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靖边驱虏男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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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石靖硬着头皮走到老人座前,那老太监身子弯得更低了,将装着瓷碗的方盘高高托起,捧在石靖齐胸处尖声道:“公子请取血。”
石靖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一横,拿起躺在碗边的一柄亮银小刀,将手指凑在碗口上轻轻一划,两滴鲜血登时冒出顺指尖滑下,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上,“嘀嗒”两声脆响竟如滴在人心上一般,在场几人都是微微一颤。
那老太监听血已落于碗中,转身将方盘又稳稳地托于老人座前。老人探首见鲜血浮于水上,也站起身来,拿起银刀在手上用力一割,又是两滴血滴落下去。
血一入碗,石靖与老人都屏住呼息,目光死死的盯在碗中,就连侍立于阶下的太子,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
却见那两滴血落入碗中与先前那滴先是一撞,又荡了开去,就在石靖几乎绝望之际,三点红色又慢慢飘聚一处,互相依附着终于缓缓融于一团,这当真只能说是运气了。
石靖提得紧紧的心终于落下,暗叫一声侥幸,不由自主的便闭了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却忽觉一手紧紧握在自己胳膊上,睁眼一看老人神色含悲带喜,眼角竟已淌出泪来,颤着声音道:“皇儿,父皇找了你整整十五年了。”
“父皇!”石靖再也忍耐不住,一下伏倒在老人脚下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太子忙也跪倒在地,口中贺道:“父皇洪福齐天,自有百神护佑二弟平安与父皇相认。”
建和帝激动之下又是连声咳嗽,石靖忙爬起来把建和帝扶坐榻上,轻轻叫声“父皇”,用手捋在建和帝背上为他顺气,满眼都是担扰之色。
建和帝见他真情流露,欣慰的看了石靖一眼,却对太子温言道:“彰儿,多亏了你,替朕了了这些年来最大的心事。快上朝了,你先下去准备罢。”
太子含笑称是,又是躬身一礼,退下殿去。石靖看到太子临走时望向自己的眼睛里分明含着几分慰勉,不由得心头一热。
建和帝叫老太监拿过个锦墩,让石靖坐了,才沉吟道:“你是朕的儿子,自然要归回本姓,名字嘛……”建和帝心中显然早有定案,只略一沉吟:“就改作承宗,你看可好?”虽是温言询问,语气却不容质疑。
石靖一怔,宗者,祖先也,宗庙也。太子初立,又给我取名承宗……石靖心头一凛,偷瞄建和帝一眼,见他正满面笑容的等着自己回话,忙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先师教养孩儿十余年,待孩儿犹如亲生,求父皇体恤儿子这点孝心,想将恩师所取的名字留作记念,也算不负恩师多年教养之恩。”
一阵尴尬的沉默,就在石靖坐立不安时,建和帝终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楚彰,楚靖,一文一武倒也合宜。”

石靖听建和帝意思显然是应允了,不由得喜动颜色,复又跪下谢恩道:“父皇仁德圣明,孩儿代先师拜谢圣恩。”
建和帝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戏谑道:“就是不知你这书生,是否真有替朕靖边的本事。”建和帝虽是随口说笑,楚靖听了却是心里一动,石渊学问甚为博杂,大多都传给了楚靖,有些即使未曾传授,也必多次谈论,务必让他了解细致。这些学问科科目目,五花八门,却独独缺了兵法战策。其时边郡未和,北地胡人时有犯边虏掠之事,天下士子无不对其恨之入骨,多有弃文从戎者,若说石渊爱好如此广泛,却唯独未曾涉猎兵法,那实在是说不通,何况他给石靖取单名为“靖”,此字本就带有平定之意。
这心思不过在楚靖心里略一转念,当即朗声应道:“孩儿不懂兵事,但孩儿愿意学,收复河山,定边驱虏更是心中固愿,还求父皇成全。”北胡是当时楚人心中莫大的耻辱,楚靖自然也不例外。
北胡势大,如今朝中将领虽不说谈胡色变,却也差之不远,有南方镇守的差事人人蜂抢,若说去北关巡边统兵,那就是人人避之不及了。建和帝眼睛一亮,听楚靖坦言己短,并不遮掩,对胡人又毫不畏惧,反而神色激昂,跃跃欲试,如何不喜?当下连连叫了几个“好”字,大笑道:“靖儿能有此志,朕心甚慰啊,等你将来再大些罢……”他话不说完,却口风一转道:“兵书固然要读,却更需记得一条,为上者善于用人之长,胜过用己之才。”
楚靖听建和帝正如他幼时曾在心底无数次想像中所盼望的那般对他谆谆教诲,一种难言的滋味登时泛上心头,竟险些掉下泪来。他强自忍住了,躬身受教道:“谨记父皇教导。”
建和帝对楚靖当真是越看越是喜爱,神色间颇为惋惜的笑道:“朕虽愿你陪在身边,可你如今满十六了,按例不能住在宫中,朕已让人把朕当年的一处宅子收拾出来,你先搬去住罢。”
楚靖应了,却又想起一事,忐忑道:“孩儿什么时候能去看望母亲?”当年的谣言里唯独没有楚靖母亲的信息,这原也不是小民百姓能知道的事。
建和帝笑容一僵,脸色立时冷了下来,淡淡的道:“你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薨了。”
楚靖心里一阵酸楚,看建和帝表情,却不敢再问,只是寻思要找太子打听。
建和帝又问了楚靖这些年的生活,父子俩闲聊一会,忽听一直悄无声息侍立一边的老太监轻声道:“万岁爷,该上朝了。”
建和帝点点头,拉起楚靖的手道:“靖儿,随朕上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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