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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大军行至永平(河北卢龙县),吴三桂心血来潮,觉得现如今归顺了大顺政权,自己怎么也得算是人民的军队了,于是命人广张告示:本镇率所部朝见新主,所过秋毫无犯,尔民不必惊恐。四日,到达永平西沙河驿,吴三桂意外的遇到一个从北京逃出的家丁,吴三桂忙问家中的情况,家丁禀告:吴父早就被抓走了,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说:“此胁我降耳,何患!”接着又打听自己的爱妾陈圆圆,家丁看着他,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吴三桂的心不禁揪了起来,连忙追问,家丁只好如实相告:陈圆圆已被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掠去。吴三桂大惊,父亲被扣为人质,他早有预料,并且他相信新政权只是限制了父亲的自由而已,不会真的为难他,自己一旦到了北京,父亲马上就会重获自由,并且全家都会获得丰厚的赏赐。但听说自己的女人都让刘宗敏抢了去,这让他大为不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一方面表示出很大的诚意要招安我,一方面又抢老子的女人,这让他很摸不着头脑。看着面前的家丁,他心生疑惑,想起当年清军就是用了离间之计,让崇祯误以为袁崇焕通敌,最后杀了他。眼前这个家丁会不会已被清军收买,从而故意提供虚假的消息给自己。各种念头在吴三桂的脑中激烈的冲突着,他稳了稳自己的思绪,觉得在目前无法肯定形势的情况下还是先观察观察为好,于是命部队暂缓前进,就地扎营。与此同时,吴三桂派出得力亲信潜入北京进行打探。带回来的消息让他非常吃惊,农民军在北京提拿大批勋戚文武大臣,拷掠追银,吴襄也在其中。并且陈圆圆被掠,确有其事。吴三桂听后深感奇耻大辱,觉得大顺政权实在是太下作了,一方面虚假的表示出诚意招安自己,一方面又虐待自己老子,打劫自家银子,更可恨的是还抢自己的女人。看来现在的情形已毫无疑问,什么招安?全是假的,明摆着是想把自己骗回去再杀,奶奶的差点就上了当。他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见人耶!”当即下令拔营,掉转方向,全速向山海关方向进发。同时他还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到当地的民众身上,你们不是都做了大顺政权的顺民了吗,那好,既然如此,你们就是我吴某人的敌人,吴三桂的部队一改“秋毫无犯”的保证,一路“纵掠”,部队好久没发饷,士卒们自是寡得很,有了大帅的命令,他们抢得好不快活,也再一次体会到自己大帅的英明神武。
其实李自成招安吴三桂并不是假的,他倒是真心实意想让吴三桂认他做老大,跟着他打天下。之所以出现吴三桂老子被虐待,女人被抢的情况,还得从农民军打进北京城后采取的一项重大措施说起。出于筹措军费及对前统治者仇恨报复的需要,大顺政权对京中明朝各级官吏实行所谓的追赃派饷,从三月二十日开始,农民军“遍街提士大夫”,以大册登记姓名,每一百人为一组,由八名骑兵武装押送到各营拘禁,从早到晚,“冤号之声不绝于耳”三月二十三日,李自成发现一翰林家中藏有巨金,便下了一道命令:无论新旧翰林官,每人派饷银万两以上。其后,明各级官吏“被刑拷”,追赃银,向农民军助饷,即由此而起。二十七日开始,大顺政权规定:不论留用或不留用的前明朝官吏,皆派饷,其中留用的,派饷数目可以少些,不留用的,摊派的数目多,任何有犹豫的,立即用夹棍严刑拷打,直至交出所规定的数目为止。自刘宗敏寓所以下,各处兵营、勋戚名官之家,甚至在路旁街边,“人人皆得用刑,处处皆可用刑”。派饷的具体数目,按等追缴:原首辅、大学士一级的官,须出白银十万两,各部院、京堂、锦衣官为七万或五万、三万,科道吏部官为五万、三万,翰林官多则为三万、二万,少则为一万,各部属员以下的,均以千计。至于皇室勋戚之家“无定数,人财两尽而已。”至四月一日,追赃刑拷扩大化,“各处搜求渐宏,贩鬻之家稍有赀产,则逮而夹之,老稚冤号,彻于衢路。”刘宗敏所居府邸有三个大院,每院落被夹的有百余人。这三百余人中,缙绅占十分之一二,绝大部分是史馆办事、卫幕杂流、指挥千百户、各衙门办事人员,及各部书办等基层小官。他们被夹,有哀号的,有不能哀号的,“惨状不忍见闻”。凡已被夹死的,皆用绳子拽出去,“不啻千余”。夹棍是一种很残酷的刑具,它是农民军进京后才发明的,夹棍皆有棱,且用铁钉相连,用此棍夹人,无不骨碎立死。京中原明朝各官凡受此刑者,很少有活命的。

吴襄作为吴三桂的父亲自然与其他人不太一样,李自成留着他有大用处,只不过在他儿子进京归降前,还不能把他放出来。一方面李自成这人大大咧咧有些马虎,另一方面他又过高的估计了自己部下的政治眼光与智商,他把吴襄交给刘宗敏看管,但压根没想到刘宗敏会蠢到这种地步,那刘宗敏只知道吴襄是个大官,有油水,得好好榨榨,所以让老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好揍。
刘宗敏虽说也是劳动人民苦出身,可这厮一点也不朴实,他除了向吴家敲竹杠,还勒令吴家交出陈圆圆。此时的农民军已基本腐化。抢女人已是公开的秘密,农民军打入北京后,一方面大肆弄钱,一方面抢夺美色为妾。李自成作为领袖起了很坏的带头作用,一进北京,他就住进了皇宫,“即唤娼妇小唱梨园数十人入内”将宫中掌书宫女杜氏、陈氏、窦氏、张氏占有,而窦氏尤受宠爱,号曰“窦妃”。他还把宫女集中起来,分赐给随来诸将,每将各三十人,如牛金星、宋献策等要人都各得数人。他批准将戚畹家妇女分给各队营长,按册配给,不拘老少,有子女的也一并随养。
农民军的各级将领、官员们一进入北京,便被都市的繁华弄得晕晕乎乎,追求起曾被他们批判并视为敌对目标的封建帝王将相的生活。老大李自成入住皇宫,各将帅则“分居百官第”,刘宗敏占都督田弘遇府第,田见秀据曹驸马府,李过占都督袁祐府第,李岩占嘉定伯府、谷可成占万驸马府,等等。“其余多踞富民巨室”,有的甚至还“占其妻子、子女玉帛尽供其用”。田弘遇家的媳妇有的被刘宗敏霸占,有的被营队长及其部属分占。有的明朝官员为逃脱助饷、保全身家性命,不得已以赠送美女来收买农民军领导人和其下属,如明礼部侍郎杨汝成被用刑一天,就献出美婢、金壶、玉杯等物,随后很快便被释放。农民军现在已与土匪无甚区别,北京城如今成了人间地狱,在夜间,“兵丁斩门而入,掠金银奴女,民始苦之”。
李自成当年造反的时候,是以不缴税,不纳粮为口号,而获得广泛支持的。他士卒的军饷,全靠抄掠明室宗亲、勋戚,以及富豪、官僚的家产来维持。打进北京后,又继续查抄官宦之家和没收宫中储藏金银来获得财政来源。因此士兵“皆资掳掠,其囊中多者五六百金,少者亦二三百金。”农民军如此极端的做法,一方面是出于是对他们的敌人,官僚地主阶级的给予沉重打击的需要,另一方面是农民军打入北京后,看到明朝官员奢侈腐化的生活,其心态开始变得极其不平衡,觉得都是人,凭什么以前自己得过得这么苦,很自然的产生一股强烈的报复怒火。冲动是魔鬼,他能毁灭敌人,也能毁灭你自己。最终这种冲动毁掉了他们的大顺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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