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无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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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人的突然暴发,让法海师徒措手不及。
剎那间,气势汹汹的佛念土崩瓦解,城墙上的佛号、佛音消失,高台裂开了几道细纹,法海前俯后仰,脸上闪过一抹陀红,身上的袈裟、一旁的禅杖黯淡下来,四周的火把被狂风吹灭。
梵音、梵乐大汗淋漓,打摆子似的不停颤抖,脸色先红后白,一口热血涌上嗓门,死咬嘴唇却没压住,“噗哧”脱口而出,血如泉涌,顿时精神萎靡下来,“叭叭叭”一连串脆响,所有的法器粉身碎骨。
法海从袖中飞快的取出一件物品,紧握在掌心,光秃秃的脑门金光闪亮,袈裟、禅杖再次大放光明,油灯的灯火由红变黄,在佛光的照耀下,梵音、梵乐精神大振,也取出另一套法器,重整旗鼓。
山脚下的空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血海。
鲜血一样的天空、大地,空气也换成了妖艳、刺眼的鲜血,天地间不再有第二种颜色,伸手不见五指,眼前只有层层叠叠的血色波涛,每一点浪花都是一个飘荡的幽灵,耳边是凄厉的鬼叫声,胆子小一点的人肯定会吓死。
气氛沉闷、压抑到极点,浓得像粘液的血腥味使劲的钻入口鼻,温度急剧降低,寒嗖嗖的阴风侵入体内,如同中了邪一般,动作迟钝,脑子不听使唤,连呼吸也困难重重。
胸闷窒息的孙飞鹰骇然失色,使劲咬破嘴唇,疼痛让他暂时清醒过来,奋力大吼:“二弟快跑,不要打了,这是委人的妖法。”拼命的透支芯片能量,一剑逼退敌人,掉头奔向小猴子。
绿衣天将恰恰相反,吃了兴奋剂似的,精神大振,拦住了他的去路,剑如闪电,阴毒的袭击他的要害,眼珠变得通红,好像一头饿极了的恶狼,看不到丝毫人性。
小猴子伤臂剧痛,受到的影响更大,嘴里直喘大气,浑身阴冷冰凉,如入冰天雪地,两腿打颤,整个人摇摇晃晃,心里难受得要死,脑袋晕晕沉沉,陷入一片迷糊,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轻轻的呻吟。
那个天将修为暴涨,发起狂风暴雨式的进攻,脚步沉重的孙飞鹰立即陷于绝境,看不到对方身影,只能感应微弱的剑风格挡,很快就中了五、六剑,虽然只是皮肉伤,但大股的阴气窜入经脉,肌肉开始僵化,血液有停滞流动的迹象。
“我佛慈悲——”
一声宏大的佛号,震耳欲聋,仿佛来自西方极乐世界的古刹晨钟,所有委人心灵一震,从狂热中清醒,再次抬头望去,顿时瞠目结舌。
大源城上空出现一尊金佛,高如小山,金芒万丈,慈眉善目,却又威严十足,正气凛然,小巧的油灯如太阳般灿烂,照亮了天地万物,驱赶黑暗、邪门歪道。
“我佛慈悲——”金佛的声音雄浑宽广,城内城外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一股无名的暖流掠过全身,从六识到灵魂深处,经过一次彻底的震撼、洗礼。
佛现,神迹。
无所不能的佛法,压倒了一切暴戾与邪恶,重新激发起灵魂深出的善念,委人们心神摇晃,不约而同的掉转方向,跪拜在金佛脚下:“我佛慈悲——”
万众一词,惊天动地,佛念急剧上升。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金佛张口,天籁之音向外扩散。
委人的善念水涨船高,佛念成倍增长,如洪水一般向四面八方奔腾呼啸,瞬间摧毁了血色太阳的防线,主攻方向便是小山,众人每念一遍,佛念就壮大一份,三、五遍后就涨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与之相应的,血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血色太阳急速萎缩,黯淡的圆珠摇摇欲坠。
红衣人止不住的颤抖,肠子都悔青了,为了两个小角色,痛失大好形势,“嗷——”一声撕心裂肺的狼嚎,血太阳又亮了起来,红衣人不敢再分心,全力对抗高亢的佛念。
山脚下的空间恢复了正常,甚至于有佛音在空中回荡,孙飞鹰兄弟立马精神抖擞,绿衣人恰恰相反,如遭雷击,目光的血色熄灭,全身的力量被抽空了似的,手脚疲软。
起死回生的小猴子一跃而起:“哈哈,老和尚……不,老师兄,干得不错,谢谢啦。”孙飞鹰的剑光密集如雨,绿衣人躲闪不及,右臂齐根斩断,正欲转身逃跑,第二剑刺中太阳**,喷出红色的鲜血、白色的脑桨。
“二弟,你的伤怎么样?”孙飞鹰嘴里询问小猴子,目光却瞟向上顶的红衣人,忽惊道:“糟糕,拼命了。”
红衣人飘出了山顶,很诡秘的在空中平行移动,阴森森、恶狠狠的目光一扫山脚。
那是轻蔑的眼神,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视地上的小蝼蚁,一股强大的寒潮掠过,空气几近冰封凝固了,兄弟俩的脑袋一嗡,肌肉、四肢、芯片被冻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山距大源城尚远,受佛念的影响力还是有限的,佛音仅仅依稀可听,红衣人一飘动,马上血光汹涌,形同鬼狱,将佛光、佛音完全驱除,在这片区域里,他是绝对的主宰,可以为所欲为。
血色太阳向北飘浮,越过孙飞鹰的头顶,红衣人发出一个细微的鼻音:“哼!”
眼睁睁的看到两个手下惨死,空有一身神通却无力援救,红衣人恨得咬牙切齿,憋不住心中的怒火,漫天的血海卷土重来,似千万个阴魂在尖叫、厉喊,血色阳光化着千万箭雨。
“噗哧——”孙飞鹰兄弟齐喷鲜血,神智恍惚,瞑瞑中有一个神秘的力量,似欲将他们的意识拉出肉身。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金佛厉喝,油灯亮到极点,佛光也盛到极点,众委人竭尽全力叫喊,佛念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颠峰,庞大无匹的力量,山呼海啸,强行撞开血太阳的厚壁,露出一条条缝隙,血色空间在剧烈摇晃,形将崩溃。
红衣人又分心了,法海极其敏锐的抓住机会,竭尽全力发起攻击,红衣人压力骤增,不经意的抖了抖,在空中停了下来,前面遇到了绝大的阻力,心里后悔不迭:“混蛋,可恶的秃驴,卑鄙无耻。”
佛音透过缝隙传到山脚下,孙飞鹰久旱逢雨,春回大地,能量冲出芯片,瞬间恢复了活力,顿时大喜过望,不失时机揽住二弟,一边输入生物能,向东面狂奔逃跑。
老天爷,这家伙太恐怖了。
红衣人的对手是法海,对付孙飞鹰、小猴子只用了微不足道的力量,随便一个眼神、动一根小指头,就能致他们俩于死地,完全超过人类的想象。
作为一个生化改造人,以前的孙飞鹰所向无敌,在这个红衣人面前,却连正面较量的资格也没有,信心被彻底击溃:“绝不是一个神将,我敢用脑袋打赌,肯定不是,最起码是天王级别,呸,这家伙不是人,是魔鬼。”
如果是神将的话,高一级的天王、更高的神王岂不成了神?那个狗屁太召神,比神还要厉害,真的无所不能,他妈的,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刚跑出几十米,孙飞鹰猛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看那个红衣人,为自己的胆怯而羞耻,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当年做杀手,再大的人物也敢杀,再危险的阵势也敢闯,现在修为高了,跨入新的境界,反而畏首畏尾,变成了胆小鬼,打不过就想逃跑,呸,以前的胆量跑哪里去了?丢人现眼。”
重重的哼了一声,孙飞鹰将心一横,放下了小猴子,暗忖道:“连老师兄也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这家伙没想象的那样恐怖,应该还是凡胎肉身,我这个糊涂虫,自己吓唬自己。”
毕竟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孙飞鹰很快明白了当前微妙的局势,法海凭借佛门法宝强行支撑,吸引了红衣人的全部注意力,胜负只在一线之间,稍微在背后捣点鬼,说不定就能帮上大忙。
想到这儿,孙飞鹰的心思活跃起来,嘿嘿的坏笑了:“打虎还看亲兄弟,我给你加把油。”毫不迟疑的甩出手中的宝剑:“矮冬瓜,吃爷爷一剑。”

宝剑破空,直奔红衣人的后心。
法海使出杀手锏,幻出金佛抢回了先机,一面操纵数万委人的心灵,积少成多,将佛念推向一个又一个**,一面发起不间歇的猛攻,不让红衣人有喘息的机会,胜利的天平在倾斜。
一波接一波的佛念,恍如连绵不断的组合拳,猛烈撞击血太阳的领域,红衣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不敢有丝毫松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勉强扳回了局面,顾不上理睬两个捣蛋的小蚂蚁,否则早就将他们拍死。
宝剑顺利飞至他的后背,孙飞鹰大喜过望,轻喝一声,剑身狠狠的刺了下去。
突然,那颗圆珠撒下大片的血光,不仅将宝剑团团包裹,而且在红衣人身后布下一层血幕,孙飞鹰大吃一惊,宝剑好像陷入了泥潭,毫无着力之感,被浓稠的泥浆死死的缠绕,寸步难行。
明明有密切的联系,却不听使唤了。
小猴子抹去嘴边的污血,重瞳暴出灼热的怒火,举起手中的断棍:“大哥,我来。”
孙飞鹰拼命的招唤宝剑,急促道:“这家伙太厉害,加上你也不管用。”
这几天老走霉运,亏吃得不小,小猴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一个箭步向前猛冲,活像一只受伤的野狼,发疯似的吼叫:“老子不信这个邪,去!”手中的断棍化着一杆标枪,狠狠的朝红衣人射去。
凭他的天赋秉异,铁拳能砸碎石头,这一掷有几千斤的力量,铁人也能扎个窟窿,但面对红衣人就显得太渺小了,正应了一句老话:“蚂蚁撼泰山——不自量力。”铁棍正中血亮的光幕,同样陷了进去,光幕轻微的颤了几颤,转间恢复正常。
小猴子跺脚骂道:“狗日的妖孽,咱们再来。”飞快的拣起一块石头,再次使劲掷去,孙飞鹰也拣起几块石子,哈哈笑道:“二弟,干得漂亮,管他妈的是神是魔,豁出去了。”
雨点般的石头掷入血幕,好像进了另一个空间,连个声响也没有,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孙飞鹰大为气馁:“修为悬殊太大了,弄不好是黑蛇会的魁首,四大神王之一,比天王还高一级。”不再白费力气,双手向前,催动芯片能量,试图拔回宝剑,心道:“如果有一支狙击枪就好了,我就不信,他真的是刀枪不入。”
“小矮子,看我砸不死你。”小猴子气得哇哇大叫,干脆跑得更近了,拣起绿衣天将遗下的断剑,吼叫着向红衣人投掷。
若是在平时,红衣人对这两个小蚂蚁的骚扰不屑一顾,让孙飞鹰、小猴子砍几剑也无妨,随便吹口气就能灭掉,现在却处于最关键时刻,恨得牙齿痒痒,又不得不分出稍许的血光。
法海的感应力何等灵敏,不失时机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血太阳岌岌可危,红衣人大骇,只好再次收回后面的血光,一心一意对付浩大的佛念。
那些石子、断棍纷纷落地,小猴子慌忙躲闪,宝剑也脱身了,飞回孙飞鹰的手心。
孙飞鹰喜出望外:“二弟,快回来,看我怎么整死他。”芯片能量倾巢出动,宝剑爆出蓝色光华,又一次刺向红衣人。
红衣人气得暴跳如雷,不顾一切又分出部分血光,将剑身包裹起来,人剑失去了联系,血太阳却微有波动,露出了细微的破绽,法海喊出一声佛号:“我佛慈悲——”
众生撕心力竭的念佛,佛念再次狂涨,猛的一个冲刺,血太阳剧烈摇晃了几下。
时不可失,时不再来,法海使出最后的手段。
金佛的双眼深邃幽远,粗壮的手指点向油灯,暴出一点火花,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袭血太阳,途中迅速膨胀,瞬间成为一个庞大无比的火球,比血太阳还大一倍,烈火熊熊燃烧,赫然又是一个太阳,最大的区别是阳光,灿烂金黄,喷射出来的是佛光。
火球的体积大得惊人,红衣人知道它的厉害,无奈回收血光,奋起所有力量放手一搏,血太阳的光芒亮到极点,胜败在此一举。
人剑重新取得联系,孙飞鹰接住了宝剑,看到飞驰而来的火球,慌忙拉起孙屠龙,纵身飞跃:“二弟,快跑。”连点山腰,轻飘飘的落在山顶。
血太阳,金太阳,一天不容两日,在中途狠狠的相撞,如同一枚核弹头爆炸。
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天崩地裂,空间裂开了密密麻麻的缝隙,大地剧烈震动,除了血红两色,其余颜色全部消失,碰撞处冒出巨大的蘑菇云,一股飓风向四周扩散、呼啸。
首先遭殃的是城外的委人,然后城头,最后是城内,像断了线的风筝被席卷一空,短暂的惨叫声,很快就没有声息,有的尸体狠狠的落在地上,有的被卷到几十里外,飓风无坚不摧,整个城墙几乎全部倒塌,城内的建筑也所剩无几。
昔日繁华的大源城,变成了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唯有南城门有一截城墙傲然屹立,高台坍塌,但在佛光的保护下,源云君、井上君、十几个黑甲兵安然无恙。
两兄弟刚落山顶,狂风一至,根本站立不稳,滚下南面的山坡,孙飞鹰挥剑刺入岩石,一直下坠到半山腰,方才舒了一口气。
“二弟,你的伤怎么样?”孙飞鹰余光一扫,猛的看到了红衣人。
血色光华被震碎,太阳剧颤,完全暗淡下来,还原成一颗明珠,落在红衣人手心,他喷出大口的污血,像被人连击几记重拳,整个人倒飞出去,身不由己的越过了山顶,努力稳定身姿,速度稍稍放慢,但还是抑制不住冲势。
“小毛贼,你也有今天,哈哈,先别跑。”孙飞鹰恶从胆边生,大喝一声甩出了宝剑,奔袭红衣人的胸膛。
虎落平阳被犬欺,红衣人大骇,慌忙扭动身子,幻出几道残影,明珠又散发出血光,奋起余力抵挡。
他的伤势极重,十成功夫不留半成,虽说闪过了致命打击,宝剑却穿越血光,击中了臂膀,一声愤怒的尖叫:“妖孽,本王不会放过你的。”身影在空中腾挪,迅速远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孙飞鹰的修为尚浅,控制宝剑的范围有限,追之不及。
小猴子欢呼鼓掌:“大哥,干得漂亮。”
红衣人逃生,但留下了一只胳膊,落在树林里,小猴子一个跟头翻了出去,很快就拣了回来,还有那颗明珠:“大哥,你看一看,这是什么宝贝?”
婴儿拳头般大小,有点凉,表面暗红,孙飞鹰收入怀中,宝剑回鞘:“这是委人的法宝,有时间再研究。”说罢,关切的观看二弟的手臂,已经停止冒血,伤口开始愈合,他输入大股的生物能:“还疼吗?”
重创了可恶的红衣人,小猴子郁闷一扫而光,满不在乎的大笑道:“不要紧,蚊子叮了一下。”扔掉断臂奔向山顶,跃向绿衣人的尸体:“大哥,那里还有一把好剑。”好容易得到一根铁棍,转间即毁,心疼得要命,绿衣人的长剑算是补偿。
金太阳击毁血太阳,本身也同归于尽。
佛念自动消失,佛光如潮水一样退却,幻化的金佛自动萎缩,进而凭空不见,法海师徒口喷鲜血,脸无人色,法海稍好一点,油灯的火焰仍在,手撑禅杖稳定不倒,梵音、梵乐摇摇欲坠,木鱼、钟謦破碎。
众委人艰难的站起身来,朝四周一望,惊得目瞪口呆,整个大源城已经毁灭,敌我双方死伤殆尽,这样的战斗、这样的威力,超出人类的想象。
源云君缓缓转身,看到了重伤的法海师徒,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悄然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猛的冲向法海:“妖僧,是你害死了将军,害死了这么多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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