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仍然执着地吵个不停，爱达画完了最后一笔。
她披散着头发，形容枯槁，但眼睛里却光彩熠熠。她久久凝视着画面，仿佛入定般一动不动。
没有关死的窗吹进的一丝清风掀起了帘子，洒进了一抹金红的斜阳。
从昨夜回到公寓，她便不眠不休地开始完成这幅画——不管怎样，我也曾经是一个画家，我得画完我的作品！
一串泪突然溢出了她的眼眶，我明明有一个如此美的世界，为什么却日日在尘土中奔走？那个一点也不高明的肮脏阴谋毁掉的是她对人性信任的最后一道门。
她想起了洁卡儿那只永远消失了的发夹，是的，有些东西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弥补，也许只有退回出生之前，才能保持世界的完美！
她站起身解开了被颜料弄脏的衣服，她一件件甩掉了身上束缚。
她走进浴室打开了热水龙头，然后从壁橱里提了一瓶酒，走进卧室，在床头翻出了一个小瓶子。
她把瓶子里的药片尽数倒在了口中，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摇摇晃晃着走进浴室，跨进了浴缸。
一阵晕眩让她踉跄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是不是应该给某些尚记得她的人留个电话，告诉他们今天是她的婚礼……
碧蓝天空，洁白云朵，洁白的长裙一直到脚踝，翻卷的浪花总是试图抓住她的群摆，但都被她轻快的脚步避开。
柔软沙滩上，蓝色的美丽爱人用一个惬意的舒适姿势迎接着她，她跪伏在他身边，把洁白百合放在了那静美脸颊边。
“我决定永远搬来和你同住，让我们结婚吧……”她双手捧住了爱人凉凉的双颊，慢慢俯下了唇，“亲爱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她轻轻**着那柔软唇瓣，凉凉的清香仿佛从远古吹拂过全身的岁月记忆……一个人可以活到多少岁？在这些岁月中可以拥有多少好时光？也许正如那位伟大作家所说——我已经拥有了整整一分钟的幸福，足以让一生满足！
“唉……”一声甜美的叹息突然掠过了耳畔。
“神哪，我真想抽你的**……”清风般声音带着怡然的粗俗，爱达猛地直起了身，脸色羞红地四下看。
静静海滩，蓝天白云依然，没有人影，连树影都未动——但那声音那般清晰，难道是临死前上帝的显灵？难道是——
她脖子僵硬地一点点低下头，她的目光陷进了冰蓝色的幽幽瞳孔，不，不止目光，她的整个身体仿佛化成气体般被那幽蓝席卷而去！
“你的吻技……实在幼稚，”幽幽池水翻起微波，促狭笑容开上了灿灿唇角，蓝色的纤长指尖轻轻爬上了她完全石化的脸，“不过感情很香甜……这个吻，让我等了十七年啊！”
她的尖叫噎在喉咙口，噎在残留清香的唇上，噎在仙乐飘飘的嗓音中——她不敢出声，她不能惊醒这梦境！如果这是临死前的幻觉，是不是代表天堂的门正在向她打开？
抚摩着她脸庞的手一点点褪去了淡淡蓝色，如水波般透明的皮肤一点点变白如凝脂，光彩如绸缎的色泽让面前这迷梦般的蓝色幻影变成了活生生的男人！
“啊啊啊——”羞得无地自容的爱达象被东西咬了**似的跳了起来，捂着脸一路小跑而去！
丢死人了！羞死人了！臊死人了！——我的婚纱！我的初吻！我的花痴梦！
青年坐起了身，伸手接住了她被风吹落的洁白面纱，瞧着她小兔子般惊跳而去的身影，他忍不住喃喃叹道，“好吧，我虽然不是绝色天香，至少也算是美貌如花嘛……照常理你应该是扑过来，而不是跑开去啊……”
男人自说自话地顾影自怜，世界突然晃荡了一下——他停下唠叨，抬头看着天空，天的一角在慢慢变灰，不远处的爱达也猛地扑倒在了地上！
男人站起来，闪念间的工夫已经到了爱达面前，他俯身抱起了女孩软软的身体，爱达脸上红潮未退，但瞳孔却已经有点涣散，“你……你是……真的？”
“这个说来话长，先说说眼前的事——”男人笑着向天边呶呶嘴巴，“你做了什么？天要塌了！”
“我……吃了安眠药……很多！”爱达靠在那清香细滑如婴儿皮肤般的**胸膛上，荒谬地想起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至理名言。
啊，是真的！是温的！有鲜活的心跳——这美死了的男人是真的！
男人盛满湛蓝的如水眼波看看正迅速暗淡的天空，又落回了她的脸，“好吧，不要让我在这个星球活个最短记录，你得为我的生命负责！”
“什、什么？”她头痛欲裂地瞪着这无厘头的华丽丽男人，他，他会死吗？会因为她梦境的塌陷而与她陪葬吗？！不！不要死——我不想死！
“别睡，快想一个名字——一个可以救你的名字！”男人凝着她，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喊出来——用你全身的力气，把那个名字喊出来！”
名字？一个名字？——洁卡儿！
但是，一个可以救我的名字？她脑袋里闪过了那燃亮黑暗的灿烂笑容——驹！
“驹——”当她“哇”地吐出一大口水，咳嗽着睁开眼睛时，暗淡光线中的红发仿佛火光般猛地暖和了她的生命！
还是在自己的小公寓，但她已经没有在冰冷浴缸中，而躺在了温暖的床上，红发少年握着她的手，光彩眸子如星辰闪亮，“我在这里，爱达！”
“爱达，你为什么要做傻事……”一个半秃的脑袋伸了过来，竟是她的画廊老板鲍尔。
很明显是驹和鲍尔救了她，但这两个人出现在她的公寓里无疑非常奇怪，她正要发问，喉咙口却一紧，她忙俯在床边吐起来。
“不好意思，我给你灌了制吐剂，不然你就得去医院洗胃了。”当她终于呕吐完，驹苦笑着指了指床边早就准备好的盆子。
“你们，怎么来……”爱达断续问道，喉咙口火烧火燎。难道因为梦中那神秘男子教她的方法——他们听见了她在梦中的呼救？
“是这样的，爱达……我很后悔昨天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一直打电话想给你解释，但你一直不接电话。”鲍尔脸孔灰灰地看着她，“后来我去俱乐部找到了驹，就是南茜说……说他是你的小牛郎来的，我想搞清楚你们的关系……我告诉了驹事情原委，驹叫我带他来你家，我们叫了十几分钟的门，结果……”
“门被我踹坏了，我会赔你的，”驹苦笑着打断了鲍尔，抬起双手，他的手臂上全是红红的小疹子，“下次自杀时记得别玩水——我对水过敏！”
“对……对不起！”爱达脸上有点发红，发现身上已经套上了浴袍，这两个男人把光溜溜的她从浴缸里打捞了起来。
几个小时前，她是真的想死，但现在，这火辣辣翻绞着的胃肠却让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鲜活存在感。
“对了，爱达，客厅里的画……是你画的吗？”鲍尔突然眼睛放光。
“嗯。”她叹息。屋子里除了他们三个，不再有别人，那个要她“负责”的无厘头青年并没有和她一起来到现实！
驹抬起了熠熠金眸凝着他，“你画的那个男人——是你的梦中人？”
“是的……”爱达有点迷惑地瞧着少年和煦的脸，他知道！——那难道并不是我私有的梦境吗？那个让自己为他穿上了婚纱的梦中情人，终究也只是一场梦吗？
“他一直沉睡着？”驹问。那个神秘梦中人已经蔓延到了城市里？还是他本来就住在所有人的梦中？
“不……他醒了！”爱达捂住了脸，梦中的羞赦又回到了身体。
《34.初吻》完。
2008.04.19／0:59
pool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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