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集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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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旭还未就寝,仍在网上查看各地防汛信息,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关机睡觉。突然,他想起一件事,龙达理在会上,谈到长江、荆湖口等几处水位的几组数字,把自己也搞混了.于是,又重新启动电脑,想再次核实一下……。
“朝市长,您休息了吗?”这时,有人轻轻敲门。
朝旭放下键盘,打开门一看——“哦!是老魏哟!进来吧进来吧!”
副县长魏初民进到房间,说:“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呀?”朝旭笑容满面地说:“你不也还没睡吗?坐坐坐!”刚说完,又禁不能住伸腰打了个哈欠。魏初民见状,很不好意思地说:“打扰您啦!不过这事挺急的,现在不告诉您,晚了我担心会出事。”
“啊!啥事儿!快说快说。”朝旭一惊,瞌睡也没了。
“云浦乡报告,他们那儿的禹神庙地段发现了几处渗漏,因为几处相距不远,情况还蛮危险。”
“这个情况县长、书记他们知道吗?”朝旭急问。
“知道!乡长任青林几次到县委、县政府汇报,牛县长不表态,龙书记却总是对任乡长说,‘你慌什么?’您看,这是任青林要我转交给龙书记的信,我不想交给他,因为这里面言辞态激烈了。一是怕引起龙书记的反感,再说,就是他看了信,没准还是石沉大海。”魏初民说着,把信递给了朝旭。朝旭接过来拆开认真地看着,其中——
“云溪是人民的云溪,国家的云溪,不是哪个人的自留地,不是谁的私有财产。什么叫为人民负责?云浦出了事泱及全县,难道你们不清楚?眼看全县几十万人民,几十年辛勤劳动建立起来的美好家园,就要从我这里毁掉,不!从你们指挥不力中毁掉,在如此重大严峻的关头,你们还高枕无忧,无动于衷,请问你们的良心何在?党性何在?……。“
朝旭看完任青林的信,脸上浮现出从来没有的表情,魏副县长坐在一旁也不再说什么,他在等待市长的决断。朝旭抽了支烟,考虑一会儿,对魏初民说:“老魏呀!我这次来云溪,本来是看看这里的防汛工作,并不想处理其它问题。但是,作为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决不可对群众的反映熟视无睹。这里有市信访办主任给我的一封信,你先拿回去看看。”说着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魏,魏初民刚准备撤开看,朝旭说:“还是回去再看吧,我的意见,明天你不必和我们一起上堤,你可以按信中提供的线索先去走访一下。一是要重证据,不要冤枉人;二是要保密,我朝某人是来搞防汛工作的,不是来整人的。关于云浦的事,明天改变一下路线,先到那里看看再说,你先给那个任乡长挂个电话。”魏答应着站起来,朝旭又轻声补充了几句后,魏初民开门走了。
第二天,几位县领导陪同朝旭在宾馆共进早餐,魏初民也来了。席间,林杰把他从桌上招呼到一边,轻声谈论了几句,魏回到了席位。林又到朝旭跟前耳语了几句,朝旭点点头。然后,平静地对坐在身边的龙达理说:“小林找魏副县长办点事,他俩就不去大堤了。”龙达理马上对魏笑道:“行!你去给林秘书办事,大堤你就别去了,需要啥给他办好,有啥困难告诉我。”魏初民认真地应诺。朝旭又对龙达理说:“昨晚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叫任青林的打来的,他说他要来我这里汇报他们那儿的险情,我告诉他不要来了,我们过去。看样子,答应了人家的事就得照办。达理呀!这儿的路线我不熟,是不是先去那里,或者绕道去一趟,你安排一下。否则,我交不了差,你说是吗?”龙达理一听,眉头紧皱,但又满口答应说:“行、行!就按您的指示办,那就先去云浦吧!”
“换车!市长和朱厅长坐三凌,我们几个坐猎豹。”因道路泥泞,轿车不宜。牛光南把车调度好,将朝旭和朱江让到车上。牛和其他几人坐另一台猎豹,龙达理和姜珊俩人也乘一台猎豹,三台越野车向大堤开去。
龙达理因一晚没怎么睡,虽然姜珊靠坐在他身边,但他的精神仍萎靡不振。特别是想起昨晚的事,一阵祸不单行的感觉总也挥之不去。姜珊并不知道龙达理给他打了电话,只想到今天是陪省级领导下乡,一阵不可名状的虚荣使得她好兴奋。她虽知道龙达理有心事,不过能与她有多大关系,既令他就地免职,又与他有何干?该做的早已做完了,大不了再换一个书记。从前几任看,换谁不是一个吊样,还得落在我手里。她东扯西拉有说不完的话,开始,龙达理还勉强应付,后来,他干脆用手撑着脑袋瓜子,随车摇摇晃晃眯盹起来,显出一副下世的光景。姜珊又和司机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没意思,靠在一边看着似睡非睡的龙达理。她并不讨厌他,在某种程度上说,她还挺喜欢他。因为,龙在年龄上只比她大一两岁,如果都在轻年时期,也许般配得不用人介绍。然而,男大女十岁,身价一样贵;女大男一春,不能到终身。男人五十第二春,女人三十难见人等等,这些说道,叫姜珊自惭形秽。虽说年龄相差不大,可是女人特别显老,尤其是纠缠在官场,又不肯示弱的女人,就更加显老。平时,她除了在争权方面比较放肆外,从不与欧阳玉兰争宠,实在燥动难禁,便上老根据地汤信敏那儿了却顽疾。看着满腹心事的龙达理,姜珊不知道他是因工作上的事烦躁,还是由于这几天欧阳玉兰不在身边而打不起精神。她觉得龙达理好可怜的,猛然,她想起一件事。就是早餐时,朝市长的秘书林杰,把魏初民叫到一边说什么?他俩不到大堤,又是往哪儿去?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她早就听龙达理说过,魏初民当面骂他无耻,甚而从来没叫过他一声书记。魏初民仗着他资格老,在市里有清名,敢作敢为。今天,他的行踪很傒侥,莫不是……?想到这里,姜珊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她看了一眼眯眯糊糊的龙达理,想把这件事和他说穿,但又碍于司机在场。于是,她象是随便问问:“今天,魏县长没来唷!”说完,斜眼看着龙,其实龙达理并没睡着,听姜珊这一问,倏地坐起身来,说:“嗯!没来,不是说他帮林秘书办点事去了吗?”姜珊听了,冷笑一声,两眼看着前方,说:“谁知道是公事,还是私事?他们在这里会有什么私事?”龙达理身体倾了过来,盯着姜珊,追问道:“那会是干什么去了呢?”姜珊双手抱膝,说:“不好说,庙小妖风大呀!嗯!还是回去再说吧!”说完,目示司机,龙也将眼神移向司机,不再说什么了,将身体往回靠着,眼睛里流露出对姜珊的好感。司机从反光镜中看到了他俩的表情,也知道是对他有所戒备,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两手紧紧地把着方向盘,脸色铁青地怒视前方。

朝旭、朱江与龙达理一行,已于九点四十到达云浦。他们在乡长任青林和水文站的同志的带领下,详细地察看了这里的险情。这里是云溪围湖造田的边缘区,大堤基础薄弱,受水面宽,是全县防汛的重点,并为此专门建了一个水文监测站。目前,自乡政府所在地往两端延伸,近1300米的地段,水位已经达到21.12,超过警戒水位2.12米。预计下午17点,水位将达到21.17米,超警戒水位2.17米。好在经过荆湖二期整治工程和长江干堤工程的建设,楚江口的堤防线已经达到22.5米,外加安全超高2米。既使出现了目前的这种高水位,也还有一定的余地。如果在几十年以前,这就意味着整个县城早已成了一片汪洋。但是,危险性还是很大的。
朝旭点燃一支香烟,站在大堤上,朱江、龙达理、任青林和水文站的技师跟随在他身边,三台车边站着不少的群众,远远地看着他们。朝旭面对着混浊浩渺的滔滔江水,奔流怒号的叠叠洪峰,回望大堤脚下一片金色的农田,翠绿的杨柳,排排农舍,袅袅炊烟。一面是肆虐的洪流,一面是安逸的民生,它赋予领导者的责任重于泰山啊!朝旭不禁想起郦道元《水经注》,关于水的精辟论断。他对身边的朱江说“古人说得好哇!‘水者,万物之所由生,元气之腠液也。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者,故曰水具财也。’然而,‘五害之属,水最为大。’利害关系阐述得何等透彻。”朱江佩服地说:“您的记性真好!”但朝旭的表情却显得好严肃,他顾不得泥水浸渍着皮鞋,下车走向江边,心中的压力,如同从江面汹涌而来的浪潮拍击堤岸,脚下踩着的大堤,如履薄冰。任青林跟在后面介绍说:“我担心大堤由于受洪水长时间浸泡,而且有些涵闸、堤段又是今年新修的,没有经过洪水的考验,既是在洪水回落时,也很容易出现险情,前年就发过这种情况,幸亏全力抢救,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回过头对任说:“是啊!一旦洪水吞噬我们身边这片秀丽的村庄,我作为一市之长,又有何面目见父老乡亲?”他的眼前,大堤上似乎涌现出一群群扶老携幼,流离失所人村民。朝旭猛地吸了一口烟,将烟头砸在泥泞的脚下,命令道:
“达理,我和光南留在这里,你陪朱厅长到其他地方察看。一定要严密组织,认真排查,一丝不苟,绝对不能有松懈、麻痹思想,出不得半点纰漏。你就是有一万个想不通,也要放到一边,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后面一句,语气十分强硬。
龙达理点点头,说:“好!您好放心。”又对任青林说:“青林,照顾好朝市长,有些事情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噢!”任青林显得不太高兴,看着江面,一言不发。龙达理咽了口吐沫,很不自然地对牛光南说:“老牛,我陪朱厅长到营市口看看,晚上会面。”朝旭注视着江中,插话说:“今晚都不要回去,有什么事电话联系。”龙达理尴尬地望着朝旭的背影,马上又说:“那行!光南,记得加派岗哨。”朝旭回过身来,笑道:“我安全得很啦!你还是多想想全县人民的安危吧!”马上对任青林说:“任乡长下步如何打算?你是这里的父母官,情况你最清楚,我和牛县长听你的,快说。”任青林笑道:“我……。”龙达理见朝旭已开始工作,自己觉得好没意思,赶忙对朝旭说:“市长,那我走啦!”朝旭说:“好吧!抓紧,绝对不能出事。”
龙达理灰溜溜地钻进猎豹车,带着姜珊和另外几个县级干部走了。
任青林不满地看着两台走远的猎豹车,回头对朝旭说:“市长,先进屋休息一下吧!”朝旭说:“不必啦!现在不下雨,就在堤岸走走。”朝旭和乡党委、乡政府领导等,一行十余人,边选择道路往前走,边听取任青林的汇报,并交待他哪里应如何做,哪里要作些物质准备。朝旭问:“一旦发生穿漏,你有什么应急措施?”任青林说:“我正是为这事着急,我这里至少需要八到十台东风货车,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人背肩扛是绝对不行的。”朝旭对县长牛光南说:“光南,立即想办法从县里调十台大货车到这里。”牛光南听了,瞪着眼看着朝旭。朝旭诧异地问:“怎么?办不到?”牛搓了搓手,为难地说:“一时从哪儿调啊!”朝旭说:“工地,建筑工地。”牛县长听了,恍然大悟地说:“对对!工地,供销社正在盖大楼的工地。”于是,他立即叫跟在他身后的政府办主任,要他与供销主任联系。朝旭补充说:“叫他们载满砂石,尽快赶到这里。”牛光南对这位主任重复说:“叫装满砂石,立即赶到云浦,就说这是朝市长的命令。耽误时间,一切后果由他负责。”说完,他看着朝旭,朝旭略点头,说:“嗯!可以这么说。”任乡长激动地握着朝旭的手,说:“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谢谢首长,谢谢您!”又走到牛光南面前,握着他的手道谢,牛说:“惭愧、惭愧!”朝旭听了,并不责备,说:“亡羊补牢,犹为未晚。”牛光南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朝旭一行,徒步堪察了云浦乡一千多米长的危险地段,对隐患或险情较大的涵洞、堤坝地段,朝旭总要亲自去检查一遍,和排查人员交谈、商量、提出建议,及时作了周密的布置,一个地段,一个地段地落到实处。仅仅一公里多长的路段,他们整整走了三个半钟头。排查险情的人们,象扫地雷似的一排排出现在大堤内侧,细心地查看。与此同时,十台大货车载满砂石也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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