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美丽的痕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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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过一会儿,我就去你那儿!”
下午五点左右,艳萍给玉霖打电话。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又不失温婉。玉霖大概也听出了些什么,回答时话音都变了,颤颤的透着些惊喜交加的味儿。
艳萍合上手机,刚往里走了几步,却见刘光达从外面回来了。她笑容可掬地说:“嗨,正要找你呢!”
“什么事儿?”刘光达眨巴着眼问道。他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拎了两大包刚买的什么东西。
“我想请个假,请一晚上。我想——”
“又是你想、你想!”刘光达打断她的话,有些气恼地说,“怎么就不替我想想!你不知道今天是周末?你走了客人叫谁招呼?不行,你不能离开。”没等说完,他就摆了摆手,迈步往里头去。
“你放心,走了我一个,地球照转不误。这几天贵宾厅一直不怎么‘茂盛’,云霞那个厅常常没有客人,她加点儿忙,就替我照顾过来了。”
“嘿,就你事儿稠!比树叶儿还稠。”刘光达瞪瞪她,吸了几口烟又问,“到底有什么事儿啊,难道非得今晚去办吗?”
“这还得向你汇报?”艳萍笑盈盈地望着他,凝神想了一阵,“财大我那个同学……病了。我……想去看看。”
“嗯?他病了?”刘光达疑惑地盯着她,“是不是刚才他给你打电话,说我病了你快来看看我吧,要不我们今生就见不着面了,是吗?”
“去你的!是我给他打的,他同事接的,告诉我的。说他……感冒了,一下午都没上班,一直在宿舍里躺着。”
“是吗?”刘光达拖着长腔,古怪地笑了笑,“那你非得今晚去吗?明天下午就不行了?况且,他病了有他女朋友照顾着,你急个什么劲儿呀你?”
“坦白告诉你吧,他女朋友就是我,我就是他女朋友。原先,我没给你说实话,还请你……见谅。”
刘光达怔了怔,噙住香烟“呼哧呼哧”连吸几口。良久,他木楚着脸,嘴角扯起一丝笑纹,故作轻松地说:
“好,好啊!我祝贺你……你们。”
“谢谢。谢谢你的祝贺!”
“这会儿,你先不要谢我。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酒、吃颗糖,就算是够意思啦。”
艳萍打了个响指,道:“没问题!”
“哦,还说你的事儿吧。”刘光达用力吸了口烟,随手丢了烟**,“照理说,你是他女朋友,他病了你自然该去看看的。可你同时又是我这里的人,总不能撒手不管我这里的事儿吧?”
“当然。刚才我已经说过啦!”艳萍妩媚地笑道,“要不,云霞闲着不也是闲着?”
“噢,对对,我都忘了。”刘光达龇龇牙笑笑,似乎有点难为情。
快到财大时,艳萍有意放慢了速度。玉霖立在大门口,远远的看见她,两只胳膊争抢不迭地摇起来。待她走到近前,玉霖的目光不觉直了。
俩人边走边说着话,玉霖两只眼睛不住地看她。艳萍刚拉直染黄的头发,秀美、光润且富有质感。眉毛描得很淡,宛如一钩蚀了的月环。红红的唇,粉粉的颊,鲜嫩而丰润,赛似水蜜桃。金丝滚边的黑色连衣裙,泛出暗而闪亮的光泽,胸前还绣着三五朵带刺的玫瑰。再配上一双肉色长筒袜、尖跟红皮鞋,和一脸似笑非笑、作古正经的斯文,浑似一位初次登场的主持人。
回到宿舍说了会儿话,玉霖邀请艳萍下馆子。艳萍说:“你已经立了伙了,咱们就做着吃吧。”
“做不成啰!已经断了好几天气儿了。”玉霖笑笑,朝外面抬了抬胳膊。
艳萍就先跨出门去,自顾自地往前面走,意欲让他快步追上来。可是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哎等等!”她急忙车转身,发现玉霖已掏出钥匙,把刚锁上的门又开开了。
“怎么回事儿?”艳萍过去问道。
“嘿,我忘了件事儿……”玉霖迟疑了一下,红起脸说,“下午,我特地买了条领带。想打上试试看。看效果如何。”
“现在打领带?”艳萍温柔地望着他,笑笑说,“效果怕是只有一个——憋得透不过气。”
“你别说笑话了!”玉霖走进屋,从衣架上取下一条深红领带,“你来之前我试过一回。挺好的。”随即把领带绕在脖子上,像系红领巾似地抠掐着。
艳萍抿住嘴甜甜地笑了。古语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人又何尝不是?瞧他那副认真劲儿……老实说,这家伙颀长的身材,加上他穿的又是直筒裤、半高根凉鞋,看上去还真的是挺帅的呢!遗憾的就是太单薄,甚至有些干巴巴,有点像秋天的秸秆。不过,他上身穿着雪白的衬衣,再把红领带往胸前一垂,倒也多少能弥补一二呢。
“欸,怪了!”玉霖吭哧吭哧打了半天,领带却仍不肯自由地屈伸,“他们教的那个方法,怎么会不管用了呢?”
“来,我帮你打。”艳萍凑到他跟前,轻轻扳开他手,要过领带,“瞧你的手,笨得像……”

“什么时候能像你的手就好了。”玉霖俯视着她,捏捏她手背,美滋滋地笑了。
艳萍白了他一眼,娇声嗔道:“我可不希望能像你的手。也不希望你像我的。”
领带很快打好,玉霖道了声谢,转身把灰西装拿过来披在身上。
“干吗还要穿这玩艺儿?”艳萍眼疾手更快,一把将西装扯下来,重又挂上了衣架。
玉霖扎挲着手说:“穿西装必须打领带,打领带不能不穿西装。不然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就不成体统也罢。”艳萍柔声道,“只要你不热得满脸流汗,我心里不觉得别扭就行。”
“那好吧。”玉霖两手摊了摊,冲她挤挤眼睛。
“以后你要想省事的话,我教你个方法。”走在路上,艳萍指着他的领带嘱咐道,“不用的时候,就稍为松一松从头上取下来,别把它解开。下次想用了,只需往脖子里一套就行。”
“可以可以,多谢指点!”玉霖一手捏住车把,一手在空中划了个圆弧,“那样的话,我就像要上吊似的,脑袋往里头一钻,领带再猛地一拉……”
“好啊!如果你临时想变卦,我就上前帮你一把,保证马上让你跟着唐僧师徒去取经。”
艳萍骑着“飞天”,玉霖蹬着“飞鸽”,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儿就到了未来大道路口。俩人前后左右打量一番,挑了一家名叫“棠棣园”的酒店。到里边拣了副座头刚刚坐下,一位长相秀气的服务小姐忙凑过来,朝着艳萍客气地问:“您两位要点儿什么?”
“你点吧。”玉霖推了下菜谱本。
艳萍点了番茄炒蛋、麻辣豆腐,要了两小碗大米干饭,交待道:“请快点儿上!我们还有要紧事。”
工夫不大,饭菜就上齐了。俩人边吃边聊,饭桌上始终笼罩着凉爽的温馨。
出了“棠棣园”,他们走到未来大剧院,想看看新近上演的有没有好片子。遗憾的是,片子还马马虎虎可以看,但上一场已然错过时间,下一场须得等到八点半才行。看来只好作罢。
俩人站在原地商量一下,决定还回财大,便骑车上了路。忽然,玉霖把手一指,叫道:“哎你看,那儿在干什么?”
马路对面是个街心公园,临街有一大片空地,三五成群的站了不少人。“我们过去看看!”艳萍说。
原来这里要举行露天舞会,有乐队伴奏,还有歌手伴唱。俩人存好车子,当即加入了这场陌生的“舞友联谊会”。
不多时,乐曲骤起,舞客们大都合上了嘴。乐曲舒缓、柔和而抒情,可以跳“慢四”。但只有三几对舞伴登场,且远离舞场中心。其余的都立在旁边听着、看着,间或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俩多少也有点怵场,就也充当了看客。
第二支曲子,奏的是“中三”旋律,使人可以想见“沙漠之舟”在远航,平稳、劲健而不乏激昂慷慨。不少人都上去了,他俩也上去了。是玉霖颤着声、颤着手邀请艳萍的。
艳萍曾专门向曼曼等人学过,跳这种步子可说是驾轻就熟,步法轻灵,舞姿曼妙。没想到,玉霖跳得也很不错,带着她左旋右转,舞技还算熟练。俩人一面跳一面切磋,艳萍就问他是怎么学会的。玉霖不好意思地说:“这还得感谢晶晶呢。”艳萍问为什么。“是她硬逼着我学的。刚开始,简直像赶鸭子上树。”玉霖“嗤”了下鼻孔,仿佛要将面部的窘态给“嗤”掉似的。
我决定不再回顾过去虽然这并不十分容易……
女歌手在唱一首歌,如泣如诉的。艳萍对这首歌耳熟能详,感受弥深。她一边跳舞一边细听,不由得悸然心动,转而又黯然沉思了……
挥一挥手不要问我什么理由无法再挽留那逐渐消失的温柔请你忘记过去那些往日美丽的痕迹
接下来,一连奏了好几支欢快的舞曲,男女歌手也都赛似山雀、百灵鸟。他们俩每次都上场,总共跳了一个半小时左右,都是汗涔涔的,心里异常快适。虽说是初次配对,但俩人配合默契,款款有致,引来了一些艳羡的目光和“嘁嘁喳喳”。
俩人站在场子外边,掏出手绢擦汗,发现不远处灯火一片,摆了不少圆桌,有许多青年男女坐在那儿,边喝冷饮边喁喁私语。
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下,各要一杯饮料,喝着聊着。她说得很少,大多是玉霖在独白。看得出,他今晚高兴极了。
玉霖忽然降低了语调,神色也显得异乎寻常。像是小学生要跟老师认错,艳萍想。
他又把那封情书里的忏悔重复了一番。但在此时,一周前曾产生过的那种效果,似乎只能在艳萍脑海里重现了。她的心湖里没有泛起一丝波纹。
“咳,那样的弯路,决不能再走第二回了。”玉霖用祷祝般的口气,以此作了他忏悔的结束语。
“还提那做什么?”艳萍沉默一阵,淡淡地说,“俗话说得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呗!从新来过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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