娲慢慢向前走去，在熙来攘往的死灵中和高声吆喝的小贩中，被死神去了锁链移交给冥天使的死灵被领着走向黑色河畔的渡船码头。
在一片繁忙景象中，远远的河滩边却有一幅与这边格格不入的慵懒画面，灰白色的大大小小卵石上，几个穿着颇为落魄的死神正横七竖八地躺着聊天。
换了业绩卡下班的死神都忙着坐船回家，这几个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衬着黑色山脉的天空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随着卟啦啦的沉闷振翅声，飞近的竟是一群乌鸦，无精打采晒着肚皮的死神们坐了起来，几声呼哨，乌鸦们“啪啪啪”地扔下了抓在爪子上，叼在尖喙上的东西——
娲仔细看去，乌鸦叼来的竟是各式各样的死灵的残肢断块！
“哎，这些懒鬼！”从娲身边走过的一个下班的死神低低咒了一声。
“他们在做什么？”娲问那死神。
“他们啊，因为懒得出勤，便豢养乌鸦，训练它们去引领死灵……”那死神苦笑。娲也听说过乌鸦是唯一能在人间和冥界往返的鸟类，似乎是因为冥神颇喜欢它们的纯黑和无情感的沙哑叫声，所以赐予了它们黑暗灵力。
“嗯，可是，”娲指着那些完全不**形的死灵残骸，苦笑道，“那样的东西能交差吗？”
“这些懒鬼，点子可多得很，看吧……”那死神咋舌笑道。
只见这几个原本懒洋洋的死神用难以想象的敏捷速度，几把抓起地上的死灵残块，象玩拼图一样几下拼凑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了针线和胶水，动作麻利地，不一刻便缝（粘）出了一个完整死灵！
在娲目瞪口呆间，身边的死神已经嘀咕着走开了，“哎哎，我看这些家伙早晚要把饭碗玩掉……”
几个懒鬼死神忙活一会，便各自做出了一堆死灵，他们似模似样地掏出锁链把那些死灵穿成一串，拖到冥天使的岗哨亭交差去了。
等他们一走开，早就守在一边的次残天使便一哄而上，抢着那些剩下来的死灵残肢——
“哎呀，这个可以做晾衣架！”“这个可以用来挠背！”“……这个做拐杖正好！”“这个！”“这个——”
兴奋的吵吵嚷嚷中，那堆垃圾很快被抢拾一空！
冥界显然是一个不能以常规思维理解的地方，这里不止有一个强大孤僻的王，还有不逊色于地球的多元化民众和各式各样的生存方式。
那几个做手工活的懒鬼死神似乎和收货的冥天使吵了起来，但最后冥天使还是收下了他们的破烂。
“以前都可以按七成收，现在居然是半价！这些蛀虫！就知道压榨我们这些外勤……”几个懒鬼死神抱怨着从娲身前走过。
“咦——啊，您是娲大人？”一个懒鬼死神认出了她。
“是的，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去人间执勤啊？”娲苦笑。
“不是我们不想去，实在是现在的死灵太凶恶了！我已经被他们咬了三次了，都不知道会不会传染……”懒死神瞧着娲很委屈地抱怨道，“他们一点也不尊重我们，越来越不把我们当回事了，他们的口号就是‘战胜死神’——战胜我们干吗呀，我们只是回收宇宙资源而已，但他们就是不明白，说我们是不详的瘟神……我看您的星球上可能真的住着瘟神，把人都教坏了！”
死神的唠叨抱怨让娲的心情沉重起来。
“排队排队，先到这边来兑换货币——”冥天使在招呼着涌向码头的死灵们。
娲也随着他们来到了渡口，一排黑色凉棚前挤满了死灵，从凉棚上挂着的牌子可以知道这是码头的售票亭和货币兑换处。
娲看着价目表。“百人船每位5库比，十人船每位12库比，双人船每位20库比，单人豪华船30库比。特注：十一岁以下儿童乘坐儿童船免票。”
原来冥界也有免费的项目，娲笑笑，准备去把卡米特借给她的神界通用币换成冥界货币。
兑换处。
“我没有带钱，因为死神大爷说人间的钱这边不管用……”可怜兮兮的死灵不知所措地对坐在桌子后面的冥天使道。
“人间的钱当然不管用，你们现在的价值全部在你们的身体里，身体就是一棵树，结满了你们人间的果实，就象回忆果，爱情果，亲情果，友情果，憎恨果，悔恨果……包括心脏，都可以卖钱，”冥天使拍拍手边的一台黑色台秤，“不过它们的价值要用这秤称过之后才知道。”
那台秤是一个正方形的黑盒子，盒子下方有一个小口，上方是一个托盘。
“说吧，你准备卖什么？”冥天使对怔怔发呆的死灵道。
“悔恨果。”死灵选了一个最可抛舍的东西。
冥天使冷冷笑了笑，伸手从他心脏的部位掏出了一颗干瘪瘪的灰色果实，放在了托盘秤上，不一刻，盒子下方的小口便啪啦啪啦掉了几枚黑色钱币出来，那死灵显然有点不满意那个数目，“回忆果也卖掉吧。”
冥天使又伸手从他头顶掏出了一颗较鲜嫩的果子，这一次的价值显然高多了，从出口里掉出了几枚银色钱币，死灵满意地拿着自己的钱走开了。
他一离开队伍，那些拉官家生意的次残天使便围了上去游说。
娲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死灵们大多都会先卖掉悔恨果憎恨果回忆果凑船费，也有一个胖胖的死灵把全部果子卖完了都没凑足5库比的最低船费，最后只得在众人的哄笑中把心脏卖了。
在死灵们变卖财产的柜台不远处，次残天使们的赌局也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我赌那家伙下地狱！”一个大嗓门信誓旦旦地响起，“1赔300！”
他的巨额赔率却响应者寥寥，显然大家都认为没什么希望赢，这让娲忍不住转头向那叫嚷的家伙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确信？”
开出巨额赔率的是一个面颊上挂着青黑色大瘤的次残天使，显然没料到身份高贵的星灵会主动找他说话，张着嘴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因、因为过了三途川，就是浮桥关卡，那里是按死灵的重量自动分配到三界的，最重的落入地狱，最轻的进入生灵列车直接转世，而不重不轻的便去‘望乡屿’星球洗涤罪恶，等待转世……”
“没有审判吗？”娲微微疑惑地打断了他。
“因为冥界人手不够，而且为了防止行贿受贿，所以冥神大人设计了浮桥自动关卡，因为那样比较公平……不过在地狱星球是有审判的，按罪的轻重判定在哪一层地狱服刑和刑期。”
“你为什么确信刚才那人会落地狱？”娲问。
“因为我在这里一千年了，还没见过卖了心的家伙能通过浮桥关卡的！”瘤子天使得意笑道，又拿眼调侃般瞅着娲，“你想赌一下吗？尊贵的大人！”
《48.三途川众生相》完。
2008.05.11／02:49
pool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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