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集 第四十二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近乎山城的云溪象一座孤悬海上的小岛,计划经济时期,这里冷冷落落,平平静静。如今的山城,不说富得流油,至少比过去热闹、繁华多了。大大小小的煤矿开采老板不计其数,建筑包头、水产商贾、酒店旅馆、歌舞厅、超市商场款爷富婆等等,还有以发廊、茶艺、棋牌室等为幌子的场所,规避禁令,经营着黄的白的和带筹码的东西。喧嚣的集市、震耳欲聋的音响、匍仆穿插的各式各样的车辆;打扮得洋不洋土不土,三五成群挽手搂肩,嘻嘻哈哈从这个商店进,那个商场出的姑娘大姐;墨镜与拖鞋同时并举,不知道绅士与洋气应是何种派头的满哥亮仔,把个城关镇点缀得有声有色,光怪陆离。每当夜幕降临,山城的夜景,犹如傍晚时分呈现在天边的一朵火烧云,铺天盖地的霓虹灯,造型灯象宝塔、释放如烟花、发射若火炮、滚动似流云,辅之以激越的音乐的声浪,整个县城都象是在一起一伏的摇晃。云溪也是个出美女的地方,虽说已有不少年轻少女远离这里,去沿海开放城市打工,但仍有不少美艳绝伦的女孩子吸引外地人。开放后的云溪已有“小上海”、“小香港”之称,还有人说这里是独立的王国、天然的乐园,款爷的福地、人间的仙境。这里的夜生活胜似楚云,就连楚云市的大款小亨,都经常驱长车,携良人,来此度周末、梦**。美其名曰:**无污染新鲜空气,品尝无公害菜蔬,忽悠原汁原味没有艾滋病的“土鸡”。既然外地人都可以来云溪潇洒、享受,大凡有一定条件者,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充分利用各自的条件享受、潇洒。
云溪是一块温柔的热土,播种的香居。
姜珊直接领导的属下,现在成了县委书记苟化仁如影随行的情人,这就等于苟也成了她的下属。苟化仁对于林巧巧已经到了如胶似漆,须臾不可少的程度。素来对男人心理就有特别研究的姜珊,并不会看水流舟,任凭他们成作对快活逍遥,虽说损林已经达到了稳固自己位置目的,但这绝不是她唯一目的,她的胃口在延伸、扩张。热交中的老苟与嫩林,总想天天在一起,而胸有成竹的辣姜,却对每次的安排都作出精心的谋划。虽不至于象在舞厅那样盘对盘的兑现,但没有讲好条件之前,姜是不会随便放人的。每当巧巧接到那边的电话,姜珊都不是很爽快的让她去幽会,总是有要求、有嘱咐,有时弄得他俩既着急,又很矛盾。姜珊才不管这么多哩!需不需要是你苟某人的事,安不安排则是我办公室主任的事,我既然可以控制林巧巧,也就可以控制住你苟化仁,她老练地驾驭着这一对假夫妻,如训兽员一样把他们调理得规规矩矩。她从容地从过去那种萎靡不振,近似韬光养晦的精神暗室里走了出来,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她运用围点打援的办法,用林巧巧将县委书记苟化仁盘丝般缠住,有敢于提醒、劝告、干扰者,全线出击,残酷打击、迫害。与此同时,巩固圈子、扩充帮派,从上到下形成一个姜氏体系。她还进一步调整思路,以往那些与她没有根本利害冲突,又被她排斥在外的人,现在她也改换了策略,不管他(她)有无德行、能力高下、地位贵贱,愚笨呆滞、哪怕是脑膜炎、神经病,只要不反对她,就统统团结在自己周围,结成统一战线,并用以对付攻击她的那些“坏家伙”。她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在林巧巧与苟化仁的频频接触中完成的,不是林煽枕头风,就是她与苟直接交涉。几年来,虽说县委大院了无生气,而她这个县委办主任位置,不仅化险为夷,牢牢地坐着,她那双开始有了摺皱的手,伸向了她认为应该伸去的地方,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女人,简直成了云溪县党政机关一个无法摆脱的魔影。
正当姜珊庆幸其头上呈现出一片灿烂的星空,欣赏着一件又一件得手的美事,并为自己奇妙的内心世界感到欣慰时,她所意料不到的危机出现了。
林巧巧的丈夫是云溪县中行副行长,姓郑。他们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叫慧慧,在县小星星幼儿园上大班。一天,同班的一个小朋友好奇地问慧慧:“慧慧!平平说你妈妈偷人啦!偷人是干什么的?”晚上回到家里,妈妈还没回家,慧慧和爸爸吃着饭,她突然问爸爸:“爸爸!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妈妈偷人,偷人是干什么呢?”其父一听,顿时脸涮地红到了耳根。“你告诉我嘛!你说呀——!”女儿催促他。于是,父亲强忍着内心的痛楚,随口问了一句,“她们还说什么?”慧慧想了想说:“嗯——!他们还说,你的官是妈给的,再有,再有,没啦!我记不起来啦!”面对眼前天真可爱的女儿,他的心象是刀割一样的剧烈疼痛,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得苍白。
玩累了一天的慧慧,吃完晚饭不久就上床睡了。心事沉沉的父亲,这位县中行的副行长,久久地站立在孩子的床前发愣。她刚才的那几句发问的话,总是隐隐约约在耳边颤动,一阵男人的尊严与屈辱感令他血液直冲脑门,两手的拳头越揣越紧。他走近窗台,一手撩开窗帘,紧握拳头的手砸在窗台上,瞪着双冒火焰的眼睛,怒视不远处乌云一般的山下,那就是县委大院。他诅咒、他憎恨,一股夺妻之恨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他恨不得立即把那在乌云笼罩下的鸟县委大院炸个粉碎。可是,当他转过身来,看着熟睡在床上的女儿,那白嫩的小脸,那可爱的、天真的神态,紧捏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了,眼泪夺眶而出,他退缩了。郑副行长轻轻走到孩子床边,靠在熟睡的女儿身边坐下,痛苦地抽着闷烟。他心里闷得慌,就如一壶开水烫向他的心口。他走向前推开窗子,远望着街道上红男绿女,闪电般的灯光,嘈杂的电子音响。眼前,宛如清代陈庆之的描绘:
通街士女涌如潮,历乱灯光照碧霄。
箫管酿成春一片,还疑今夕是元宵。
此情此景,猛烈地冲击他那快要爆炸的头颅,他愤怒地将烟头扔在崭新的地毯上,勾着背,两手死劲地揪着头发。烟头在茸茸的地毯上漫延,飘出一股胡臭味,地毯已经烧了个洞,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又侧过脸看了看熟睡的女儿,起身叹了口气,走过去将烟头踩灭,又回到女儿身边坐下,眼泪无声无息的流到腮边。夜已经很深了,妻子还没回来。心烦意乱的他,想了很多很多,默默地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女儿翻了个身,将一只小手搁在他的大腿上,他才从昏昏的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将女儿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又躬身将脸挨近女儿,轻轻地亲了她一下,他缓缓站起来,看到自己的眼泪滴在孩子的小脸上,在吊灯的照耀放着晶莹的光。他的眼泪和鼻涕也在不由自主地往下淌,他伤心地摇了摇头,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取了几件衣物,装进一只带密码的箱子里,然后走进卫生洗了把脸,回到房间,整理了一下着装,又凝视了一会儿孩子,毅然一转身,提着箱子关上灯,轻轻带上门,下楼去了。

五天后,中国银行云溪县支行向县纪委报案,郑副行长已多日不到中行上班,家里没人,不知去向。县纪委立即报告县委,县委当即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由纪委牵头,组织公安、监察立案侦查。经查,郑副行长是携巨款潜逃,初步核实,款项达百万以上。就在专案组进入中行不久,一波又起,苟化仁的老婆连续几天到县委、县政府大吵大闹,口口声声要把林巧巧碎尸万段,县委书记苟化仁不敢回家。他老婆找不到老公,也找不到林巧巧,便到县政府大院喊冤,强行进入县长办公室不走,吵着闹着要县长把她老公交出来。
“大姐,您不要听了风就是雨,苟书记不是那种人,您爱人是一县之主,您这样做影响多不好哇!别说没有这事儿,既便有些个不那个,您也要胸怀宽阔些嘛!想开些噢!”
“什么啊!我想开些?你老公偷人,你想得开吗?我胸怀不宽阔?你的老公被别人抢走了,你能宽阔得了吗?哼!你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坐一**屎不知道香臭,还给我来这一套,哼!”
县委书记的夫人把姜珊的一番劝说顶了回去,还当众奚落她,姜珊虽一脸苍白,但还是一脸的笑容离开了。一连几天,书记的老婆婆一会儿在县委,时而又跑去政府大院闹过不休。更有甚者,她一走出县委、县政府大门就喊天。“天哪!我怎么得了哇!我原想老公当县委书,我会享福,现在他要把我丢啦!我可怎么办啦!一个县委书记还偷人,真不要脸啊!”边哭边喊,闹得满城风雨,整个云溪县几乎家喻户晓。
苟书记平时甚是骄横,在云溪说一不二。云溪县在楚云市设了一个办事处,一天,他到楚云开会,顺便到办事处看看,办事处主任热情接待了他。酒足饭饱,主任送他出门时,走到宿舍墙头,指着一根立柱,向他请示说:“一年前,您说这根立柱不要拔掉,可它实在是碍事。车辆每天出出进进要特别小心,晚上如果停电,人走路不注意就可能碰头。您看……”这位主任的话没说完,只听他怒气冲冲地说:“不要说了,我这次来,主要是看这根柱子到底撤了没有,到底谁敢动它。我警告你,只要我苟化仁当县委书记一天,这根柱子就在这里顶天立地。”主任干咽了一口口水,再也不好说什么了。这是因为一年前,苟化仁来办事外时,主任休假,副主任出差,只有一个一般江苏藉干部接待了他。他患有糖尿病,结果,中午吃饭时,桌每都是带糖的菜。他很不高兴地吃了几口,就匆匆忙忙往外走,一不小心,苟的肩膀撞着了这根铁柱。本来就窝着肚子火的他,咬牙切齿地踹了这柱子一脚,这位干部满脸陪笑地道歉说:“书记,对不起,我们马上就把这根柱子铸掉。”苟大声斥责说:“不要铸,就让它立在这儿,谁也不准动,这是一个教训柱。我明年还要来看它在不在。”就是这么一个刚愎自用,作风霸道的他,如今却天天战战兢兢,有家难归,上班也尴尬,又要象躲日本鬼子一样躲避老婆的纠缠,再加上中行郑副行长携款潜逃,此事一定涉及到他与林巧巧的关系。他越想越感到问题的严重,终于,羞辱加压力、心力交猝的苟化仁,云溪县的苟书记他病倒了,而且是精神失常。虽送楚云市、北京、上海等地就治,花去医药费三十余万,但仍不见好转。考虑云溪的工作,上面不得不将苟化仁的书记职务免去,由县长龙达理出任书记。
林巧巧一个好好的家庭也散了,丈夫在逃,自己也要接受审查。父亲一世的清名被自己玷污,若非母亲阻拦,老爸那一凳子劈来,几乎小命不保。回到家里,女儿哭着闹着要爸爸,自己的工作还可能受到威胁。这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并未经过多少风浪的林巧巧,几乎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不懂得厚黑学,也不具备姜珊那种面对谩骂、讥笑、冷嘲热讽的泰然。姜对一切可以无所谓,甚至口水吐到脸上,她可以不予擦拭让它挂着,还笑容可掬地给你洒茶倒水。林巧巧则做不到,然而,她自己连做梦也没想到会陷进这样一个圈套。平时收妆打扮出来也还周正、漂亮的林巧巧,仅几天时间,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显得老多了,脸上现出的雀班象起了一层壳。这天,她哭哭啼啼找到姜珊,姜主任声色俱厉地训斥她说:“你太不争气了,我好意安排你接近领导,是为你的进步考虑,可你却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来。你败坏了县委办的名誉,败坏了县委书记的名誉,按说要给你处分。”林巧巧战战兢兢,除了哭泣,就是求她一定要网开一面,姜坚决不同意,为了表示她的“正直”、对下属的“严格要求”,她以办公室的名义召开机关干部职工大会,勒令林巧巧公开检讨,出她的丑,并声言要开除她。虽经林的父亲出面找关系,还是给了个“警告”处分,调到县委大院门卫守传达,兼收发,这样仍可享受干部待遇。姜私下对她说:“我表面上不这样做不行,涉及到县委书记,你又是县委办的干部,名声、面子,你叫我往哪搁?但是,你毕竟跟我这么多年,我应该对你特别照顾,虽然是在传达室,但保持了干藉,风声过后再作调整嘛!”林巧巧感激不已。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