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仇随李锦来到三楼，下面闹哄哄的他们当然听得见，不过他什么也不说。李锦脸上笑容不见了，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暗叹红颜祸水，不过那女子着实是太，太好看了！看来被官府罚金是必不可少的了，想想就一阵肉痛。
而作为下面斗殴的‘元凶’，楼儿还是一脸的冷漠，她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些。跟随他们之后的小三儿，则吓了一身的冷汗，幸好自己不在一楼……
二楼和三楼皆是雅间，而‘蜀道行’则是长青楼最好的两个雅间之一，小三儿小跑到前面为三人打开房门，弃仇看着雅间内的摆设，直以为是进了哪家豪府的厢房，精致的铁木大桌，雕着珍禽异兽的木窗，踩在厚而柔软的西域毛毯上。开个酒楼都搞这么好的厢房，可想而之李锦的私生活是多么的奢华了。弃仇都不晓得李锦到底有多少家底了，而楚楚还说常贵比之李锦财力更雄厚，那又是多少呢……
三人坐下后，李锦那肥硕的脸上笑容再现，他问道：“公子，不知想吃哪什么菜呢？”
小三儿为三人斟了茶，退到一边。弃仇呷了口茶笑道：“不知贵店以什么菜最为拿手呢？”
李锦傲然答道：“不是小人自夸，小人这店里有来自京城，巴蜀，苏杭，粤南等各地的十二名大厨，还有关外的蒙人厨子，西域的特色厨子，天南海北，只要公子想吃的，小人这都能给公子做！”
弃仇暗笑他夸大其词，不过他可不会让李锦难堪，他笑道：“李老板是巴蜀人士，那本公子便尝尝巴蜀的特色菜吧，呵呵。”
李锦右手打了个响指，对小三儿道：“三儿，让老庆打起精神来，咱们北英公的公子来长青楼了！去吧！”
小三儿点头应是，躬身退出‘巴蜀行’。
弃仇对李锦道：“李老板，家母还不知我不回府吃饭，劳烦遣个小厮去知会一声如何？”
李锦和声笑道：“公子的孝心小人佩服不已，小人可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适才在路上小人已着人前去通报了，公子便安兴享用吧，呵呵。”
弃仇点了点头，品了口茶，笑道：“李老板果然是好亲近之人，无怪乎手下能人不少呢。”
李锦细细琢磨着弃仇这句话，他轻饮一口茶，答道：“公子误会了，小人已跟随成大老板数年，虽然小人行事有些招摇，但并未在商行内结党营私，这……”
弃仇看了看对面墙上的名家字画，说道：“李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和常贵间的事儿，不论是成大老板还是我，即便商行之中都不是秘密了吧？我问你这些，并非恶意，不知李老板可否将你的事儿如实道来？”
李锦摸了摸右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指环，点头道：“既然公子问起，小人自然要如实回答。小人自幼便随祖父行商，自六岁起，直到二十出头祖父逝去，小人一直在巴蜀。之后便带着故土的原产散花锦（蜀锦中的一种）下扬州了，直到六年前结识成大老板。小人自来到关外，便和常贵杠上了，我们在暗地里结了不少梁子。不过他掩饰的好，我也掩饰的好，大家就这般也会相安无事，谁知他在我背后重重的捅了一刀！”说到这儿，他提起茶杯一饮而尽，满脸气氛的续道：“那是四年前了，小人自巴蜀运了一批新织的蜀锦，因沿途靠着成大老板的车马行关系，小人的货物未交一分关税。商行都如此运送货物，并非小人一人如此。谁知到了大同，一个看守城门的小吏竟单独扣下小人的货物，说是私货，硬是不让过。后来小人花了大价钱才将货物带到关外。事后才知，那小吏是常贵的远房亲戚。于是，小人与常贵的梁子就公开了。”
弃仇听罢，当然不会尽信，他也不说话，让李锦继续说，楼儿则在那无聊的看着房内四周。
李锦倒了杯茶，接着道：“本来大老板是很欣赏小人的，小人旗下的店铺从未亏损，月月盈利。但常贵的一个好友，就是那姓庞的，他也是巴蜀人，也和小人一样经营蜀锦，他卖的是方方锦。本来他就两间店，这三年他的铺子居然到了七间，常贵自然是在暗中帮他出力了。且其中四间是与小人的店毗邻的，这就再明显不过了。既然他常贵要和小人玩，那小人自然不能示弱，于是典当行，酒楼，客栈，小人都开了！不就是钱吗？他常贵有多少我李锦便有多少！”说到这，他那肥硕的脸庞已经因怒火而变得通红，他一口喝下杯中茶，还不过瘾，又倒了一杯饮尽，续道：“小人或自己开，或是手下人开，或是与朋友合开，反正他常贵的店旁边，绝对会有小人的店。小人在商行算得上是同一战线的有三十余人。不过，小人的这些店全都未进商行，至于为什么，相信公子也清楚。所以今日一听公子要改制，小人立马举双手赞成！”
弃仇冷静的分析李锦的话，他默默思量了会儿，问道：“不说人数，你们这些人有多少店铺？”
李锦有些失落的答道：“不多，只有一百三十来间。不过常贵那边也不多，不到两百间，多数人都是保持中立的。”
弃仇摇头道：“不算商行呢？你和你的人在关外有多少呢？”
李锦神色一紧，看样子是不愿说了。弃仇暗想，看来局面也不是很乐观。他刚要说话，久不开口的楼儿突然对李锦笑道：“素闻李老板豪爽，怎的说话还吞吞吐吐呢？”
弃仇和李锦同时诧异的看着她，弃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楼儿的声音，只听她声音，他定然会以为不是楼儿，那甜而磁性的声音，真是说得人周身都舒展透了，那股子娇味儿表现得淋漓尽致。李锦自看到楼儿起，便想法不断，但她是弃仇身边的人，他当然不敢怎样，于是一直忍着，连看都很少看她。楼儿这话一出，他又看了楼儿一眼，哎哟，心肝儿都要碎了！李锦双手在桌下使劲的搓了搓，强忍着再看她的冲动，低头笑道：“这位姑娘见笑了，既然公子问起，小人自是要答的，不瞒公子和姑娘，小人和朋友在商行之外另外了八十余间店铺，各行皆有。当然，不光是小人如此，无论商行内大小老板，在外面多少有些私人行当，成大老板也是知晓的。大家都是想加入商行的，毕竟有了商行的标志，自关内运货出来就能省下大笔路税，只是常贵在那拦着，没办法。”
弃仇看着眼前这有色无胆的胖子，心里忍不住同情起他来，他问道：“若是商行要扩张，你能拉多少店进来？”
李锦双眼一片炽热，他激动的伸出一根手指道：“至少一百间！”
弃仇笑着摇了摇头，右手食指习惯性的敲了敲桌面，左手伸出三根手指，看着李锦道：“若你能拉到这个数，绸缎一业的长老之位就是你的了！”
楼儿一脸崇拜的看着弃仇，这是**裸的黑色交易啊！他怎的就能说的出口呢？真是太有个性了！
李锦听罢，细细的双眼迅速睁大，他实在不明白眼前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连这种手段都会用，这简直无法叫人拒绝啊！太诱人了！李锦是个绝对的务实者，他自然明白这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站起身来，亲自为弃仇斟满了茶杯。而后对弃仇伸出大拇指赞道：“公子快人快语，小人活了四十余年，第一次见到公子这样的奇才！佩服呐！小人还有拒绝的理由吗？哈哈……”
弃仇静静的看着李锦，待李锦笑罢，说道：“我把你捧上去，自然是看重你的本事，你的资本。你要报复那庞老板，我不拦你，但是要在正途上报复，是向上的，而不是恶意的。这点你可明白？”
李锦脸上没了笑容，他当然明白弃仇的意思，他刚在心里想着要如何挤兑姓庞的，这孩子还是人吗？于是他赶紧对弃仇表态道：“公子请放心，小人受教。”
弃仇点了点头，话不能说太多，待他第一次犯错之后再说不迟。这时，弃仇突然对李锦使了个眼神，弄得李锦不知所以，弃仇再使个眼色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直系手下了，是不是得有些表示呢？”
“噗……”楼儿刚喝了口茶，听到这话茶水都喷了出去，她一脸幽怨的看着弃仇，弃仇则转过头来对楼儿眨了眨眼，然后故装生气道：“放肆！怎的这般无礼！”
李锦脸上一阵**，他实在不明白弃仇到底是什么人来着，太有个性了！这不是公开行贿么？他故装惊讶的拍了拍额头，自责道：“哎哟，公子，实在对不住呐！小人把这一着忘了，您且稍等片刻，小人马上就回来。”说罢，匆匆起身离开了雅间。
楼儿撅着小嘴儿轻声道：“公子，您要干嘛呀？又不是没钱用，夫人给了婢子二千两银子供公子日常用度的，你……”
弃仇伸出右手食指，轻柔的封住楼儿的红唇，感受指尖传来的阵阵鼻息，弃仇一阵心动。他笑道：“回去再和你说这些。”
一会儿果然是很快，李锦敲了敲门，走进雅间。只见他手里拖着个小箱子，和那女子的梳妆盒一般大小。李锦将盒子放在弃仇面前，笑道：“初次宴请公子，一点心意，还望公子笑纳。”
弃仇故装矜持的将盒子推回李锦面前，正经道：“唉，李老板怎的如此客气？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呐！”
李锦脸上还是笑容满面，心里已是鄙视万分，居然还学人玩这一套！于是又将盒子推到弃仇面前，故装不爽道：“公子就别客气了，这太客气了不就显得生分了吗？”
弃仇又摇了摇头，笑了笑，将盒子推回，如是再三，弃仇方收下礼物，正经的点头道：“既然李老板如此盛情，本公子便收下了，呵呵，多谢，多谢。”
楼儿在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做戏。盒子终于送出去了，李锦背上冷汗都出来了，想不到这孩子连这调调都学得十足，真是个怪胎！
弃仇只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见里边是些纸张，约莫是些银票，他笑了笑，对李锦笑道：“李老板果然是厚道人，呵呵，谢了。唉，菜也差不多该上了吧？”
李锦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小三儿将门打开，接着，他唱念一个菜名，一个侍女便端进一道菜。弃仇比较熟悉的有水煮牛肉，一品酥方，虫草鹌鹑等，还有许多没吃过的，如坛子肉，雪花鸡淖，参麦团鱼，复元汤等。弃仇看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食指大动，楼儿也是一脸的馋样，冷美人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菜上完后，小三儿问道：“公子，李老板，请问喝甚酒？”
李锦对弃仇笑道：“公子年幼，尚不能饮酒吧？不知这位姑娘？”
弃仇转过头来看了看楼儿，见她那满脸哀求的表情，暗自苦笑，他对李锦道：“有唐一代，剑南春便是宫廷玉酒，李老板这可有？”
李锦对小三儿点了点头，他躬身退出了雅间，十几位侍女也依次退出。
下人退出后，三人开始动箸，李锦笑道：“想不到姑娘也是好酒之人，可惜小人酒量不佳，若是内弟在此，定能与姑娘痛饮，呵呵。”
楼儿为弃仇乘了碗复元汤，扑哧笑道：“咯咯，李老板笑话了，小女子何时说过酒量好呢？”
李锦立觉自己失言，是在没话找话，但听到仙音，即便自己再尴尬也是值得的！他老脸一热，讪讪道：“哦，呵呵，小人以为如此吧。”
这时小三儿用盘子托了三壶小巧的玉质酒壶和酒杯上来，李锦招手让他出去，而后亲自为楼儿斟了杯酒，又为自己斟了杯，而后隔空一敬，仰头喝下。楼儿闻了闻杯中酒，以袖掩面将酒饮下。而后赞道：“果然是好酒，饮之如珠玑在喉，不愧是巴蜀名酒。”
弃仇闻了闻楼儿的酒杯，亦赞道：“玉妃泉果然是极品泉水，酿出来的酒色泽清美，陈香幽雅，闻之香思刻骨，真是好酒！”
“……”李锦看着他们在说些自己不明白的东西，自己却无言对答。他在心里暗想，看来要多读些书才行！李锦只好再闷头喝下一杯，人家什么都会，又是**，自己一个市井之人，实在是自卑啊！
楼儿亦再喝下一杯，两杯入喉，那诱人的神色又出现了，那更显娇红的红唇，深邃的双眼染上了一层朦胧，脸颊一片潮红。弃仇暗叹一声，才认识她两日，自己却是如此爱看她的样子，哎……
李锦双眼痴呆的看着楼儿的样子，四十如虎，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当然会受不了，他现在直觉得自己左右不是人，心痒难煞。弃仇一边吃着桌上佳肴，便看着李锦的表情，他吐掉一根鹌鹑腿骨，笑道：“李老板可是有甚心事？若有甚事不妨去办，不必这么盛情招待的，呵呵。”
李锦老脸一红，同时心里暗暗惊讶弃仇的洞察力，但他此时不想这些了，只想找个相好的谈点情调……
他故装正经的拱手道：“不瞒公子，小人确有些事儿，二位请慢用。”说罢退出了雅间，下楼直奔酒楼后院而去……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