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表妹亚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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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志成看着山坡上的枫叶从青变黄,又从树梢旋动舞姿,飘落在黑得发亮的土地上,腐烂随雨露注入土壤。燕群拖儿带女迁徙,从屋檐上唧唧喳喳消失,令人失落和悲凄。屋前青松上的蚂蚁也渐渐地疏远那有趣的奔跑,只有几只秋蝉蜕变下来的模型留给世界那些无聊无趣的人观赏。志成这时他不会观赏,他心里有一个结待他去解,或许不是结,或许是一个诺言,兑现母亲的诺言。无论他的未来是怎样,不管天空是飘散着绚丽的燕雀留下的羽毛,还是那枫叶绯红的梦,他不会思索太久。他知道来年,这一切会循规蹈矩,来时再把它珍藏在梦里,闲时让它来慰藉久未愈合的伤口。
这一天赶集,赵志成正在看书,半掩的门突然伸出几个女孩的脑袋,志成神经紧绷突兀疑惑是不是走错路了。他镇定下来时表妹杨亚娟推门进来了,唤得几个女孩子来到他家。
杨亚娟跨进门,没有见到母亲和继父害羞地问志成:“大哥,姨娘们到哪儿去了?”
赵志成正在羡慕她美貌时,突听到她在耳旁唤他,心思缩了回来,忙起身让座,顺手挪了几把椅子给她们坐。
“快坐,我妈们去街上了。你们来没有遇见?”
“我们是从小路走捷径来的,可能他们走大路。”
赵志成也有点害羞,每个男人未碰过女人见到女孩在眼前撩拨长发心会发热发涨,难免心脏负荷加重,血液运转加快,这时只有支吾着。
“可能吧!”
表妹觉得有点拘束,低着头不语,长发垂直下来随着她不自由的呼吸的气流在她的眼前晃动,仿佛是神女峰上女神在凝思。几个女孩子年龄还小不过十三四岁,脑子装着永远勾画不完的童话,知道灰姑娘的故事是真实,但结局是错误的,她们在寻找一个更有绚丽色彩的童话,让现实统统装进去。她们还不知道未来要和男人有什么纠葛,男人到底有多少心事,只是无言,无聊遂伸着头东张西望。
赵志成坐了好一会,不像一个上了结婚年龄的男人,虽然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从来没有时间来把他理顺,不像那些讲台上的会讲故事的人。他闷在心里的语言若是挖掘出来几代人也读不完,可惜它现在像一团乱麻,自始自终找不着线头。为了表示对婊妹的亲近只有随手拈来一句来堵住暂时的突兀。他顺便问:“你们来街上的人多吗?”
“很少。”
“姨娘们上街去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也是去玩耍。”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你忙什么。”
“我得回家,家里有事呢!”
几个女孩坐得不耐烦,感觉作业本上的童话有了新的结束,想把它立刻写下来交给审视这世界的老师。她们头像上了发条的木偶,伸着头东张西望。突然,他们从门缝往外看,看见母亲和继父回来了,兴高采烈地对亚娟说:“亚娟,你姨娘们回来了!”
“你们认得!”
“认得,往日她常去你家。”
表妹伸过头去看,说:“果真是姨娘们回来了。”
瞬间,母亲和继父己经进屋了。母亲一推门便问:“志成,亚娟到我家来了吗?”
“来了。”志成笑着说。
亚娟听见声音笑着叫:“姨娘,你们回来了!”
母亲看见亚娟就笑了:“我一上街就碰见你婆,说你到我家来了。我们转一圈就来了。刚才你婆说,你爸爸来信了,是不是真的?”
亚娟扭过头,笑得像墙角里久未见过阳光的紫萝兰,在经过黑夜和阴暗的白昼囚禁后,突然从返大自然看到了太阳,得到了家的温浸。可从她的脸上看得出这封信她已期盼很久了。
“是的。”
“他说今年冬月回来!”
“他信上是那么说,但不知是不是事实。”
“可能是真的。”
“也说不清楚,我爸爸这人我是知道的。”
“他可能听见你们在家里吃苦,说他出来了,别人总有个畏惧。”
“可能是”
“要是他真的回来就好了。”
母亲看了看亚娟,接着说:“你爸爸回来,你和亚梦出去扛工,家里很快富了。即使我们现在这样子,将来还是没有你们家富裕。”
“你家主要是送两个哥哥读书!”
“别去提了!你大哥,二哥俩害死人了!”
“他们出来工作就好了。”
“他们不知何时才能出头,我打算不送他们读了。”
母亲瞅了志成一眼,说:“不送他们了,也觉得可怜,回家来帮不上什么!”
“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没考上可以做其它的事业,况且他们有知识,随便做什么都有前途的。”

“你看他人有那么高了,脑子却笨得很!”
亚娟听母亲说看着志成,只是笑了笑。
亚娟和母亲坐着闲聊了半天,看了看天,像有心思似的。母亲知道她害怕弟妹们在家里闹事,便不多留她了。
亚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妈妈看见她爸爸常年在外干一些不法生意,得钱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吃喝嫖赌,家里想要用一分钱用也没有,眼看着五个孩子在家要吃没吃,要穿没穿,为了这个家,她想尽了一切办法还是不能支撑下去。那时志成家也很贫寒,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姨娘听人说外面打工找钱容易,便和一些婆娘出去了。不知一去不复回,后来有人打听她被拐卖了。亚娟的爸爸也知道,但他不去接她回来。他说,既然要离开我,我也无话可说了,以后不允许孩子们提起她。不久她爸爸蹲了监狱,从此家里的活都压在她的肩膀上,她又当爹又当娘。亚娟做事是会动脑子的人,虽然没父母在家,但是家里干干净净,有条有序,而且还送三个弟妹上学读书。她想,自己没有读书,决不能让弟妹们跟我一样,不然以后五姊妹是受别人欺的命。她和亚梦私下商量找一些事干。
天公偏偏折磨受苦人!就是她爸爸和她妈妈不在家那年,亚梦去山坡上砍野竹卖,渴了在山坡上喝了冷水,感冒了。为了节约钱,她们舍不得钱去医院治疗,每日每晚的咳嗽,把肺管咳破了。
母亲听见了,心紧得发慌。她在村寨上借了四百元钱,匆匆去她们家,急得像自己的孩子患重病一样。
亚娟们族人和志成们家族一样,都是一些没心没肺的铁公鸡。不过,亚娟的祖母还活着,几个伯伯不得不听这老人几句话。
几个婶娘去请巫师占卜说,亚梦的魂己被抓走了,无法救治了。这不知是巫师学术不精,还是几个婶娘说谎。母亲虽然是个佛教信徒,但是她认为是人,是命,更何况最聪明的人都要犯错误,更别提菩萨了。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是几个婶娘在撒谎,她觉得菩萨永远是爱护穷人和受苦人的。她决定那怕还有最后一口气,她都不会放弃,而且他们没送医院去治。她就在族人面前骂了他们,一定要送医院去治,她出四百块,要求亚娟一族人每家出四百块钱。大家都知道志成的姨娘不在这儿,许多人都议论母亲良心好,不然她可以不管。族人出于面子害怕别人议论,都出了钱让亚梦去县医院治疗,不到一周亚梦的病治好了。
亚梦治好了病,回到家,婶娘们逼她几姊妹还钱。没有办法,亚梦十三岁就出沿海打工去了。
亚娟坐了一会对母亲说:“姨娘,我要回去了。”
亚娟起身准备想走,母亲知道留不住,于是说道:“等一等,给你拿点菜油去吃。”母亲知道家里没什么拿的,只有刚收割的油菜榨出的油,让她拿点去。
“用不着了,家里还有哩。”
“你们今年没有种油菜,那里还有油!”
“我前几天在集市上买的。”
“拿一些去,这几次赶集我在街上没有遇见你。”
母亲说着去拿瓶子装油。
母亲装好油给亚娟。亚娟便走了。
“亚娟,你有时间上来玩几天嘛!”
“有时间,我会上来玩。”
母亲转身和继父说:“不留她,若家里出事,自己疚谦。”
母亲边说,便进屋。赵志成盯着表妹远去的背影对母亲说:“妈,亚娟很少来我家玩呢。”
“这姑娘,她心厉害!往日,你们上学没钱,亚梦打工汇钱来就没听见说借点钱给我们,他怕我们还不起她。今天她婆有意思在我面前说:‘姨娘,亚娟找婆家了。’问我是不是知道。我说,不知道。她悄悄地凑在耳边说,‘放到曾家港’,恰恰那男娃娃站在我旁边,她婆就指给我看。人没什么,又矮又瘦,脸黑黑的。”
继父问:“她婆还说什么?”
“说亚梦要回来过年。”
志成听见亚梦要回来过年,知道自己家把曾经亚梦汇来的钱用了。“妈,看你们怎么办?亚梦的钱你们从哪儿得还她。”
母亲提到钱,就生气:“钱!钱!那些钱是我用了吗?问我,我去问谁?现在买除草剂就没钱,以后油菜长起来全是草,哪里有油菜?我叫你们在学校读书努力一点,你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一些钱全堆到你们身上去了!”
母亲知道亚娟的心很厉害,怕亚梦打几年的工到后来一分钱没有,就写信给亚梦自己要存储点钱。亚梦听母亲说,觉得很有道理就把钱汇给她。但是志成兄弟读书没钱母亲就把她的钱取出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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