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涯人断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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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清月,斜挂在天空。
飞扬披着月光,一个人在路上走着。
爬上这个山坡,再走20分左右,他就能到达清边县城。
清边位于四川省西南部,是一个少数民族聚集的边远山区县和省级贫困县。距乐山80多公里,但因为道路崎岖难走,坐车却要两个多小时。
飞扬已经定好明天晚上到北京的火车票。考虑到清边县镇的经销商一直由他负责,他就为公司跑这最后一趟。原计划今天赶回乐山,看来只有在县城住一夜了。
刚爬上山坡,飞扬就听到山腰惊恐的叫声,在寂静冷清的夜晚格外凄厉。他隐约看见几百米前三四个人影在晃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棵树后偷偷地张望。突然听见一身惨叫,在抓扯当中,仿佛一个女孩被推进了灌木丛中,后面几个人都围了过去。
飞扬再也忍不住,急中生智,大声吼道:“疯子、二娃、虎头,快点过来。前面有人叫,好像有人在打架,快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边说边在原地急促的跑动。
下面几个黑影愣了一下,瞬间飞快的朝另外一条路上跑去。飞扬不停叫嚷着,声音和跑步声象一根鞭子,几下就把黑影抽得不见踪影。
飞扬跑了下去,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倒在灌木丛中,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恢复过来,正不停抽泣,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大部分脸,其间露出的白皙皮肤在月光下愈发苍白。
飞扬伸出手去,想拉她起来。她自己用手撑着地,站起身来,刚想迈步,却“哎呦”一声,身子一软,脚一踏空,又摔倒在旁边一个灌木丛中。
他不觉有点好笑,急忙走了过去。却又听见那女孩一声惨叫,便见一条蛇“嗖”的一下钻进了草丛。
飞扬急忙把她扶到路边石头上。她好像在刚才的争斗中崴了脚,左脚一着地就疼得厉害,白色的体恤被灌木撕裂了一些地方,还粘了不少泥土。
“别哭了,刚才的蛇咬着你没有?”他急忙问到。
她边哭边拉起裤腿,白皙的小腿上有两行明显的牙痕,顶端两个牙痕又粗又深。飞扬心里一紧,啊,你被毒蛇咬中了。
女孩愈发紧张,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飞扬有些着急,“安静、安静,你现在不要乱动,别哭了,眼泪就快流成河了。”
“别着急,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到县城了马上去医院。”飞扬将女孩灌木撕裂的体恤下摆撕了下来,绑在伤口的上方;然后拿出身上的小刀,用打火机烧热后,他不顾女孩的惨叫,沿着毒牙痕的方向纵行切开皮肤,尽力的把血往外挤。
“哎、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杀猪般的嗥叫吗?”为缓解女孩的压力,飞扬调侃到。
“你看,你把我的手臂抓成什么样子?”
女孩抬头一看,只见飞扬的胳膊印着5个清楚的指甲印,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幸好没有毒牙,不然我两今天可真麻烦了。”
飞扬背起女孩,朝山下走去,“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这么晚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
“我叫朱芸,在乐山旅游。今天在景点遇到几个人相约到黑竹沟玩,我看同行的和导游都是女孩,就一起来了。”
黑竹沟是著名的国家级森林公园,飞扬听说过。听说景区富有奇峰异石,溶洞,泉瀑,草甸,高山海子,原始森林等,还有一个温泉,风景清幽迷人。
“到傍晚的时候,导游扔下我们跑了。我不想住在那边,包了一个车,想赶到县城,途中被司机抢劫一空。我只有凭感觉朝县城走,谁知道又遇到那几个流氓,”她越说越伤心,越想越害怕,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飞扬担心她情绪激动会加速血液流动,急忙转移话题,“我说呢,难怪你这么重,原来和猪是一个家族啊。”
朱芸用手捶打着他的后背,“真的非常感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啊”
“查户口啊。呵呵,看你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可以报答我这个救命恩人,是不是准备以身相许啊?”
“跟你说认真的呢,少贫了。”
“告诉你吧,其实我的名字叫雷锋。每天晚上我就在这条路上转啊转啊,看看能不能捡到那家扔了的美女或黄金,看来我今天运气还不错。”
飞扬发现自己从胡枫身上确实学会了不少东西,至少在油嘴滑舌方面取得了实质性进步。
女孩哈哈的大笑起来,却因疼痛又咧开了嘴。几绺乌黑的长发拂过飞扬的脖子,刺得痒痒的难受。
飞扬加快了脚步,当他赶到医院时,已累得全身湿透,气喘吁吁。此时,女孩的小腿已经肿了起来,意识开始模糊,话也越来越少。
值班大夫看了看,“没得事,你们来得快,初期处理也不错。处理一下伤口,打一针,输液后静养几天就痊愈了。”
女孩的抽泣和哀叫丝毫没有引起医生的怜悯,他的手术刀依然稳定、执着,反复的切过着伤口。女孩紧紧抓住飞扬的手,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飞扬忍住疼痛,不停的安慰。
经过一阵折腾,终于打完针,挂上吊瓶。飞扬看着病床上半梦半醒的朱芸,心里涌起一阵怜惜。小女孩明显被今天的境遇吓怕了,恍惚中还不时的抽泣着,一双眼睛早也哭得红肿。

他在医院旁边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打通了朱芸她爸的手机。对方一听非常紧张,详细问清情况后,一再拜托飞扬好好照顾,并称最迟第二天中午就能赶到。
回到病房时,朱芸已睡着,蜷缩在病床上的她显得十分乖巧。飞扬累了一天,也非常困,斜靠在窗边打着盹。
天亮的时候,飞扬到医院外买早点。
街道上就稀稀拉拉几个人,虽睡眼惺忪,却一路匆忙着,奔向或悲、或喜、或贫乏无味的日子。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泥草的芬芳。飞扬不觉精神一振,伸伸懒腰,活动活动了筋骨,一天的疲惫也仿佛被抛得无影无影。
这1年四处奔波的销售生活,极大的锻炼了他的体魄和精神韧劲,短暂的休息,又让他觉得精神百倍。
因为悲伤,所以他更向往快乐。无论内心多么忧郁,他学会了都要想方设法忘却,而让自己快乐。
精神就是力量,或许就是这种精神和意念,让他面对困难和挫折时能尽量的淡定而又从容。
刚走进病房,飞扬就看到朱芸慌乱的眼神。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我说过要等你父母来吗,我买早点去了。”
朱芸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
“乖,快吃饭哦,昨天晚上我们都没吃饭,我快饿成面皮了。”
10点多钟,飞扬又跟朱芸她爸打了一个电话,说已从乐山出发,最多一个多小时就到。回乐山的公共汽车一天就几趟,如赶不上11点这趟,就只有等下午3点的了。那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赶到成都,更赶不上火车。
看着病床上可怜楚楚的刘芸,飞扬实在不忍心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但看着时间一秒秒的流逝,她的父母还没有倒,心里也有些着急。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他笑着对她说。
“一次生物课考试,老师用一块布遮住鸟笼,露出小鸟的两只脚,然后让学生猜是什么鸟。一个学生不会,老师很生气,把学生叫到办公室,并问他叫什么名字。学生把裤子一脱,露出两只脚,那你猜猜我叫什么名字。”
飞扬边说边乐得哈哈大笑。朱芸嘟着嘴,“一点都不好笑。”
“小女孩,生活就是心境。心情快乐了,眼中的世界就美丽了,学会让自己轻松快乐一些。”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刚才我给你爸又打了一个电话,他们一会就到了。真对不起,今天晚上我要去赶成都到北京的火车,我必须要坐上11点回乐山的班车,无法等到你爸赶到了。”
“你不要担心,也许我刚离开,你爸就来了。我身上的钱仅够交两天的住院押金,让你爸补办一下手续,并到派出所报案。”
朱芸的眼中满是泪水,短暂的相聚,飞扬成了此时此刻举目无亲唯一一个亲近的人,现在却要离她而去,她感到很惶恐。但又没有好的理由让他暂时留下,说到:“那我今后怎么联系你?能告诉我联系电话和地址吗?你救了我,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呜呜……”
她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我的脸上满是笑容,是因为我的内心流满了眼泪,”飞扬的脸色黯淡起来。
“我叫飞扬。可能是我父母一生谨小慎微,希望我能过的飞扬跋扈一些。遗憾的是,我现在还没有完成他们的心愿。”
“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可以找到我。我是到北京打工,究竟会如何,下一步怎么走,我也非常茫然。”他苦笑了一下。
“那你给我联系,我在北京上学,你可以通过我爸的电话找到我,我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你。”
“放心吧。呵呵,我会跟你联系的,我还要找你还钱呢”,飞扬开着玩笑:“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黑悄悄的来。”
他朝她挥了挥手,在她哀伤的表情中,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飞扬跨上火车的时候,他和胡枫都非常伤感。
思绪仿佛又回到1年前,大学毕业临走时,一帮人在站台相送,拥抱间已是热泪盈眶。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大家一起在月台上唱起了歌,伤痛得如生离死别一样。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却不肯说出口
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却不敢说出口
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荣耀
我只能让眼泪留在心底
面带着微微笑用力的挥挥手
祝你一路顺风
…………
火车慢慢的开动了,他看到书婷跟着火车在跑动,她那泪流纷飞的脸如“轰轰”火车声一下一下砸在心底。很长一段时间,飞扬还能真切的感受到那种分别的伤痛。
曾经以为将坚守的天荒地老,在时间面前,却是如此的渺小脆弱。连自己都没从甜蜜和期待中回过神来,就已经烟消云散。
当时认为会沉重一辈子的记忆,现在看来好似也很轻很轻。
飞扬朝胡枫挥挥手,再见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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