围道:“姑娘所言差矣。虽然莫少侠的推理是建立在谢神捕搜集的线索之上,但他能如此快地将其贯通起来,找到合理解释,已是在智力上超乎常人了。不信的话,姑娘可以问在座的每一位人,有谁刚才在韩捕头讲述完之后立即做出反应的呢?”
美貌少女微微抽了下鼻子,表示异议,但不再出言。
韩在先也有心为美貌少女神色解围,说道:“莫少侠刚才是讲到了整个案情的关键。不过还有一个细节倒容得韩某在这里再多叙述下,就是那一个破瓦之事。那石头是张姓男仆丢上房去的,其原因我想大家在这里就都猜到了:为的是吸引人们的注意,好可以半夜起来查看,惟有如此,他才可以点上蜡烛进入屋内,借机烧掉门闩上的细线。若是到了清晨,再点蜡烛就难免令人生疑,而且那时光线充足,他行事也都容易落入他人眼中。”
莫天予想到个问题,刚想发问,但想起刚才的无趣,便生生地咽了进去,倒是美貌少女将他心头的疑问道破:“可这个张姓男仆如此煞费苦心地安排这一出谋杀,为的是什么?”
韩在先捻着胡须,微喟道:“除了财色,还能为了什么?这张姓男仆借身份之便,与主母通奸,便想杀了主人,令主母名正言顺地分得一份家产,届时两人于事成之后私奔他乡。却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饶他机关算尽,落在谢神捕的手上,终究是枉费心机,到头来一场空。”
美貌少女长出了一口气,现出个迷人的笑容,“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神捕呢?对了,韩大哥,能再烦劳你多讲一点谢神捕的事迹吗?我喜欢听。”
韩在先见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于自己身上,又加上美女软语相求,心中大快,笑道:“姑娘想听,韩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他理了理思绪,说:“这里再讲个离奇案情。该案发生在永乐六年,这也是韩谋有幸与谢神捕共同查办的一个案情。此案虽然不甚曲折,然而其真相确是闻所未闻。若不是谢神捕目光如炬,洞察秋毫,恐怕这世上早就多了几条冤魂。
“这桩案情的死者是当时的河南府府伊王喜的大公子王兆言。这王公子性好饕餮,喜嗜肉食,体格肥胖,患有晕厥症。后经一名原大内御医检查说,乃是王公子食肉过多,造成体内脂肪淤积,血行不畅,故有此症。要想彻底医治,须得克制口欲,禁食荤腥,以调理肠胃,清洁血液。王府伊自然悉听照办,于是严令下人一日三餐只供给公子青菜素汤。
“这王公子娶妻戚氏,乃是刑部主事之女。戚氏性格活泼好动,与王公子夫妻间关系恩爱。在王公子禁口欲小半个月之后,一日戚氏见王公子面对一桌的素菜,举箸不定,一副痛苦的样子,不禁动了兴致,有心挑逗他,故意着丫鬟自厨房拿了碟红烧肉,在他面前做出‘啧啧’美味的样子,引诱他。王公子自是谗得不能自抑,无奈体胖,捉不到戚氏,只能望肉垂涎。如此戏耍了有一个多时辰,王公子嘴角的涎水越来越多,突然间大叫起肚子痛,不多时,竟然一命呜呼。王府伊见爱子突然命丧,心下悲痛,再见得王公子死前痛苦地抱着肚子打滚的样子,于是一口咬定是戚氏在王公子饭菜里下毒,谋杀亲夫,将她拘捕入狱。
“此时谢神捕已调任刑部,与戚氏之父戚文达有同僚之谊。戚主事见女儿出事,紧急请求谢神捕出面查探事情真相,还女儿清白与性命。谢神捕侠义心肠,便一口应允,连夜从应天府快马加鞭,赶到河南府。
“不瞒各位,当时韩某正在河南府听差,担任总捕头一职。谢神捕到来之前,韩某也查验过王公子尸身,但见其面部扭曲,肛部有血迹渗出,确有几分像中毒身亡的迹象。而且当时戚氏与王公子嬉闹之时,曾将左右丫鬟等全都摒退,封闭着门,现场除了她一人外,再无别人。所以王府伊的怀疑也不是全无道理。
“谢神捕到来之后,率先仔细检验了尸身。他的检验之细致,真的令韩谋相形见绌,叫声惭愧哪。在陪同谢神捕尸检之时,韩某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当时王公子已经净身更衣,收殓入棺。然而待再次验尸之时,肛部竟又有新的血水渗出。谢神捕用指头蘸了蘸血水,凑近鼻子闻了闻,若有所思。随即他从行囊之中掏出根盈尺长的银针,自王公子的肚脐眼中徐徐**。银针拔出时,并未见黑,显然王公子并非是中毒而往。在银针拔出的同时,谢神捕用手轻轻按着王公子的肚皮。待银针拔出的刹那,顿见一股血水随之喷涌而出,吓了我一跳。
“谢神捕并未当场作出判断。他随后来到大牢,详尽地问了戚氏案发之时的整个过程。随后他作出了一个令河南府上下搅起轩然大波的决议:剖腹验尸!王府伊自是竭力反对,然而谢神捕却执意要如此行为,并许下诺言:若剖尸而不能查出案情真相,他将当众自刎,以谢罪王家。王府伊无奈之下,只得许可。
“谢神捕剖开王公子的腹部,眼前的景象令众人都惊呆了。说句实话,当时韩某人站在旁侧,见状都差点呕吐出来了。诸位猜是怎样?王公子的整个胃竟然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大滩血水遗在腹腔中!”
韩在先用力地摇了摇头,极力要将那恐怖的一幕将脑海中驱逐走。整个客堂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为韩在先所描述的怪异景象所震慑。
韩在先继续往下讲:“这时谢神捕给出了他的结论:王公子是被他自己所杀死的,或者说,是被他肚子里的馋虫所杀死!原来王公子素食了十余日,食不甘味,没有半点胃口,接连两日基本上都是只吃了一点青菜米饭就停箸不吃,如此一来,他的胃里早就空空如也。而戚氏手持红烧肉在他面前挑逗,害他拼命想吃却又吃不着,如此一来,胃酸将大量分泌。不知在座诸位有谁是学过医的,能否替众人解释一下,胃中空空如也,而胃酸又大量分泌的后果?”
在座的各位武林中人面面相觑。对他们而言,行走江湖,知道一点处理外伤、中毒之症的手法已经足够,对于专业的医道之学却都从未有过深研。
莫天予原本决意不再开口,但见四座鸦雀无声,忍不住出言答道:“在下不才,愿为个人解释一二。在下的爷爷是名悬壶济世的医师,他曾与我说过,人们吃进去的食物,都要经过胃部的消化,变成糜碎,才能通过血液循环,进入人体的各个部位被其吸收。而胃中消化食物的,便是胃酸。正常人体隔段时间便会自然分泌出胃酸。倘若此时人的胃内没有食物,空空如也,胃酸无处可去,便会腐蚀胃壁的内膜,这也是我们长久未进食,便会觉得胃疼的缘故。简单地说,我们的胃好比是一个青铜大熔炉,胃酸即是熔炉里的铁汁,食物便是生铁。所有的生铁必须进入熔炉中,经铁水化解成铁水,才可铸成工具,为人所用。如果一直未有生铁投入,铁汁一直沸腾,便会侵蚀青铜内壁,久而久之,便可能将青铜蚀开孔,那么所有的铁汁就会沿着孔流出,造成祸害。”
韩在先击掌道:“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家学却如此渊博。你的解释不仅准确,其最后的譬喻更是精辟无比!起初我对谢神捕给的解释还有一些不明之处,如今被你一说,顿觉茅塞顿开。”
莫天予被韩在先夸得都不好意思了,“韩大哥过誉了。这不过是小时侯我贪玩,不爱吃饭,我爷爷拿它来吓唬的言语罢了。”
韩在先点了点头,“想来你爷爷定是为世外高人,有机会定登门拜访一番。”
莫天予刚想辩解说他爷爷不见客的,却不料韩在先只是一句客套话,自顾地往下讲:“谢神捕当时的说法与这位小兄弟大意相似,只不过没有这么明白透彻。他说,王公子是天性嗜吃,无奈却被长时间禁沾荤腥,致使一见红烧肉,食指大动,胃酸猛烈分泌,却一直得不到满足,加上他前些时日一直进食不佳,胃内没有食物,于是漫溢的胃酸便穿透了胃壁,进而将整个胃‘吃掉’。这便是剖尸检验时,为何整个胃消失,只剩一滩血水的缘故。”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同时又心惊胆战,一个个不由地将手摸向自己的胃,担心是否有一天没有喂饱它,反被它吃掉。
韩在先看出众人的忧虑,笑道:“诸位不必如此惊惧。我当日里曾问过谢神捕,常人是否也会出现王公子这样的惨剧。他说不会,因为很少有人像王公子这样的极端,即嗜肉如命,体格宽胖,偏被禁欲,同时又有食物引诱他,时间长达一两个时辰,才会造成大量的胃酸猛烈分泌。平常的人若不注意饮食,会落下病根,但基本上等不到整个胃全被破坏掉时,你已经死掉了。”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美貌少女似从刚才的恐怖景象中解脱出来,手抚胸口,仰起俏脸,“韩捕头,你能再给讲个吗,不过不要那么恶心,还什么伸出手指蘸了人家那……那下面的血水来嗅……”
客堂里的一些登徒子听及“人家那下面的血水”,不禁相互挤眉弄眼,猥亵地笑了。
韩在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时辰还早,韩神捕应该不会这么早到达客栈的。那我就再讲一个。”
他理了理思绪,说:“那可以说是谢神捕在应天府办过的大案之一,在那之后不久,他就调去了刑部。此案牵扯到锦衣卫卫士,所以尽管案情不大,但影响却不可小觑。整个案情的过程很简单,两名锦衣卫的卫士,在应天府办事之时,‘征用’了一农户家养的一只公鸡,吃完后结果七窍流血而亡。农户自知闯了大祸,连忙跑到应天府府衙报案。府伊大人一听,知是大案,急忙率领谢神捕等衙役一并赶到农户家。
“谢神捕经过一番检查,断定是公鸡肉中有毒。那么是谁投的毒呢?他很快也就查清:毒不是外人投的,而是公鸡自身积蓄。原来农户家附近杂林丛生,阴暗潮湿,因而滋生了许多的蜈蚣。那公鸡喜食蜈蚣,吃得多了,体内聚积了大量的蜈蚣毒素,使得鸡肉也具有毒性。
“此时锦衣卫的人也赶到,人数达十余人之众。他们对谢神捕作出的判决置之不理,一口咬定是有逆民作乱,要将农户一家拒捕进行拷打。当下惹怒了谢神捕,他第一次施展了盖世武功,单刀或挑或绞,只一眨眼工夫,即将锦衣卫所有人手中的兵器击落。锦衣卫的头领为他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再动武,只抛了个难题给到谢神捕:既然说锦衣卫的卫士是吃了聚有蜈蚣毒素的公鸡肉而亡,为什么农户自家人先前吃就没事呢?
“不可否认,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尖锐。谢神捕当场也无以为答,于是相约一天之后给到解答。锦衣卫的人含恨离去。谢神捕详细询问了农户家人众多的细节,最终发现了一个关键疑点:锦衣卫卫士当天乃是将公鸡肉炒熟了来吃,而农户家中有一六旬老父,老父牙齿脱落殆尽,无法咬动鸡肉。农户之妻贤惠,每次都用文火将公鸡炖上五六个时辰以上,使其化为肉糜,让老人啜饮鸡肉汤。是否是长时间的文火煎熬将公鸡体内的毒素化解了呢?谢神捕便让农户抓来另外一只公鸡,杀了,一半用猛火爆炒,一半用文火慢炖,之后取银针一试,果然猛火爆炒的鸡肉中含有毒素,而文火慢炖的鸡汤则可食用无碍。谢神捕虽有了结论,但仍不放心,专程赶往应天府最有名‘济世医馆’,找到当家的薛大夫的老爷子,进行请教。刘老爷子给他写了一条:‘慢火熬汤,可解百毒。’
“第二天,锦衣卫的首领带着上百人来到农户家,气势汹汹地等待结论。谢神捕不慌不忙地令农户将昨天的试验重演了一遍,再向他们展示了刘老爷子的字条。锦衣卫的首领虽见理亏,但向来飞扬跋扈惯了,仗着人多,仍然下令要将农户全家当场格杀。这下彻底激怒了谢神捕,一声长啸,一把单刀幻作万丈光芒,逼退前头的卫士,接着挟一道凌厉刀光,于百名锦衣卫之中如入无人之地,直扑首领,将其擒下,勒令所有的锦衣卫立即离开,并将首领送至应天府府衙,拟了个‘蓄意滥杀无辜’的罪名,关押了起来。”
韩在先脸上流露出无限景仰之色,“一个应天府的总捕头,官不入品,敢于挑战整个锦衣卫的势力,这份豪情,天底下有谁人可堪比拟!这一战,轰动了整个应天府,甚至惊动了皇上。据悉当时锦衣卫使尽了所有的解数,想要将被拘的首领救出来,并陷谢神捕于不利之地。但不知怎地,皇上似乎对谢神捕的举动非但不加怪罪,大为欣赏,于是将他擢拔到刑部,官至四品,后升至三品,并赐封‘天下第一神捕’。”
莫天予听得热血沸腾,不禁出言追问道:“那名锦衣卫首领呢,怎么处置?”
韩在先答道:“谢神捕与锦衣卫发生冲突,不获罪,反得提升,等于明确了皇上的立场。于是顺天府府伊大人便判了那锦衣卫首领个流放之刑。此举真是大快民心。想那锦衣卫专事为朝廷查探信息,借机排斥异己,要挟百官,勒索百姓……”
韩在先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慌忙顿住,面如土色。
明太祖朱元璋为防止大臣逆变或者民间叛变,设立锦衣卫,开创了朝廷公派特务系统的风气之先;明成祖时,再设立了东厂,四处调查及逮捕所谓的“谋反妖言大奸大恶之辈”,成为摧残人权、钳制百姓口舌的黑暗机构。韩在先之前就是因为不堪锦衣卫对官府衙门事务横加干涉,才愤而辞去捕头一职,漂泊江湖,是以忍不住讲了谢神捕大败锦衣卫之事,以泄心头怨气。然而痛快之后,立即想到,本次谢傲岳与元夔惊动天下的决战,必定会招引众多锦衣卫及东厂的耳目爪牙遍布各处,打探消息。刚才自己的一番话,将给自己的日后招来无尽的麻烦与灾难。想到此,他不禁大为懊悔,直叹“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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