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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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城门一开,王朴就匆匆进了城,在城外一夜让他身上结了一层白霜,不过他没有时间管这些,直奔皇宫而去。
他奉命在城北远处郊野隐秘所在建了个小火器造作场,自从郎兵把火药的配方以及发射火药的武器图纸给他,经过几天的试验之后,他迷上了火药,火药的威力让他深信,如果运用得当,必定能在战争中大显身手。
这两个月的时候,他大部分都在那个小小的火器造作场度过,连刑部比部司的大部分差事都交给了比部员外郎薛居正来办,他对这个能干的属下非常放心。
两个月来看着火药的威力变的更大,他对郎兵愈发看重了,因此一听到皇上要斩郎兵的消息就急忙赶来求情。
他到皇宫的时候早朝已经开始了,他只好在大殿外间大臣们休息的地方等待,今天朝议商讨的是修葫芦河、凭借河流抵挡契丹袭扰之事和疏通漕运之事,事关重大,争论激烈,很晚才罢朝。
一见周世宗罢朝后往万岁殿走去,王朴急忙追了上来,匆匆行了一礼道:“臣王朴有要事与陛下相商。”
柴荣看了王朴一眼笑道:“你怎么回事,头发眉毛上这么多霜,难道你夫人不让你进屋,在外面站了一夜不成?”
“陛下,臣有要事和您商量。”王朴可没柴荣那么好的心情。
柴荣知道王朴的脾气,收起笑容道:“那就去朕的书房。”
柴荣知道王朴说有急事,那肯定十万火急,因此看了皇后也让她稍后了,进了御书房,关了房门,柴荣对王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朴道:“臣督促工匠们侍弄火药,两个月来大有进展,火药的威力提高了将近一成,抛射火药的武器也在摸索制造之中,臣认为如果用的好火药,不啻平添五万甲兵。”
“有这么大的威力?”
“臣句句属实。”
“嗯。”柴荣点点头,瞟了王朴一眼,已经猜出他的来意了,“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来吧。”
王朴道:“臣闻古之明君不以己之好恶而杀人,今陛下仅仅因为小错而杀大将,岂不让臣属们心寒,又何谈君臣一心削平天下呢?”
“小错?”柴荣冷笑道,“郎兵胆敢欺君,岂是小错?置亡父遗言、国家法度于不顾,又岂是小错?如此不忠不义之人,难道还不该杀?”
王朴正视着柴荣道:“陛下,敢问郎兵可曾向符郡主下过聘礼,可曾有过煤约之言?”
“这.......”他虽然已经认定两人的婚事,但是他们的确还没有弄这些,“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王朴微微一笑道:“就算郎兵真的下了聘礼,按照我大周律法,男子悔婚不过杖责一百。”
柴荣脸色阴沉地道:“郡主岂能等同常人。”
王朴也不分辩,又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郎兵弃刘家而就符家也是人之常情,当年的郎家不过是一个小贩,如今的郎兵的可是大周堂堂的都指挥使,门不当户不对,他悔婚也情有可原,最多只能说他的品德不够好,也无可厚非。”
柴荣哼了一声道:“那他为什么不和朕明说,这不是欺君吗?”
欺君不欺君还不是你一句话吗?
王朴道:“陛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大周需要将领,需要能打仗的将军。郎兵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仅善于练兵、将兵,还善于改良武器,臣以为郎兵之才可抵三万甲兵。为了大周这三万甲兵,为了陛下早日实现削平天下之志,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命,给郎兵一个机会。”
柴荣脸色阴沉:“他这次欺骗了朕,安知以后他不会欺骗朕?朕又如何敢相信他!”
王朴早想好了对策,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急忙道:“这个简单,臣可以建议郎兵和刘家解除婚约,娶郡主便是。陛下不计前嫌,郎兵必然感恩戴德,誓死以报陛下。”
柴荣站了起来,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显然难下决定。
王朴催促道:“陛下,想想高平之战吧,郎兵怎么说也是为国立下大功之人,陛下给郎兵一次机会,不仅不会失了陛下的威信,还会让群臣看到陛下优待功臣之心,激励他们更好地报效朝廷。”
柴荣犹豫了一下,转过头来道:“好,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郎兵一个机会。窦思俨,立刻去带郎兵来这里。”
“是!”
一会儿功夫,两个侍卫随着窦思俨把郎兵带到了御书房,王朴瞟了一眼,他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和前两次见他时的意气风发相反,此时郎兵一脸的憔悴,是啊,生死面前,谁又能无动于衷呢?
他偷眼看向柴荣,正巧柴荣也再看他,他立即会意地道:“郎兵,陛下念你曾为大周立过功,还算有些才能,破例给你一次机会,免你一死。”
免死?今天午时要被斩首的郎兵根本没抱生的希望,没想到他还有活着的机会,郎兵欣喜若狂地叩谢道:“臣郎兵多谢陛下!”

“但是,有一个条件。”王朴缓缓地道。
郎兵心里一沉。
“对你是好事,陛下看得起你,还愿意将郡主嫁给你,当然刘家的婚约你必须解除了。”
王朴料定郎兵必然没口子地答应,没想到郎兵想了想摇头道:“既然先父为我和刘家定了婚约,兵身为人子自当遵守父命,这个恕难从命。”
柴荣噌地站了起来,怒道:“净胡说,前蕃你怎么答应朕的?如今倒装起清高来,难道你连自己有了婚约都不知道吗?”
郎兵看着柴荣道:“臣确实不知。”
“不知?好,哈哈.......”柴荣怒极而笑,“好一个不知!当朕是三岁小孩子吗?来人,把他拖出去,午时斩首!”
看着郎兵被如狼似虎的侍卫压着走了出去,王朴急忙道:“陛下.......”
柴荣怒气冲天。
他又转向郎兵:“郎兵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快答应啊.......”
郎兵决然一笑,紧紧抿上嘴唇,一句话都没说,很快就被侍卫拖了出去,王朴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柴荣重重地一拍桌子,坐了下来,随手翻开奏章,是侍御史赵砺弹劾翰林医官马道元,趁治病之极欲对寡妇行苟且之事,被邻里当场抓住,证据确凿,赵砺建议削去其官爵,仗着二十。柴荣更恼怒,“马道元,真是为老不尊,准了。”他在奏折上批了个大红的“准”字,随手丢掉一边,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拿过来又添了一句:“念其年老且有功,免杖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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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窦思俨并不知道全部事情,他只说王朴为郎兵求情,而郎兵却拒绝与刘家解除婚约,陛下大怒之下依然命人将他押赴刑场准备斩首。
阮芳宁话未听完,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晕死过去。
符皇后连忙命人去请太医,一边推开窦思俨,直奔御书房而去。
刘芸满脸泪水,喃喃地道:“你、你怎么这么傻呀。”也跟着走了上去。
皇后娘娘的大驾侍卫自然拦不住,符皇后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柴荣一见皇后进来,连忙站了起来,一拍脑袋道:“朕气糊涂了,忘记皇后还在那儿呢。”他心里觉得有点奇怪,皇后向来不干涉政事,也从来不进他的书房,他见皇后脸色难看,更觉得不同寻常,急忙问道:“找朕有事?”
符皇后道:“当然有事,你快让人把郎兵追回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刘芸扑通一声跪倒道:“民女刘芸愿和郎兵解除婚约,请陛下绕过他吧。”
“姐......,陛下,你快点救回郎兵。”符美娟走过去扯着柴荣的衣袖,神色复杂地道。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柴荣有些懵了。
还是符皇后了解他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脾气,三言两语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真的?”柴荣有些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符皇后急道:“当然是真的,郎兵营中老兵都可作证,他们都跪在宫门口求你赦免郎兵呢。快点派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真的不知道?朕真的误会了他?”柴荣有些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王朴急忙道:“陛下,郎兵才是真正的忠义之人,宁死不违父命,富贵不移志,乃国之栋梁,臣请陛下让臣去救人。”
柴荣这才猛然警醒般道:“快去。”
“骑朕的马........”
“是。”王朴急忙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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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郎兵根本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答应,不该伤害那么个古典纯良的女孩儿,她能宁死不失节,他为什么不能以死相报?
郎兵性格本就执拗,你好言相劝他或许会答应,你以死相胁他偏偏不让你如愿,因此略作犹豫郎兵就选择了拒绝,在侍卫拖着他出去的时候,他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或许这些日子他活的真的太累。
被压着跪在刑场上,看着台下无数指指点点的人群,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盼望时间快点到,早死早超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猛然听到台上一声大喝:“时辰已到,刽子手准备行刑。”
一碗酒递到了嘴边。
“郎将军,俺曾经当过兵,俺佩服您,您是条汉子。放心吧,喝完这碗酒,俺就送您上路,绝对不让您感到痛苦。”
郎兵歪着头一看,说话的是胖大的刽子手,他道一声多谢,闷头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笑道:“来吧,不就是个死吗,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子!”
那刽子手取下了标,扬起了手里锋利大刀,刀片在阳光下闪耀着白光,一溜地砍将下去。
“当啷”一声,一个东西撞到了刀上,那刽子手一惊,连忙抬起了刀,一刀砍不死那他就是有罪。
地上掉落的是一支箭。
“刀下留人!”
一声大吼远远传来,两骑在话声落地之前已经沿着中间留出来的小道到了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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