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与鬼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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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寒子
丑奴是我的好朋友,就像我的影子,在独龙峰上一直陪伴着我。除了师父,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了。
丑奴是除了师父外,唯一可以在独龙山上下自由的人,因为我们的饮食是由她负责的。其外,有时她还负责我识文断字,也算是半个师父。小的时候最高兴的时候便是丑奴和师姐一起到止步堂的时候,我和师姐坐在丑奴身边,丑奴就会把山下的事情告诉我,一花一草都讲得那么详细。但听久了久了之后就没有感觉了,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记忆在回忆时最美。
丑奴并不丑,只是因为师父这样叫她,于是我便也这样叫她。十年来因为有了丑奴的陪伴,独龙峰才显得不那么冷。
我一开始是从丑奴那里知道了,独龙峰除了寒梅堂外,下面还有七位师兄六座厅堂。尽管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们。我问过丑奴,我那些师兄法力怎么样。丑奴告诉我:法力怎么样不知道,就是看着都很恐怖。前三个师兄都快七旬了,四师兄的房子还在,只是他睡在房子旁边的棺材里。听说已经死了十年了。只有五师兄还算正常的一个人。
有一次我和丑奴听鬼婆讲故事时,鬼婆告诉我们,我的前三位师兄都是在九鼎之争败下来的,按照独龙峰的规定,他们的这一辈子都要在他们的住处度过了。若是想跑,被抓后便会被关进苍龙顶的地牢,一直到烂到里面。鬼婆越说越吓人,我不禁想到自己,若是我得不到神鼎,会怎么样。那天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心虚。
最近丑奴上山后,总经常提起外面一个叫仙人岛的地方,每次说起都小心翼翼的。似乎恐怕被别人听到。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丑奴是很害怕的。我想安慰她,却想不出什么好句子。
丑奴说,这些天聚首峰几百年的宿敌又现身了,在东南沿海一个叫仙人岛的地方闹得很凶,不断操扰过往船只,听说那是一朵牡丹精,活了有好几百年了,扬言要毁了九鼎。那些苍龙顶的长老和道长如临大敌,将九鼎现在的守护者都召回来了,全住在苍龙顶,并派苍龙顶的青龙护法的人全天保护。玄武护法,白虎护法,朱雀护法的人全部都去了仙人岛要捉拿那朵牡丹花了。
我并不关系什么仙人岛的牡丹精的事,因为那离我太远了,苍龙顶有数不清的前辈高人,量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而聚首山每九年一次的九鼎之争已迫在眉睫。师父已经告诉了我:若得不到九鼎中的‘尾怨’,这辈子都别想下山了。比起这些,什么都不重要了。
有时,丑奴会得到师父的恩准,可以在止步堂过夜。夜半时,我们会偷偷跑到止步堂后山,去找鬼婆。十年了,每次看见鬼婆,她总是用一种姿态在她的坟前梳她那长长的银发。时间久了,我才知道,那些银发其实就是鬼婆的武器,千万颗银针。
鬼婆是鬼魂,一个可以在独龙峰安安全全的鬼魂,师父说,是他将鬼婆收留的,鬼婆在独龙峰很安全。此后鬼婆就一直留在独龙峰,不必担心世间的凶恶,只需帮孤独的人排解寂寞。我和丑奴是得到师父特许的,才可以和鬼婆说话的,丑奴还说,除了我们,很少有人知道这里还有个鬼魂。
鬼婆住的地**的上面有几棵鬼枯藤,前面是几株弯弯曲曲的桃树,但因为是在山顶上,所以从没有开过花。鬼枯藤和桃树上面总是附满了雪花,在远处看,像几只白色骷髅的手。
鬼枯藤可以放出阴晦之气,这样的话即使在艳阳高照的白天,鬼婆也不用被阳气所伤。由于前面有桃树的缘故,鬼婆只能在她四周三米内活动。但鬼婆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事。每次我和丑奴去,总笑眯眯的给我们讲很久以前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不会重复。
鬼婆你多大年纪了。丑奴问。
忘了,也许几百岁,或者更长。鬼婆说话的时候,依然在不停的梳理着她的头发。
丑奴冲我做了个鬼脸,我明白她不信。其实,我也不信。
但鬼婆的确很老了,连师父也叫她鬼婆。师父有时也会在晚上来看望鬼婆,但只是站在远处静悄悄的望上几眼,问一下鬼婆的现状。师父说起鬼婆时,脸色便严肃起来。全身弥漫着骇人的灵气。我只能低着头,在旁边静静的沉默着。
十年,数不清的夜晚,有月亮,没有月亮,有星星,没有星星。飘雪,不飘雪。鬼婆每天夜里都会坐在她的坟前,仔细的梳她的银发。不管我什么时候来,鬼婆总在那里,一直会到天亮。鬼婆说,那是她的责任。我问,为什么。鬼婆便无语。秘密,我只能这么理解。高耸入云的峰顶总能掩藏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自己的秘密只有自己和独龙峰知道,独龙峰更不会告诉其他人。因为,真相大白的世界太无味了。

每一天
丑奴
人坐在止步堂的屋顶上发呆,一直到夜里很久,他不语,我也不过去。就坐在他后面
别人都叫我丑奴。而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不只是我,所有女孩子都不喜欢这个名字。只是这是师父的意思,他希望我平凡顺从。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法名。其实,我也一直很平凡,很顺从。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师父把我带到独龙峰的最高处。我们站在一个凸出的小坡上,在我的前面不远,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正背着我们蹲在地上哭个没完。师父说,那是男孩就是我的伙伴,他叫无寒子。
从那一刻起,我便多了一个伙伴,一个爱哭鼻子的男孩。十年了,他不是当年的哭鼻子男孩了,我也不是那是羞羞嗒嗒的女孩子了。我们都大了,儿时的天真渐渐淡去。留下的只有片片残缺的记忆。
年纪长了,记性却下降了。我忘记了爬过多少次独龙峰。忘记了身为厨师的父亲已经老了。忘记了本来不应该忘记的快乐。但在我心里还最清楚记得小时候的一件事,甚至连那时的温度还依稀可触。
那是我和无寒在独龙峰第一次堆雪人的时候,那时无寒还天真的问我,雪什么时候会化掉。我就告诉他,雪永远都不会化掉。他很惊奇的抬起头看着我,:那我们就每天堆一些,等我们长大了,看看是我们高还是雪人高。后来就像无寒说的那样,每天我们都会给雪人加一些雪,再后来就成了习惯了,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实在是够不到雪人的头了。那天我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生平第一次觉得时间应该值得珍惜了。
那个雪人现在变得很大很高,无意间成了独龙峰的一道独特风景。但现在,它被风和雪雕刻的没有了原来的样子,从远处看就是一块在独龙峰上很高很大的雪堆。十年来,那个大雪山上被我们踩出一条小路,我去止步堂看他的时候,时常的能看见无寒一个人独自坐在高高的雪堆,或者是躺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明白,男孩子大了,总喜欢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无寒的法名意思是‘山高不知寒’。小时候我还哈哈的笑他法名笨。现在明白了,那是有深意的。师父给我们起得法名,不是随便的。这几天,南歌子师父告诉我:这几天要多陪陪无寒。我答应着,就算师父不说我也清楚,九鼎之争快到了,独龙峰冷冷的规矩让无寒很是恐慌。我毕竟是他十年的玩伴,这些感觉还是有的。
这几天,我每次到独龙峰总能看见无寒一个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想着自己的心事。有时,我觉得我们想的都是一件事。可有时,又觉得我们想的事离得越来越远。
昨天,我一个人去找鬼婆,我想知道,无寒在九鼎之争中是否还能活着。鬼婆并不告诉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给我讲故事。其实,我并怎么喜欢鬼婆的故事,因为她的故事,总是世间的悲欢离合,听多了也就腻了。
我转身要走,鬼婆在我身后说:听别人讲故事,就像在河边见到一个溺水者,你不解,为什么河水不深,他还那么失态的大喊大叫,只有当你是那个溺水者时,你才能明白为什么会那样。或许,你永远都不想成为溺水者,所以,你永远都不明白那种感受。
我明白鬼婆是告诉我,我帮不了无寒,谁也帮不了他,生或死都要靠他自己。我转头问鬼婆:那您的意思是无寒能活下来了?
鬼婆不说话了,转身钻进了身后的鬼洞里。
我没有把鬼婆的话告诉无寒,因为我不想在给无寒的心加重担子。再过几天他就可以下山了,每天看着他比上一天消瘦的脸,我只能多做些好吃的,多给他说些笑话,除了这些,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十年的第一次下山便生死未卜,我不能体会那会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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