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雅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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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静静倾泻。
沈周沿着一条小径,蜿蜒而进,脚下皆是石道。沈周走了颇久,却仍未见任何房屋。
周围尽是松树,苍劲挺拔,月光斜斜照下,人在松间月下行走,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突然之间,听见淡淡的潺潺水声。沈周听见,心思道:想来此处离祥伯所说居所不远了。当下,循声觅去。
沈周穿过一片低矮的松林霍地眼前一亮。只见前方巨石错落,青草夹生,一道清澈的山泉流将下来,沈周微微疑惑,怎不知如此之地,竟会有山泉,当真是奇怪无比。
虽是心中疑惑,然而此时沈周稍作停留之后,便也缓缓离去,沿着山泉一路南行,山泉汇聚,形成一条小溪,两边松树减少,竹子倒多了起来。溪边草地石隙长了一丛丛密密的绿竹,绿竹斜斜峭立,极为幽雅,沈周看见如此之景,心中惊奇不已。
山溪右拐,缓缓行走,在巨石错落之间蜿蜒盘旋。出了巨石阵,豁然开朗,一个极大的湖泊出现在沈周眼前。
湖水清澈,绿竹掩映。月下柔光,淡淡残影,依稀之间,对面竹林憧影中可以看见亭台楼阁。
沈周暗自思忖,此地果是绝美之地,住在此处当真可以陶冶性情,他缓缓前行,绕湖向亭阁处走去。亭阁皆取松树原木与竹子建成,未施脂漆,也无勾心斗角,流檐飞瓦,仿佛只是随意搭建,但月下幽静,素面朝天,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沈周沿着亭阁,走过长廊,绕过竹楼,登上松木高台,极目远眺,未见任何一人。当下缓缓走进后面庭院之内。庭院倒是不大,围墙也不高,但是屋中寂寂,似是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草影,月舞西墙。
沈周微微疑惑,祥伯便说那有人在此,为何又是这般寂静,有些奇怪。他暗自细观一下,未见人影,便欲转身回去,正当此时,突然之间,隐隐听见东南方传来一阵清音。
琴音寂静幽远,淡如月色,但那曲调跌宕回旋,苍凉刻骨,竟似在哪听过一般。沈周颇有音赋,对音乐之道虽非其所善,但亦有涉略,感到琴音之中苍凉之意,心中蓦地淡淡忧伤而起,心头微震,脚下便不知不觉间,缓缓而去。
他敛声屏气,每一步都十分小心,生怕打搅了如此天籁,闯过一片竹林,沿着一条矮矮的围墙朝东南而去,那悲凉之乐径直打入他的心底。
沈周越听越觉熟悉,但此时脑中迷醉,显然不曾思索。
琴声渐转高亢,如午夜潮声,浪急风高。陡然急转而下,萧瑟如秋风,淡薄如冬雨,曲声越来越淡,略有回旋,余音袅袅,终于回归寂寥。
沈周越过竹篱,转过亭阁,赫然一间阁楼跃然而上。
那阁楼有两层,方才美妙之音,定是从阁楼之上传来。沈周微微一顿,看了看楼道,缓缓而上,不知为何,心中颇为紧张。
“咚咚”之声渐响还消,片刻之后,沈周缓缓走上,然而正当他惊异之际,却是瞧见不远之处,窗棂边上,一位绝美少女,正靠窗远望,月下玉人,淡薄如雅,迎着柔柔月光,仿佛此少女不食人间烟火般,那一身白衣,素洁飘风,纤纤玉手,随意搭在琴弦之上,那杏目如空谷幽兰,凝望远方,却是怔怔出神。
沈周身形一震,赫然此少女便是白日德月楼之上那绝色少女——飘雪。
“姑娘,为何这般伤怀?”沈周轻轻问道,注视玉人,眼神之中颇多惊讶与不解。
飘雪玉体微震,似不觉有人来到,身子微微侧转,见是沈周,脸上蓦地一紧,半晌,方才淡淡地说道:“飘雪,只是看着月色而已,不曾伤怀。”清音如月下溪流,潺潺叮咚,令人心颤。
沈周注视玉人,微微一笑,见少女始终玉脸凝霜,淡淡哀伤萦绕其间,心中微疑,望着皎洁羞月,轻轻言道:“姑娘,似乎有心事?”

少女微微心颤,杏目斜睨,见沈周长衣飘风,双眼炯炯有神,凝望月色,更是神采熠熠,蓦地,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可是玉脸凝霜,依旧淡然之至,缓缓侧过脸去,半晌方才轻声道:“公子,何以见得飘雪有心事呢?”。
沈周缓缓侧脸,看着少女,微微一笑,道:“方才我听姑娘弹琴,听见琴音之中似夹着一丝苍凉,虽然琴音伉俪无比,隐隐间却是令人产生一种心酸无助之感。”
少女身子微微一震,她凝望夜空,窗外月色皎洁,宁静无声。
“姑娘有什么不如意之事吗,若是姑娘信任在下,在下定当尽力为姑娘解忧。”沈周见少女神色一黯,似触动心中琴弦,不免有些担忧。
“飘雪先谢过公子了,”少女轻声言道,语声却是颇为淡然,顿了片刻,她又缓缓续道:“飘雪自幼双亲便亡,侯爷待飘雪不薄,飘雪素来无忧无虑,又哪来的忧伤呢?”
“想不到姑娘身世也是这般坎坷。”沈周闻言,微微一震,续道:“瞧姑娘一直凝望夜空,看来是思念亲人了!”
少女并未否认,玉脸微微一颤,身子更是不禁抖动,她语声些许颤微,轻咬贝齿,缓缓柔声道:“难道凝望夜空就是思念亲人吗?”
“不知道,或许吧!只是我凝望夜空之时,多半是心中思念亲人了。”林慕义望着夜空,轻轻说道。
“公子,思念自己父母了?”少女微微一惊,语气虽是冰冷莫名,但却是多了一丝情愫。
“不是,在下是想起了自己的师傅。”沈周神色微微一黯,语声颇多感慨。
少女微微颔首,玉手轻轻抚琴,言道:“公子乃是鬼谷高徒,令师乾凤先生,乃是人人敬仰,虽然人已死去,但公子继承师业,那令师因公子弘扬鬼谷,自也是未死。”
沈周身形微震,注视少女颇为惊讶,如此之言,纵是男子也是少闻,更可况是少女,他恭敬言道:“姑娘之言,真乃良语,在下委实受教了。”
少女淡淡视之,却是并未言语,远望夜空,依旧是那般玉脸凝霜,神色淡雅,似被蒙蒙水汽所笼罩,瞧她不透,猜她不明,沈周瞧着如此玉人,心中微惊,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白衣素洁,淡雅流韵,令人心醉,一时间他竟看得有些呆了。
少女似瞧见沈周举动,柳眉微微一蹙,玉脸寒意更添几分。
沈周微露尴尬,暗自咳了几声,似有些局促,望了望夜空,便对少女言道:“姑娘,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少女闻言,身形一震,玉手紧紧相握,眼神明显一滞,她身子似是有些僵硬,脸上露出几分难色,似欲转过脸颊,却似毫无勇气,在那怔怔不语。
沈周瞧见少女如此举动,有些奇怪,道:“姑娘,是否有事?”
少女看了一眼沈周,微露难色,玉手紧握,似欲说些什么,然而却是轻咬贝齿,说不出口来。
沈周越发觉得奇怪,然而猛然间一震,似有所领悟,暗自羞愧,脸上更是颇为尴尬,忙道:“姑娘,若是没事,那在下便告辞了,还望姑娘早些休息。”
仓促之下,微微有些凌乱,他自从从师乾凤,便无如此仓皇之时,向来处事不惊,此刻不知为何,颇为紧张。
“公子,且慢!”正当沈周离去之时,猛然间少女轻柔之声响起,沈周微微侧目,只见少女紧要贝齿,似有话要说,然而却是颇为局促,素手紧紧拽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沈周,瞧见沈周注视,却又微微侧移,目光有些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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