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李菁馨因祸得福缘,张翼德用兵入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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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张飞喝醉了酒,昏昏沉沉之中,竟来到一处四面桃花的园林,却正是昔日他和刘备关羽结拜那一处桃园,这里的景色,张飞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我怎的来了这里?”张飞心中疑惑万分,迷茫的看着四周,空气中飘洒着桃花的香气。
“三弟……三弟……”
耳旁听有人唤自己姓名,那声音柔和中不失豪气,正是他多年来日思夜想的那个声调。
“大哥!”张飞猛然回头,果然见一个气度华贵的七尺汉子,身穿布衣,腰中挎龙凤双股剑,双耳垂肩,唇红齿白,不是刘备是谁?
“三弟,你又喝酒了?”
张飞再转头看,左侧又来一九尺大汉,面如重枣,长髯过胸,手中一柄宽背大刀,上刻青龙偃月,正是关云长。
“啊!大哥,二哥!”张飞张开双手,三人抱在一起,良久不见分开。
“三弟,多年不见,一向可好?”刘备为张飞整了整衣襟。
张飞忙点头道“好,还好,只是……心中思念二位哥哥……”此话说道一半,竟是哽咽的说不出声来,一双虎目中泪光闪动。
“三哥,你怎也在此?这二位莫非是大哥二哥么?”宋海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人身旁。
张飞大喜,一把拉过宋海多道“大哥二哥,这也是我结拜弟兄宋海多,字残月,我二人结拜之时,连同大哥二哥也算了进去,他是四弟!”
“哦!”刘备上前一步,仔细打量宋海多一番,点头道“好,四弟好人物。”关羽不喜言语,却也手捋美髯,点头微笑。
“小弟宋海多,见过大哥二哥。”宋海多忙上前见礼。
刘备打量了下四周,笑道“不如这样吧,我兄弟四人,今日就在这桃园内重新结拜。”
“好主意!”刘备话音刚落,另三人纷纷称是。
一棵大桃树下,竟摆上了一张供桌,桌上有猪牛羊三牲,有一香炉,内插三柱长香,烟气袅袅。
四人依次在供桌前跪下,磕了八个响头,指天盟誓道“念刘备、关羽、张飞、宋海多,互为异姓,生未同时,然梦中桃园相聚,结为兄弟,则同心同力,生死与共,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四人站起身来,刘备长叹道“三弟,时辰已到,我和二弟该走了!”
“大哥要去哪里?”张飞心中一惊,伸手去拉刘备二人,却拉了个空,再看时,哪里还有刘备关羽的影子,就连宋海多也不知去向。
“大哥!二哥!四弟!”张飞大叫着四下观望,竟发现自己在虎牢关前,漫天飞失朝其射来,密密麻麻,竟然无处躲闪……
“啊呀!”被一把箭射中胸膛,张飞猛然间惊醒,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恍惚间床前有人影晃动,张飞本能的从床下摸出尺长的剔骨尖刀,唰的一声挥了出去。
“当啷”一声轻响,张飞神智一清,刹那间想到方才都是做梦,顿觉事情不对,忙收住了尖刀,那刀嗖的划破空气,却见一美貌侍女呆立床前,脚下有一铜盆扣在地上,盆里的水洒了一地。
“你要做甚?”张飞因自己险些误伤无辜之人,而心中恼怒,没来由的对那侍女怒喝起来。
“扑通!”那侍女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道“奴婢……奴婢是来服侍张爷起身,惊扰张爷,张爷饶命……”说罢不住的扣起响头来。
张飞心中有些惭愧,忙扶住道“姑娘莫怕,某家鲁莽了。”
“张爷折杀奴婢,奴婢万死……”那侍女抬起头,脖项间开始有一条血痕,一直到左耳垂处方止,虽不深,却大概切在了哪条血管上面,此时正是鲜血淋漓,让张飞心中一震。
“姑娘快起来。”见过无数死人鲜血的张三爷竟然慌了手脚,他性子直,根本没想什么男女之别,一把抓住那侍女手臂,将其扶上了床,又猛地推开房门,大吼道“来人,快快请医生来!”
张飞刀快,那侍女此时方才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但她自幼便被送到宋府做丫鬟,受惯了大户人家的规矩管束,虽心中委屈,却竟不敢哭出声来。
“来了,来了!”一个大夫模样的中年人跑了过来,见到屋子里的场面,先是一愣,随即的看了一眼张飞,显然把张飞当成了一只用强不成,便一怒伤人的牲口。不过这大夫经年给富户诊病,早年又做过御医,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上前给那侍女止血。
张飞没想到这大夫来的如此快速,原来这大夫便是宋云口中的卫神医,方才正在隔壁的院子照看马良,听到张飞叫医生,以为张飞也受了伤,才飞快赶来,所以及时。
张飞可不会在一个大夫身上多费心思,朝那侍女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他哪里和女人多打过交道,问一女子名讳本已经孟浪,却还用的是江湖口吻,只是他性子直爽,随口说来,却不让人感到奇怪,仿佛他不这么说才是怪事了。
“奴婢不敢担张爷尊大二字,张爷唤奴婢菁馨便是。”菁馨诚惶诚恐站起身来,盈盈下拜。却把正要给她上药的卫神医吓了一跳。
“坐下吧,别饶了大夫诊治。”张飞挥了挥手,口中喃喃道“经、心……,这宋府还真是奇怪,好好的女娃,怎得取了个和尚名字?”
菁馨听闻张飞的话,掩嘴轻笑,却抽痛了脸上的伤口,忙止住笑音,耐心解释道“张爷向来误会了,奴婢的‘菁’,是‘草青菁’,是花开之意,出自《诗经·小雅》中的《菁菁者莪》一篇。奴婢的‘馨’字,是馨香的‘馨’,当香气飘远之意,出自《诗经·大雅·凫鹥》中‘尔酒既清,尔淆既馨’一句。”
张飞点了点头道“哦!菁馨……,姑娘读过书么?”这年头女子读书本已经少见,一个丫鬟读书便更少了。
“奴婢自幼跟随父亲念过几本书……”菁馨本姓李,其母早丧,其父李诗是一个屡试不中的落地秀才,父女两个相依为命,由于多年来为了读书赶考,李诗早就将家中几亩薄田变卖光了,每日里只靠街头给人写书信卖字画为生。而这人又是典型的腐儒,不懂经商之道,所以得的银钱勉强够父女二人度日的。
本来这样子过下去也算安乐,谁知那李诗多年来连夜读书,白日操劳,早就伤了身子,竟在菁馨七八岁的时候,一命呜呼了。菁馨便被人贩子拐带,来到白水城中,当时宋家正要买几个丫鬟,见菁馨年纪虽幼,却知书达理,便买了下来,直到今日。
张飞撇了撇嘴,也不看菁馨,似乎自言自语道“依某看来,女人还是少读书的好,读书多了就要多生事端!就是某一个八尺汉子,也只念过几本兵书而已,至于你说的《诗经》之类,都是些酸腐之辈所著,有什么实际意义?能用来上阵杀敌么?能教给人怎么杀猪卖肉么?”
菁馨此时被上了药,早被药物刺激的疼痛钻心,哪里还管得了张三爷在那里发牢骚,只能随口应付道“是……张爷……张爷说的极是……”
卫神医此时已经给菁馨上完药,用干净的绒布将脸庞包裹起来,小声安慰道“姑娘,血已纪止住了,药中我掺了些让人麻木的药材,你不必担心,过一会儿药力散发开了,便也就不疼了。”
“大夫,你告诉我,这伤会留下疤痕么?”世间女子哪有个不爱惜自己容颜的,菁馨虽然不算美女,但也不想自己脸上留下伤疤。
“这……”卫神医稍一犹豫,菁馨的心情顿时间跌落谷底,泪水已经在眼中打转。只是她不敢哭出来,张飞和宋海多是结拜兄弟,自然也就是她的主子,她若是一哭,岂不是埋怨自己的主子了?
卫神医见菁馨的表情,便知道此时菁馨心内受的刺激不小,生怕菁馨受不了打击一时间疯了,忙从药箱中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盒子里塞满了干净的棉花,其中插着密密麻麻的银针。卫神医抽出一根针来,在菁馨耳旁一个**位上一扎,手指捏动银针,轻轻转动了几下。菁馨竟像是困倦多日一把,双目微闭,瞬间呼吸柔畅起来,昏昏睡了过去。
“张爷,请出来讲话。”卫神医走到张飞身前,躬下身子,伸手朝门外一引。
张飞点了点头,跟卫神医走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站下,颇为恭敬道“敢问大夫尊姓?”
张三爷为什么对一个大夫如此恭敬?
原来所谓的内功,大多是江湖卖艺的把戏,有一些养生之道,却对武功高低没有帮助。这世上真正练武之人,却大多对内力一事嗤之以鼻,但常年练武伤害脏腑确是有的,所以练武之人多少都会一些岐黄之道,用此来调养自己内脏,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武术名家,都是名医的道理。
张飞也是练武之人,自然也会些许医术,他方才看卫神医用药下针的手法,便知道眼前之人在医术上有真本事,他最佩服有真本事的人,所以态度颇为恭敬。
那卫神医却被张飞弄得有些惶恐,忙赔笑道“不可言尊,小的贱姓卫。”
“原来是卫神医,早听宋世伯说起神医大名,久仰久仰!”张飞抱拳一礼,突然想起这卫神医给马良诊治的事情,忙问道“卫神医,不知马先生怎么样了?”
卫神医听张飞提起马良,叹息道“马太傅的威名,我早年在朝中的时候就常听人提起,便是当今圣上说起来,也带有三份钦佩,未曾想……哎!要不是张爷你下刀如神,就是神仙也难救了。现在么……倒是没有大碍,只是这人从此便算废了。”
“这些日子,还请先生多多费心……”张飞听闻马良没有生命危险,心中稍稍放下,至于马良会不会就此颓废消沉,张飞却是丝毫不去担心的。若这点打击便消沉了,马百晨也不是马百晨了,也不配让他张三爷回马相救了。
卫神医听张飞客气,忙惶恐道“应该的,应该的!那个……张爷,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如何?”张飞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在自己床上躺着,他本不在乎女人,何况他清楚自己一刀不会取了那女子性命,所以竟把人给忘了。
卫神医苦笑道“这姑娘自然没什么大事,只是……脸上这刀伤口,是从下而上,从左至右用刀撕裂,这一刀虽然快,但横着切断了筋肉,怕长不好,一会儿我回去拿羊肠线将她的伤口缝合起来,这样一来……日后……日后必然会留下疤痕。”
张飞眉头一皱道“那还在这里废话做甚?快快救人要紧!”
“是,在下这就去取来。”卫神医躬身退出院子,宋海多和张小六并肩走了进来。
张飞本来心情不佳,一见张小六和宋海多走了个并肩,便怒道“没有上下尊卑的混账东西!”
张小六本来要问张飞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张飞一声怒吼吓的全身一个冷颤,忙退后一步,低头不敢言语。宋海多一看张飞心中不佳,心中奇怪,上前拱手道“三哥,你怎的在院子里站着,方才叫医生,莫非受了什么暗伤?”
由于在梦中和宋海多从新拜了把子,张飞便觉得是天意,对宋海多之好更胜从前,于是压下火气,闷声道“方才某家睡梦中惊醒,失手伤了你家一个叫菁馨的丫鬟,给她脸上留下老大一条伤口,卫神医说会留下疤痕。”
宋海多失笑道“我当何事呢!一个婢女而已,等小弟撕了她的卖身契,多打发些钱财与她离去便是。”
张飞摇头道“这办法倒是在理,可俗话说得好‘男人的拳,女人的脸’,这女人的脸伤了,日后还怎么嫁人?哎!因某一时过错,耽搁人家女子终生,费去再多钱财,某心中也不安啊!”
其实按照惯例,这年头的丫鬟,大抵有三条出路,第一,就是这丫鬟福大,被某个主子看上了眼,收入房中做了小妾。这一条菁馨基本上不用想了,宋老爷子身有难言隐疾,宋海多又不怎么好女色,况且这菁馨本来就只是相貌平平,说不上丑,但也绝对称不上有姿色。
第二,就是在府中找个下人嫁了,夫妻两个继续做他们的奴才,等主子有了孩子,运气好的能混个奶妈当当,将来也算是半个主子了。这一条菁馨倒是有点希望,不过如今伤了脸,宋府的下人怕也看不上她。要知道,宰相家丁七品官,宋云虽然不是宰相,但一方郡守家的奴才,眼光可也不低。
第三,就是将来契约的期限到了,家中主子但凡不是良心让狗吃了的主,就会给丫鬟找个老实本分的农户嫁了,有心好的,还会倒贴些嫁妆,夫妻两个直接就做个小地主。这一条本来菁馨最有希望,可惜就算乡野山民,也是有审美观的。
宋海多是彻底没主意了,他还没见过主子伤了奴才,心中自责到张飞这个地步的。其实张三爷如果真的是把菁馨杀了,他顶多郁闷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忘记了。可偏偏只伤不杀,弄了个不上不下的结果。
张飞的信条就是不欠任何人的情,在《三国演义》中,虎牢关前他肯为公孙瓒挡下吕温侯,因为公孙瓒收留过兄弟三人。当阳桥上他肯为赵子龙挡下百万追兵,因为赵云救下了阿斗(在张飞心中,他和刘备关羽乃是一体,刘备关羽欠下的,便是他欠下的)。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绣娘救过张小六,他就肯为其踢死小霸王。因为马良对他有相送之义,他就肯为其匹马闹南阳。这一切,都是因为张飞不欠别人的而已。
可是今天,他偏偏就欠下了一个天大的情,这是张飞所不能接受的。
宋海多见张飞如此,有些不以为然道“难道三哥还娶了那个丫鬟不成?”
其实宋海多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其中多半有些调侃的味道,只是却没想到张飞一拍脑门,仰天大笑几声道“好,好!就如此吧!某家这就去和宋世伯提亲!”说罢,竟不管呆立的宋海多二人,大步走出了花园。
宋海多有些讶然的看着张小六道“你师父他开玩笑的吧?”
张小六摇了摇头,竟笑道“师父从不开玩笑。”
“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居然还笑?啊呀!这……这如何是好?”宋海多这才反应过来,顿足捶胸一番,狠狠瞪了还在嬉笑的张小六一眼,飞快的追了出去。
张飞甩开大步,速度飞快,随听到宋海多在身后叫喊,却不去理会,转眼来到前厅外,见宋云正在,还没进屋,便叫道“宋世伯,小侄来找世伯提亲来了!”
“嗯?”宋云被张飞一嗓门吓了一跳,苦笑道“贤侄啊,什么事这么急?人老了,经不起惊吓了,小声些,小声些……哈哈……”说到最后,竟洪钟般笑起来,声音哪里亚于张飞。
张飞颇为尊重宋云,忙躬身道“世伯教训的是,小侄失礼!”
“你看看,平日里猛直的汉子,竟开不得玩笑。”宋云摇头解释道“老夫可没怪罪贤侄的意思。贤侄且坐,你方才说……提亲?可是我人老了,耳朵背了不成?我膝下可是只有残月儿一个小子,没的女儿给你啊!”
“小侄的确是来提亲的,不过并非看上了世伯的女儿,而是……”张飞挠了挠头,还没说完,宋海多就气喘喘的冲了进来。
“干什么?没得一点儿规矩!”宋云看了看大口喘气的宋海多,有些不快。
宋海多忙调匀了气息,整顿了衣冠,躬身作揖道“孩儿见过父亲。”说着又朝张飞挤眉弄眼的使眼色,似乎是怕张飞真的提出要娶丫鬟的事情。
宋云把宋海多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猛然一惊,联想到方才张飞所谓提亲的话,随即拍案而起,大怒道“你们两个小畜牲,竟……竟干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你们……你们……”
张飞愣了,宋海多也愣了,两人四目相对,满脸疑惑。
半晌,宋海多才小声道“父亲大人,那个……虽然我三哥要娶咱们家的丫头,可也算不上是什么有辱门风吧?”
“你还敢……嗯?”宋云这才反应过来,满脸尴尬道“什么……什么娶丫头?”
张飞想不通宋云的心思,听宋云问起,便道“小侄正为此事而来,小侄想向世伯提亲,娶世伯家中的一个丫鬟。”
“哦!哈哈……”宋云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大笑半天,才道“我当何事!贤侄想来还是孤身一人吧?也是,这般年龄,也该有个人伺候着了,不就是收个丫头么?贤侄就是把老夫这郡守府的丫鬟婢女都收了去,也不妨事!这还商量什么?直接带走便是了!”

“爹!”宋海多见宋云竟糊里糊涂的应下了,急忙上前一步道“爹爹没明白三哥的意思,三哥的意思不是收一个暖床的丫鬟,而是……明媒正娶一房妻子。”
“啊?”宋云这才明白过来,抬眼看了看张飞,却见张飞正赞同的点头,忙劝道“贤侄,大丈夫何患无妻啊!你看上了那个丫鬟,便先收下做个暖床贴己的人,日后娶了妻,再收其做个妾也就是了。这明媒正娶……不太好吧?”
张飞不解道“因何不好?”
“你怎么这都不明白呢?”宋云苦笑道“一个丫鬟,怎么能配上贤侄这等英雄人物?况且贤侄就要进京赶考,以贤侄的本事,中个武魁元绰绰有余,到时候……”
张飞笑道“到时如何,到时候再说,现如今,某家不过一个杀猪卖肉的商户,出身未必高过世伯府上的丫鬟。况且实话和世伯说了吧,某家本不想着急娶亲,只因为醉酒生了事端,才要娶那女子,某家要娶,便只娶一个妻子,女人一个就够麻烦的了,娶那许多做甚?”
宋海多苦笑道“哥哥且听小弟一言,哥哥终究是要做大事的人,娶了我们府上一个丫鬟,恐怕将来被人提起,面子上需不好看。”
“哈哈……”张飞大笑摆手道“兄弟此言差矣,某家做事,凭的是真本事,和女人有何干系?若是无能之人,就是娶了公主,也不过是个吃软饭的软蛋而已。日后别人若笑,那便让别人笑去,还能碍得了某家一日三餐不成?”
宋云疑惑道“贤侄且别忙,老夫还是有些糊涂,你且细细说来,怎么就非要娶一个丫鬟,老夫记得这郡守府内,并没有绝色之人啊?”
“世伯且听我细细讲来。”张飞便将如何醉酒,如何伤了菁馨,又是如何心中愧疚的原委说了出来。
宋云听张飞说完,心中大赞张飞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突然想到一条两全之法,笑道“既然贤侄非娶此菁馨丫鬟,老夫自然不便阻挠。我看这样吧!就由老夫收此女为义女,这样便不辱没了贤侄的名声。”
张飞闻听也觉得是个主意,心中大喜,拜道“那就多谢岳父大人!”
“哈哈……”宋云笑道“没想到你我由伯侄变成了翁婿,妙,甚妙。老夫知贤……贤婿是个急性子,这就让人去找媒婆日者,定下个良辰吉日。”
张飞再次拜谢,告辞退了出去,宋海多见自己父亲竟然应下了,心中不解,方才张飞在时不好问出来,此时张飞一走,忙上前道“父亲,你怎得应下了。”
宋云怪宋海多失礼,冷冷瞟了其一眼,宋海多吓得慌忙退后三步,躬身低头不敢言语。宋云这才道“我儿岂不闻‘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仙女。’自古家中良妻美妾成群的,有几个英雄人物?自古娶了绝世美色的,又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夏桀、商纣、周幽、夫差,你也要记住,以后娶老婆,只要能生养、贤惠便可,什么倾国倾城,都倾国倾城了,岂会有好事?”
“是,孩儿受教了!”宋海多谨慎的点头,好似听到了圣人的教诲一般,但实则心中却不以为然。
知子莫若父,宋云岂能不知道宋海多的心思,只是这种事情不好强求,便也不再教训宋海多,只捋了把银髯道“去,找媒婆和算命的先生来。”
“是!”宋海多躬了躬身子,朝大厅外走去,却又听宋云叫道“且慢。”
“父亲还有何吩咐?”宋海多忙又转过身子,恭敬相问。
宋云道“去先把菁馨丫头叫来。”
宋海多应了一声,这才出了厅门,着门口一个小厮去叫菁馨,自己去寻找媒婆和算命先生去了。
菁馨已经醒了,正在后院呆坐,听闻自家老爷招呼,忙跟随小厮来到前厅,见了宋云盈盈跪下,道“奴婢见过老爷,奴婢今日惊扰了张爷,实属不该,还请老爷恕罪。”
宋云见菁馨脸上包着轻纱,声音不缓不急,颇知礼数,心中便有些喜欢,笑道“老夫没记错的话,你父亲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你也算是书香门第。”宋府没有女主子,下人丫鬟本就不多,故而宋云隐约能记得菁馨的出身。
菁馨堂堂郡守大人,竟然能记得自己的出身来历,心中大是感激,忙道“回老爷的话,家父却是秀才出身,只是科举难中,郁郁而终,奴婢才到了宋府,多年来受老爷少爷关照,所愧良多。”
宋云平日里不曾关注家里丫鬟,今日见了菁馨,觉得其说话得体,落落大方,心中更添喜欢,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老夫看你知书达理,欲收你做个义女,可好?”
菁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又惊又喜,忙拜道“女儿李菁馨,见过父亲大人。”
“哈哈……好,好……”宋云连连道好,又道“不如你从今后,便改姓宋,可好?”
宋乃是北宋的国姓,乃是百姓中最尊贵的姓氏。士族制度早就废黜,但在北宋有个例外,就是如果一个人姓宋,那这个人就算再破落无赖,也算是士。“士可杀,不可辱”,宋姓者,即便是犯了杀头的罪过,也只能断头台上挨一刀,官府绝不能用绳索等物捆绑羞辱。
本来让菁馨改姓宋,是件好事,谁知菁馨本来心中欢喜,听罢此言,却心中一沉,道“老爷容禀,奴婢闻古人有言‘百善孝为先’,今日奴婢若因荣华富贵,而弃生父所赐之姓氏不顾,便是不孝,奴婢宁死不做背宗弃祖之事,老爷好意,奴婢心中领受,只能怪奴婢无福了……”
宋云闻听菁馨又改称自己老爷,拒绝跟自己姓宋,心中非但没有不快,反而大是喜欢,拊掌笑道“小小女子,竟然有此气节,愧煞天下男儿。既然你不愿改姓,老夫也不强求,不过老夫喜欢你这份孝心,从今天起,你便是老夫义女,还姓李,就叫李菁馨。”
菁馨对宋云气度大感钦佩,忙磕头谢恩道“父亲大人在上,再受女儿一拜。”她早年丧父,沦为下人,如今飞上枝头,却并不自傲,只将宋云当成自己生父,生出万份亲切。
宋云点头笑道“女儿啊,为父还有一事和你说,便是你哥哥的结拜大哥,今日伤了你的张飞贤侄,心中对你有愧,向为父提亲,要娶你为妻,张贤侄盖世英雄,来日必飞黄腾达,你与他为妻,不算辱没。本来今天收你做女儿,也是因为你一个丫鬟的身份嫁给张贤侄不合适,只是方才一番话,为父却是真心动了收你为义女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对这门亲事,你可愿意?”
菁馨听宋云道出开始要收自己为女的意图,丝毫不避讳,暗赞自己这义父是个磊落丈夫,又想到义父所提这门亲事,心中又羞又喜。羞,自然是女儿家心思。喜,则因为张飞闹南阳的威风已经传开,这等英雄要做自己夫婿,让她如何不喜?
菁馨自幼便读《女经》,脸上不见欢喜,只是双腮通红,低头细语道“女儿本就是蒲柳之姿,又伤了颜面,恐怕……恐怕配不上张大哥。”
宋云虽然聪明,但却不能识得女儿家的心思,听菁馨此言,还以为其心中不愿,宋云此时可是对自己这个新收的女儿满意得很,竟忘了自己收菁馨为义女的初衷,叹气道“既然女儿心中不肯,为父不强求了,为父这就去和张贤侄说,想张贤侄英雄人物,也不会强求这等事情。哎……如此贤妻,张贤侄无缘了……”
“父亲大人!”菁馨知道宋云误会,忙叫了一声,叫完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咬了咬牙,才下决心道“女儿……全凭父亲大人做主。”说完这话,菁馨已经羞得要找条地缝钻进去,在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般“败俗”之言。
宋云可不管《女经》上说过什么,这次他听明白了菁馨的意思,暗道这女儿原来是愿意的,心中由愁转喜,激动莫名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来人!去告知全府上下及白水城中各方名士,就说宋某人收下菁馨丫头为义女,招张贤侄为婿,近日便为两人成亲,让他们准备好贺礼,就等喝酒吧!”
那听命而去的家丁知道这个老爷脾气,自然不会去和城中名士按宋云的话说,他自有一番得体言语,暂且不提。只说宋云见菁馨还跪在地上,知道是自己没说话,菁馨不敢起来,忙一拍脑门道“为父疏忽了,让女儿跪这许久,快快起来吧,莫伤了双膝。你如今有伤在身,明日我派几个得体的丫鬟去服侍你。”
菁馨盈盈起身,笑道“爹爹说笑了,女儿做丫鬟这些年,大跪小跪都不曾碍事,怎做了半柱香的小姐,就变娇贵了?爹爹若是疼女儿,便听女儿一言,反正在家的时日也不多了,这些日子就还让女儿在旧院居住,一切起居都由女儿自己照看吧。”
宋云不解道“这是为何?”
菁馨道“女儿观这世上之人,患难时情同手足,一朝富贵,便夸夸自傲,忘了往日的情分,岂不知得富贵易,得知心难,如此这般,哪还有知心之人?那旧院中都是女儿的金兰姐妹,平日里对女儿颇多照顾,若是女儿飞上枝头,便让她们侍候,一来不忍,二来不义。若女儿不已富贵自傲,还居旧院之中,那家人们不会说女儿明白事理,反而会说爹爹有义,将来想到此事,还有何人不能为爹爹尽忠的?”
这番话说完,宋云又喜又愧,喜的是女儿这般明理,愧的是自己一个男子,竟没明白这个道理,想到自己昔日玩伴,大多不知音信了,更是自愧不已,叹道“得女如此,为父幸甚,得妻如此,翼德幸甚。”
菁馨满面羞红,慌忙告退,却又惹来宋云大笑不止……
六月初六,小暑,黄道吉日,宜婚丧嫁娶,万事大吉。
好日子,好天气。碧空万里,日高而不烈。
白水城这几日好热闹,先是前些日子郡守大人宋云收了一个丫鬟为义女,今日又有郡守公子的结拜大哥迎娶此女,有不知真相的市井好事之徒,编造了无数风花雪月的桥段,主题都是张飞和菁馨如何破除障碍,走到一起,颇有些西厢记的意思,只是白面的张生,变成了黑脸的张飞。
城中的名士早就得到了宋云的请帖,平日里三三两两,对坐饮酒的时候,也把此当成话题,他们编出来的段子却不是市井之徒能比得了,毕竟市井之徒要为生活奔波,没时间多想,而名士们却有的是空闲,这天下最无聊的人就是他们了。
郡守府门口,早早的挂上了八盏双喜灯笼,里面用红毯铺底,就连门前的青石狮子也戴上了大红紧促的花团。宋云满脸喜气的接待着早来的各方名士,宋海多忙着内外张罗,菁馨心神不定的坐在窗前,手轻轻的抚摸自己面上的疤痕,耳边听着媒婆唠唠叨叨的讲着繁琐的规矩,时时轻皱的眉宇间,似有无限心事。
人们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事情做,唯有张飞无聊得很,说来也是,他在郡守府旁盘下一个院子,作为新房之用,离的这么近,也不用他去接新娘来,酒宴又摆在宋府大厅,一切由宋海多忙活,用不着他操心思,其实他也从来没想过操什么心思。
绣娘去了菁馨处做伴,马良主仆就在院中的凉亭里下棋,这马良断臂上绑了一支银勺,正好蒯住棋子,倒是方便的很。他如今伤势渐好,只是不愿意见那些所谓的名士,便和张飞商议不去饮宴,张飞也不见怪,正好自己无聊,便让马良主仆在此做伴。
凉亭旁的空地上,张飞和张小六两人面对面扎着马步,两人精赤着膀子,左右手平举,各提一只大石锁,只是张飞的石锁大些,看有不下百斤的重量,张小六的石锁却小了一倍,也有五十来斤。
此时张飞面色呼吸坦然如常,两只手臂稳如泰山,张小六却已经面色通红,半天呼一口浊气,两只手臂有些颤抖。
又是半晌,张小六长出一口气,将两只石锁放下,甩着膀子笑道“徒儿又输了。”
“哈哈……”张飞大笑着将两只石锁一扬,那两只石锁“扑通”一声同时落在其身后,并在一起,不见缝隙。
张飞朝马良叫道“马先生,多少时候?”
马良看了眼棋盘旁的香炉,笑道“第五柱香烧了一半。”
张飞听完,便上前拍了拍张小六的肩膀,赞道“不错,比上次多出了半柱香,不过还要努力,为师十岁时,便能举五十斤的石锁六柱香的时间了。”
张小六忙躬身道“那自然是不能和师父比得。”
“哈哈……”马良却在一旁大笑道“翼德,若是天下人都能像你一样才叫稀奇了。你今日大喜的日子,别老是舞刀弄棒的。”
张飞笑着用张小六递过来的净布擦干了汗珠,穿上衣袍,走到亭中道“就听马先生的,不过实在无聊,不如你我杀上一盘!”
马良吓了一条,忙苦笑道“莫说我四肢俱残,就是身子尚健全,也经不住翼德打个喷嚏,翼德别拿我这老骨头开玩笑了!”
张飞笑道“马先生误会了,某家说的杀一盘棋。”
马良一愣,讶然的看着张飞道“翼德也会下棋?”
张飞朝让点头,道“学过几天,就是不知道马先生肯不肯和某这粗人对弈。”
马良喜道“老朽四肢残疾,但眼不瞎,心不缺,翼德外粗内细,我岂不知?来来,你我下上一盘。”
张飞点了点头,早有马青将棋子各自拾回,和张小六侍候在旁。马良让张飞先手,张飞也不客气,执子落下,两人就这么下了起来。本来马良以为张飞就算是会下棋,棋力也不见的精湛,真下起来,才知道张飞不知庸手,忙收敛心神,用心对战。
两人的棋风却是不同,马百晨沉稳老练,占领一地稳固一地,守中有攻,攻中有守,张飞却是天马行空,杀气纵横,每每落子间不假思索,看似无章,却又有序,以攻代守,竟让马良丝毫占不到便宜。
张小六棋艺平平,还则罢了,马青棋力本就不弱,竟看的痴了,眼睛死死盯住棋盘,生怕错过了一招半式。
这一盘棋直下了两三个时辰,马良才大笑三声,扔下一子道“老朽输了。”
“侥幸,侥幸!”张飞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摆了摆手。
马良看了眼散乱的棋盘,叹道“翼德过谦了,只是老朽却看不懂翼德是哪家的棋路,还请翼德告知。”
张飞不解道“什么叫棋路?”
马良一愣,却知道张飞不会装蒜,暗笑这等高超棋力,竟不知道棋路,便解释道“这天下棋路,有道家,有佛家,有儒家,有墨家,或出尘飘逸,或隐忍厚积,或仁德高盖,或非攻兼爱……翼德的棋路不是此四家,也非我见过的旁门,老朽却不知了。”
“哈哈……”张飞大笑道“如此,某家这棋路,当算是兵家一路了!”
马良讶然道“兵家?”
张飞点头道“某家其实平日里并不怎么下棋,只是自幼遍览兵书,发现这围棋竟和战阵相通,某便将兵法用在这围棋之上。马先生看这一步,你欲固守阵地,就好似守城,我兵力不及,强攻必损,故而受助要道,就如断你粮草,你这一地无后援,日久必失。
再看这里,你欲攻我此处,我兵力不及,便作势佯攻上角,那里你虽占据,却未曾稳固,只能回援,便解了我此处之围,此乃围魏救赵。
还有这里,你落一子,我也落一子,你连落三子,我也连落三子,你便见取此处不易,便退了,正合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这里,你见我中门大开,落子欲深入我阵地之中,却没注意我两边阵势早已布下,正如峡谷之内,一只孤军,两边设有伏兵,岂能不败。
哦!还有这个地方,我看似要取四周之地,每每落子数枚,却无功而反,实则每次便有一两子留在了中央的要害处,天长日久,屯兵以厚,一攻得手。”
“妙!妙!”马良用断臂敲打石桌,失态大叫道“翼德此番论调,精辟至极,其实尧帝创围棋之初,便是为了教授其子丹朱兵法之道,今日翼德此道,正合围棋本源,以旁支斗本源,岂能胜之?老朽服了,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啊!”
张飞被马良夸的只有“呵呵”傻笑,却听一旁张小六惊呼道“啊呀!天都黑了,怕过了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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