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集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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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玲与林杰回到了病房。老人没有刚才那么精神了,软绵绵侧着身了躺倒在床上,面向窗子,轻轻的哼哼着.她可能是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了,问:“朝旭呢?他走了吗?”凤玲不好意思地告诉她,说:“没呢!他给您洗裤子去了,我不让他做,他一定要做。”朝母有气无力地说:“那咋行啊!好脏好臭呢!难为他咯!斌儿——!嗯!他也真是,扔掉得啦呗!斌儿——!”凤玲辟开朝斌讲朝旭,说:“我和小林拦不住,他一定要亲自洗,还说您把他从小养到大,给他洗了多少尿布,他只洗这一次还不行吗?”凤玲只想把话岔开.朝母不再说啥,过了一会儿,老人又轻轻念道:“斌儿!我的斌儿!他咋没来?我要看到他。”
凤玲听到婆婆想见曹斌,心里很是紧张,这些天来,她最担心的也是这件事。因为,早在朝旭还没有下县抗洪救灾,也就是朝母病重入院的第二天,朝斌就出事了。
这天,朝旭刚从医院看望母亲回家吃晚饭,凤玲战战兢兢地对丈夫说,朝斌不知哪来那么多钱?一次给她二十万,叫她存到银行,并且叫她不要告诉任何人,连父亲也不要讲。朝旭一听,眉头一绉,想了想说:“他没说这钱是哪来的?”凤玲摇摇头,朝旭放下碗筷,抽起烟来。待了不久,说:“他现在哪儿?你把他给我叫回来。”凤玲放下碗筷,即刻给儿子打电话。此时,朝斌正在一家宾馆喝酒,他对母亲说今晚不回家了。凤玲一听急了,说:“你爸叫你回来。”话没说完,朝旭一把从妻子手中抓过话筒,对朝斌说:“你现在就给我回家,听到吗?”说完,将话筒“啪!”地一下挂了,凤玲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丈夫发这么大脾气。朝斌一听是父亲严厉的声音,马上说:“好的,我马上就回来!”朝旭接着又拿起电话拨通了林杰,告诉他说:“小林吗?你告诉信托投资公司张总,今晚我有一个重要活动,请他们自己先研究一下,明晚我再去参加他们的会。”放下电话,只见妻子坐在一旁擦拭眼泪,他走过去,抚着妻子的肩安慰说:“但愿他没事,真的一旦有啥事,那也只得依法办。”凤玲听了这话,一下倒在丈夫怀中,放声哭了起来,她哭诉道:“我们就这一个孩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呀!”朝旭不好说什么,他把妻子扶到沙发上靠着,自己掏出烟来猛抽着。过了不久,门开了。朝斌进到屋里。一身酒气,笑呵呵地喊了声“爸!妈!”。朝旭“嗯!”了一声,说:“先去洗脸!”。朝斌进洗漱间去了。凤玲也坐正了身子,仍旧眼泪婆娑,她小声求丈夫说:“你可千万别揍他唷!”朝旭痛苦地拍拍妻子的肩,沉重地点点头。朝斌从洗漱间出来,红光满面地显得十分精神。他挨着父亲坐下,漫不经心地问:“爸——!啥事儿?电话里那么凶巴巴的!”朝旭劈头就问:“你那钱是哪来的?”
朝斌听了,开始一惊,继而满不在乎地说:“哦——!我以为啥事儿哩!不就那点儿钱吗?算啥呀!”朝旭说:“那点儿钱?我问你,你每月工资多少?”朝斌回答说:“加奖金六千块钱呗!多少?除了留点儿抽烟我不都交给妈了?”朝旭又问:“那你咋会一次有几十万拿回来?”朝斌听了,看了母亲一眼,意思是说“我不是说不要告爸吗?”凤玲含着泪说:“这么多的钱,我咋能不和你爸说啊!一旦……。”凤玲又哭了起来。朝斌这时从父亲面前的茶几上拿过一支烟,朝旭将打火机推到他面前,朝斌接着打火机,点燃烟深深地抽了一口。朝旭严肃地看着儿子,也不逼他,等待他说出钱的来龙去脉。朝斌抽着烟,低下头,半天没说话。母亲凤玲却沉不住气了,急得直拍沙发,说:“你倒是说话呀!这钱是咋来啊?”朝斌这时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又绉着眉抽口烟,凤玲急得又要催,朝旭抬手给她做了个手示制止了。朝斌侧面看了一眼父亲,慢慢地说:“这事要说大也大得,说小也小得。”朝旭冷冷地问:“啥叫大也大得,小也小得,说得轻松。”朝斌说:“只要您肯帮我,这事就没事儿,您不帮我,那就死定了。”朝旭说:“我咋帮你?”朝斌诡异地看了一眼父亲,说:“原本不想给您说,因还不到时间,西山工业园不是有几栋宿舍楼吗?试验楼和办公大楼是我设计的,宿舍楼是另外几人搞的。我一个朋友他想承建宿舍楼,找到我,当时,我给他说我只负责主楼,副属工程不由我管。可他说不由你管那没关系,到时请你父亲给业主打个招呼就行了。我说,那行!到时候试试吧!”朝旭插话说:“啥叫试试?毒品能试?王法能试?嗯!说吧!”朝斌接着说:“后来,他拿来一套建筑设计图纸,说容积率有所改动,要我找总设计师签个字,我给他办了。不久,他提了二十万元钱到办公室,说是表示感谢。我当时不要,可咋也推脱不了,我就收下了。”朝旭说:“改变图纸需经建设、规划、设计三家会审,你怎么能独家签批呢?另外,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问:“那人是谁?他哪来这么多钱?你详细说说。”朝斌一听,以为有门儿,于是,就把全过程讲了出来——
这天,朝斌和娇娇一起在一家酒店吃饭,娇娇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她一个叔叔想见见朝斌,娇娇为难地说:“不行不行!”紧张地把手机就掐了。朝斌见了,笑道:“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呢?干吗这么紧张啊?”娇娇脸一红,说没什么。朝斌哈哈大笑,说:“你呀你!这算什么!一个女孩子有几个男朋友不是正常事儿,干吗这样躲躲闪闪?我可以先回避。”说着,起身就要走。娇娇急了,起身上前一下按住朝斌的肩膀,说:“不是,你听我解释,是我一个叔叔想见你。”朝斌这时才坐下,莫名其妙地看着娇娇,问:“叔叔?你的叔叔?”娇娇回到自己坐位上,点点头“嗯!”又冷冷地说:“说是叔叔,其实是我母亲相好的。”朝斌一听乐了,笑道:“你母亲相好的,你叫他叔叔?”娇娇羞愧得低下头,没吱声。朝斌好象很感兴趣,说:“他想见我——?”想了想,又说:“哦!我明白了,爹亲叔大呀!见我也是正理,未来的女婿嘛!”
朝旭听到这里问:“这个娇娇是什么人?他叔叔又是什么人?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朝斌接着说:“娇娇姓虞,她父母已经离婚了,所以跟母亲姓,他叔叔姓文,实际上是他的继父。”朝旭点了点头。
娇娇的叔叔来到酒店,朝斌一看,心里不舒服,因为他长相太一般,但朝斌嘴里并没说出来,看在娇娇的面子上,还是热情地打着招呼。说了一会儿话,朝斌已了解到娇娇的这个叔叔是搞工程的。朝斌说到这里,引起了朝旭的警觉,问:“他姓文?搞工程的?”朝斌点头,朝旭又问:“是不是叫文璐?”朝斌听了,诧异地点头,并反问道:“是呀!您认识他?”朝旭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说:“我真不知道你在社会上接交一些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还能和你搅在一起,可见你素质之低啊!”于是,便把文璐的基本情况给朝斌说了一遍。凤玲在一边听了,说:“以怨报德的小人啦!”又对朝斌说:“这种人你也接触,真叫人担心啦!”朝斌却不以为然,说:“把钱退给他不就得啦!这有啥着急的呢!”朝旭听了,说:“孩子啊!你想得太简单了,中国的事情你不明白呀!这钱一旦粘手,你就说不清了哇!退!你能退得了吗?”朝斌又说:“我叫娇娇去退给他。”朝旭否定道:“那也不行!”朝斌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您就……。”朝旭生气地说:“胡扯!”朝斌不服气地说:“那咋办?”朝旭把未抽完的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嚯!”地一声站起来,严肃地说:“马上携款投案自首!”说完,难过地背转身去。朝斌听了,也“嚯!”地站起来,坚决地说:“不可能!这又不是犯罪,凭什么要去自首?”凤玲吓得也站起来,看着他父子俩不好说什么。朝旭转过身来,眼睛盯了儿子一会儿,说:“孩子啊!这就是犯罪,收受贿赂罪!”朝斌狡辩道:“可我还没给他办啥事呀!”朝旭说:“没办事!那设计图纸的改变是不是为他办了事?如果说,你没给他办啥事,现在自首就可能宽大处理,否则,一旦他告发、举报,性质岂不更加严重。”朝斌说:“我退给他还不行吗?”朝旭说:“你说得轻巧,可以说你现在连他人都找不到了,还有那个娇娇,也是被人利用了。”朝斌很自信地说:“那不见得!”说着,当场就给娇娇打电话,打了几次,结果娇娇的机总是关着的。朝斌这时才感到问题的严重,脸色也变得苍白,一**坐在沙发上。握手机的手在微微发抖。凤玲更是紧张得不得了,走过来捧着儿子冰凉的手,期待的目光看着丈夫。朝旭也坐了下来,先拿出支烟来准备自己抽,看着儿子紧张的样子,又把烟递过去给他,朝斌接烟,朝旭在帮他点着。然后,再自己抽着一支。他吐了口烟雾,对儿子说:“去吧!听爸的,爸走南闯北多年,啥事不清楚?现在自首了,大不了一年半载就出来了。一旦人家举报,十年八年,这一生不就完了。”说完,他忍不住眼泪盈眶。朝旭又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我这个做爸的害了你呀!我不在这个位置,没有这个特权,你就不会生发此想。可你要知道,爸这权力是属于人民的呀!就象多年前爸给你说过的一样,爸当时手中有的是钱,可那是华宇的、是程总的钱呀!这不是一个道理吗?亏你还是个留学生啦!你太不争气了啊!”朝旭对凤玲说:“明天你陪斌斌一起去!咋说都行,可以告诉他们是我的儿子,但也要告诉他们,要依法办事,但不许通知媒体,干那种尊父贬子的胡吹,我儿子是一时犯傻,不是本质问题。我想不会有什么大事,把那个存折带上。办完以后给我打个电话。千万不要让他奶奶知道,噢!”又对朝斌说:“吸取教训,做这种事是会家破人亡的,好在发现得早。你要知道,生在官宦之家,并非幸事,父亲的地位往往使家人丧失警惕。我也不是不帮你,殊知,那不是帮你,是害你,也是害我,害全家,更重要的是危害国家。为国为民者兴,为家为族者亡。当前这么多的案例,你难道没看到吗?我原以为只要你从事技术工作就安全了,想不到……。唉!啥也别说了。”朝斌听到父亲如是说,眼泪也流了出来,不一会儿,他抬起头,对父母亲说:“爸!妈!儿子对不起你们,特别是给爸脸上抹黑了。我一人做事一人担,我去!”说完,扒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朝旭站起身来,走到儿了身边,抚摸着朝斌的背,流着泪沉痛地说:“犯错人所难免,你仍然是我的好儿子。把这次教训当**生最难忘的一课吧!爸相信你回来以后,会干得更好,绝不可破罐子破摔,你的人生道路才开始啊!”朝斌听了,又扑到父亲膝下哭起来,朝旭摸着儿子的头,痛苦地望着儿子,说:“进去后有什么困难告诉你妈,要注意身体,爸妈等着你噢!”朝旭的心里在流血,他浑身在颤抖,这也是朝斌从来不曾发现过的,母亲更如遭遇晴天霹雳,伤心不已。

第二天,凤玲带着那一笔款子的存折,与朝斌一道去了市反贪局。当凤玲亲眼看到检察官将儿子带上手铐时,她的心都快碎了。回家的路上她不敢悲伤,独自一人回到家中痛哭了好久。考虑晚上还要给婆婆送饭,凤玲只得强打精神。
朝斌的案子并不复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宣判了。他被认定为收受贿赂罪,因有投案自首立功表现,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一年,实际收监半年。
朝旭帮母亲洗完衣服,回到病房,见母亲已经入睡,轻轻对妻子说:“你回家休息会儿,我在这儿就行了。”凤玲说:“还是等小妹他们来了我再走吧!”朝旭说:“那也行!”又对林杰说:“你也回去!爱人在家盼望呢!”林杰说:“我回家安排安排就来,今晚我来值班。”朝旭说:“不用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休息,明天到办公室把文件清理一下,有重要的拿来这里。”林杰答应着走了。
林杰走后,凤玲把朝旭拉到走廊里,含着泪对丈夫说:“刚才妈总是念着斌儿的名字,能不能叫他回来一趟,他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让他最后看她老人家一眼行啵?”说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朝旭想了想,眼中也含着泪水,对妻子说:“好吧!我叫小林去安排一下。”
朝旭下楼给林杰打完电话,刚回到病房,就接到市委书记章钦鼎的电话,说下午有事找他。凤玲说:“你去吧!小妹他们很快就来了。”朝旭问:“那你吃饭咋办?”凤玲说:“小妹会给我带来,这几天都是她带饭给我的。”她反问丈夫说:“你吃饭咋办?”朝旭说:“我在外面随便吃点,你很累,注意休息噢!”凤玲答应着。朝旭又走到病床前,默默看着沉睡的母亲,轻轻地给她掖了掖被子,又给妻子交待一番,含着泪,恋恋不舍地看着母亲,退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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