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你沉睡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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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一次机会,我翻到了你的照片:照片上的你明眸皓齿,身着一件李子红上衣,隐匿着泛红的笑,然而是醉人的笑。你那时的头发刚好齐肩;发前绾了个绾子,颜色很老气,可丝毫没有影响到那张青春荡漾的脸。你告诉我说,那张照片是你十九岁生日那天照的。
你带着一丝凄楚的表情告诉我说,那张照片是你十九岁照的,一个你喜欢了很久的师傅给你照的。那个师傅在校时是一个全能的文艺工作者,除了学习,他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文艺的创作之上;他能说会唱,能文能武;他的名字叫文武。那时,他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常组织一些文艺活动。其实你骨子里也热爱文艺,尤其是当你听到他丝丝入耳的笛声和啸声时,就更渴望得到文艺的熏陶了。
文武在吹箫时动作很好看、很帅、很文雅、很有品味。你常在梦里将他吹箫的样子想了一遍又一遍,可白天当你看到他时却又躲他远远的,只是暗地里还是在看他,捉摸着他。看他时,总又与他吹箫时的样子联系在一起,然后一遍遍地想他,想他有着一双多么忧伤的眼。他尽管是个文艺工作者,可很少与别人联系,只有组织活动时才肯露面。他的性格其实和你一样有点孤僻,哦,不,甚至比你更孤僻:你是因为爱上了文艺才爱上了孤僻,而他的孤僻好象是与生俱来的孤僻。
文武只是在晚上吹箫,吹《红楼梦》曲。那时大家年龄都还小,其实根本读不懂《红楼梦》。你说你是读过几遍的,可读了就又忘了,留不下什么。可是他却能将《红楼梦》曲吹奏得如诉如泣,叫人一听就有断肠之感。你于是以为他很了不起,是个文学家,或是个评书家。你说从那时起,或是更早一些起,你就很崇拜他,很想与他走近,哪怕只说一句话,哪怕只看一眼,哪怕只是近距离地聆听一回他的忧伤也好。可是,他总在晚上一个人吹,吹那些叫人断肠的曲子。
那年文艺活动特别少,你只能在上课时才能见他一面。上课时的他专心致志,容不得别人说话,而他的话似乎全都藏在课本里了,可你还是那么想和他说话。他是个文艺工作者,你于是对他说,你也想加入文艺小组,还报名参加了他的乐器辅导班。从此,你可以从容不迫地与他交流,与他对话,甚至与他一起演奏曲子。于是,转眼功夫他从同学的身份一跃成为你的师傅。叫师傅,叫师傅,叫师傅啊?人家就半开玩笑地对你说,可你在他当了你一年的师傅,也未曾改口叫过他一句师傅。他还是你的文武。
你后来学会了他的样子:好看的、文雅的、很有品味的吹箫的样子。只是你还没有读懂《红楼梦》,可你每每吹起《红楼梦》曲子时,就象读透了它一样,其中让人感动的程度和他如出一辙。
为了学他吹箫,吹好红楼曲,你将所有的交友、玩排、编织的时间全花了进去。箫的入门比笛子难,你并没有天生的文艺细胞,刚开始时你甚至想过要放弃,可一想到要放弃你就觉得象放弃了他一样难受,是他让你别无选择地迷恋上吹箫的,于是为了他,你坚持了下来。你怕他看到你初学者的笨拙,就偷偷一个人在寝室里练习,有时练得忘了吃饭、睡觉,关灯,最后还惹起了室友们一致公愤。直到有一天,你终于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吹箫了,你的师傅才意外地夸你很有悟性。为了这难得的悟性,你决心在所有向他学习吹箫的人中脱颖而出,他于是开始用欣赏的目光看你,并视你为知音。有一天,他说你吹箫的样子很美、很动人、很让人陶醉,于是为你拍了一张,仅有的那一张。那天,你正好穿着那件李子红上衣,头发被一个老气横秋的绾子绾住。

那是中专最后一年,班里好多男生女生都开始恋爱。那个年代的恋爱很含蓄,可尽管含蓄,大家对谁与谁一对的事却了如指掌,只是心照不宣。你每从他那儿学完了吹箫的课程,就径直回到自己寝室,可那阵子寝室里老没人,你便可以在里面尽情地吹你想吹的曲子,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直到深夜,你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想他,想他时还能将他的名字大声地喊出来。你是那样做了,因为你对他的感情从他没有成为你师傅的那刻起,就根深蒂固的了。那时,你总在心里一遍遍默默地对他说:“可你知吗?你知我对你的感情吗?文武,你是不知的,然而你是不知的,你知的是:我在你那儿永远只是一个有悟性的学生,而你终究只能成为我的师傅,虽然我有意无意地让你听到我叫你文武。你的忧伤、你的成熟、你的凄美以及你的很有品味让我不敢公开我对你的感情,因为对一个崇拜得如神灵般的人说爱是件多么肤浅的事!你的忧伤、你的成熟、你的凄美以及你的很有品味让我感到你很懂爱情,尤其是《红楼梦》里面的爱情。或许你曾经恋过爱,现在只是为了缅怀过去的爱而吹奏《长相思》:长相思,长几个夜晚;长相思,不如长相伴。若拥抱时光太少、太短、青春多荒凉。长相思,长不过天长;长相思,太长心不安。怕就怕春光灿烂成遗憾,意难忘、、、、、、”
文武或许是不知道世上真有《长相思》这首歌的,所以就干脆将它改成为《红楼曲》:眼空畜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绞绡劳解赠,教人焉得不伤悲!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在临近毕业的那段时间,也就是恋爱着的同学们忙着拥抱吻别的时间,一个噩耗传来说他得了一种病,一种无可医治的病。你急得几天未曾合眼,四处奔走呼告,为他筹集治病的钱款,你本是一个不善言辞、不善交际、甚至骄傲得从不请求他人帮助的人,可是你全然不顾外界对你的看法和自己固有的羞涩,转眼成为一个有手腕的交际花。你拿着别人为他捐来的钱,紧紧攥了一路,可当你赶到他家时,他已与世长辞了,他奶奶说他死于从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
你回到学校,艰难地熬到了毕业,从此过着没有热度的生活,也不与人恋爱,并从此浑浑噩噩地沉睡了五年,你的箫也跟着你沉睡了五年;你的世界因为沉睡而静寂了五年,停止了五年,也灰暗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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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那张你的照片:照片上的你明眸浩齿,身着一件李子红上衣,隐匿着泛红的笑,然而是醉人的笑。照片是你十九岁时照的,你如梦初醒地告诉我说,照片是你喜欢了很久的师傅为你照的。你说完转而拿起了那根和你一起沉睡了五年的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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