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集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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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企业的改革进行了多年,真正成功的经验极少。多少过去举足轻重的大中型国有企业,国防工业,在改革开放中,面对风起云涌的市场竞争,却显得那样的无奈。观念更新,步子加快,对有近半个多世纪历史的国有企业谈何容易!更重要的是站在改革指挥台上的执政党、各级人民政府的领导者们,又有多少是称职的指挥官?为什么操纵着人、财、物大权,能呼风唤雨的国有企业的领导者,反不如众多的白手起家的民营企业家?
“ZHI市冶炼厂最近准备向国际招标,通过筛选,美国KK公司比较合适。”市长办公会上,兦可鄞市长谈完ZHI市冶炼厂的破产过程后说。
这时,一位副市长插话说:“美方提出,必须绝对控股、必须是行业龙头企业、预期收益必须超过15%。”大家议论纷纷,认为美国这样做太过分了,也有人说“唉!人逢低檐下,怎能不低头哇!一个破产企业嘛!只能任人摆布呗!”
朝旭对此表示坚决反对,他说:“吸引外资是我国对外开放的重要内容,实践证明,外资确实给我国某些濒临倒闭的企业,注入了活力,带来了生机,我们的确学到了一些先进的管理经验。但是,如果听凭跨国公司任意并购,中国的自主创新企业,民族企业将逐渐失去主动权。国内龙头企业的核心部分、关键技术和高附加值就可能被跨国公司控制,甚至作为建设创新型国家的大批骨干企业,也将受到严峻挑战。近些年来,我们引进外资有不少成功的经验,但也存在极其严重、不可忽视的教训:大连电机厂、西北轴承厂、佳木斯联合收割机厂、无锡威孚、锦西化机、杭州齿轮厂等,在这些引资并购中,中方痛失品牌、市场和产业平台。我们应当看到,外资的大量涌进,有利有弊,不可否认,ZHI市冶炼厂是个困难企业,三万多工人要吃饭。但是,就该企业的基础来说,并非走投无路,有包袱,也有潜力。建厂五十多年,前四十几年路子走得很顺,这几年突然下滑,为什么?”
亾市长脸涮地一下红到了脖根,大家都把眼光投向他。这个厂原是他的点,且来楚云当副市长前,该厂红极一时,他亾某人也正是由于这个厂的效益,给他所在的ZHI市财政撑了50%以上的腰,他才算有了政绩而一跃为楚云市长的,如今却要靠外国人来生存。
朝旭继续说:“我说ZHI市冶炼厂有潜力,并非信口开河。我到过ZHI冶,据我了解,第一、这个厂的基础设施比较完善,从厂房、设备,到生活区,配套、齐全,而且占地面积很宽;其二、技术力量比较雄厚,他们的科研设备到现在都并不见得落后;第三、ZHI冶的生产的主要原料供给充足,该厂地处楚南,而楚南是有名的有色之乡,且运距近,几十年来形成一条快捷的运输线。最后一点最重要,ZHI冶的产品在国内,国际上都有一个长期广阔的市场。”
市长兦可鄞说:“当务之急是几万人要吃饭啊!”
朝旭接着说:“是的!目前ZHI冶很困难,除在职职工工外,还有8000多退休人员,包袱是沉重的。特别是外国进行技术封锁后,原来在国际上签订的合同不能兑现,造成巨额赔款,更加重了这个企业的负担,要靠自身的力量来扭转这个局面确实不易。但我们切不可‘饮鸩止渴’。我们是请他来帮我,不是让他来吃我、奴役我。想过没有,美国KK公司这一要求的三个方面,意味着什么呢?第一、美国人要永远控制中国技术创新平台,搞新的技术垄断,使你的企业没有主动权,永远丧失竞争优势;第二、并购后的ZHI冶,将成为他在中国的一块小小的殖民地,该厂的中国人将永远沦为美方的打工仔、奴隶;第三、美方要保证他15%以上的利润,那么,ZHI冶产品将占领中国同类产品60%以上的市场,同行业要与之竞争,势必加大中国企业的成本。美方一旦垄断,就会为牟取高额利润,成倍地抬高产品价格;第四、如果无利可图,美国人一拍**,走了!这个烂摊子仍旧留给我们。那样,势必造成新的停{破}产,工人下岗失业,社会动荡。近年来,外国在我国并购机械制造、食品、日化行业到装备制造业、服务行业,造成的上述事件,屡屡发生,我们难道还不应引以为戒?”
“这么说,引进外资可以休矣!那我们就继续背着这个包袱吧!”亾市长不屑一顾地说。
朝旭反驳道:“不然,引进外资必须从维护本国的长远利益出发,在引进外资中,凡涉及到能源生产、基础材料工业领域;机械制造领域;具有巨大市场规模和长期增长潜力的食品、消费品生产领域;新技术服务和正在逐步兑现加入世贸组织承诺,走向开放的商业、金融服务业等领域,都必须慎之又慎。特别是某些国家,对我国行业里的龙头企业,通过并购获得其控制权,控制该行业某一个地区甚至全国的生产,这种模式更要引起高度重视。这既涉及到民族经济的发展,也关系到国家产业的安全。”
“老朝哇!你讲的这些并非没有道理,我也并非是主张饮鸩止渴,我们要面对现实,你说你说ZHI冶,现在这种状况咋办?一天都难以为继呀!我们对与美方合作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这机会——?”另一名副市长不无担忧地说。
“节、外、生、枝!”亾轻声冷冷地说。
“市长!我并非节外生枝,您也别生气,您是市长,我是副市长,讲穿了,我俩都不过是在这个位置上为国家、为人民值班,作为值班员就要在值班期间值好班、把好关、不误事。因为,在我们手中没有小事。”
市政府顾问游之,对朝旭这一说法表示赞赏,说:“我赞同这样的提法。”
亾仍不服气地说:“提法不提法,谁也能说几个新鲜词儿,现阶段的问题很具体,如何面对现实?”
游之说:“老大!你今天是咋啦?总得让人把话说完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又对朝旭说:“我虽然是个老家伙,咱俩前几年就熟了,你是一个本事的的人,今天说的就很有新意、有见地。至于老大的脾气——,你以后慢慢就了解了。”
朝旭笑着对游之说:“您是老领导了,几年前我就很尊重您,现在更应该尊重您。至于工作中有不同意见,这很正常,我也不是对ZHI冶的事泼冷水,殊知本土企业任重道远。既使和美方合作,也要讲‘游戏规则’,一旦‘错托终身’,一任跨国公司恶意并购,自由发展,企业失去自主发展的空间,没有自己的自主品牌,我们注定会是悲剧的主角。虽然一时间外资汹涌而至,带来的负面效果却是可怕的。国家出台了《关于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的规定》,设置了“反垄断审查”等门槛。因为,国有企业是我们中国经济里面的主体,对外资并购国内大型企业实行行政与法律干预,维护本国产业安全是全球的一种惯例,美国、日本、欧洲、加拿大都有自己产业安全的机制,但是中国没有。中国的经济处在转型过程中间,我们大量的产权要进行交易,而现在我们却没有与之配套的国家产业安全管理机制,这个问题是严重的。美方他们可以提那么高的要求,我们为什不能态度鲜明、理直气壮地设定限制?中国的国有企业改革是一个重大机遇,外资看到了这个机会,他们看到了中国大型企业的潜力,看到了中国产业的价值。只要我们能站在一定的高度,提出保护措施,他们并购的热情不会受到太大的打击,洋浦就是如此嘛!十年前,我在一个重要场合谈过引进外资的事,也就是海南省的洋浦。当时学*潮闹得很厉害,反对外资进入洋浦,而我当时是极力支持引进外资的。是不是我现在回到了学生们的观点呢?没有!连此一时,彼一时都说不上。我当时的发言,就是讲洋浦在引进外资上,国家是如何坚持尊重主权、加强管理、和要有一定的限制等方面这个问题,与我今天说的一点也不矛盾。”
“没错!当时我也在场,讲得好。”游之证实说。
兦可鄞冷笑道:“可惜我没听到,看来你对这个问题研究过多年了,好!你看ZHI冶这事儿——?能不能提点可操作性的具体看法?是不能错托终身,免得以死相报哇!”
朝旭并未听出兦可鄞的话中有话,他沉思了一会儿,扬起头说:“ZHI冶的关键问题是HGN配料问题,由于这种配料完全靠进口,成本高、限量少。人家看到你赚钱,就卡你的脖子。兑现不了他们的合同,就要赔款。这件事先别把它往有预谋的政治上拉,他们存不存在与ZHI冶的合同国联盟?但不可否认没有这方面的因素。”

朝旭在深刻分析的基础上,提出了搞活ZHI冶的方案。
“我认为:一旦与美方合作搁浅,就要有一个应急方案,比喻说由楚云大学或者楚云市科学研发院牵头,承担该厂更新改造和HGN配料研制事宜。这件事可以交科委去办,政府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实事求是地在经济上给予扶持,包括科经费和帮助ZHI冶度过困难期。ZHI冶人靠政府,政府理应对他们负责,别说ZHI冶曾经为国家做过巨大贡献,就是一个普通的民众遇到困难时,政府也应救助。不能过去是个税利大户我们就和他亲,现在是个包袱就一推了事。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长达几十年给外资超国民待遇的国家,而中国的国际主义者——企业,走到海外却受反倾销调查,受到人家的抵制。在国内自己的本土,又不能享受和外资企业同等竞争待遇,这种做法脱离了现在的政治和经济现实,我们应该从这个错误的观念里面觉醒过来!我们能给外方优惠,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优惠呢?你不给企业创造条件,企业靠什么去度过难关、去拓展自己的空间?我们又靠什么壮大自己的民族产业?未来中国创新依靠谁?”
“高调好唱、话好说哇!名人效应可感动女人,但不一定感动ZHI冶哇!好一副菩萨心肠!一两人可能为你去殉情,可这是几万有啦!”兦可鄞话中带剌,他仰靠在坐椅上,自由耷拉的两手快拖在地毯上了。
常委们听了兦可鄞如此刻薄的话,都为朝旭捏了一把汗,他们都把眼光投向朝旭。
朝旭神情自如地笑了笑,说:“阿弥陀佛!市长苛碜我啊!不是我想感动ZHI冶,而是你代表的这个政府要感动他们,如果说,过去成功引进外资是一大政绩,那么现在能帮助企业度过难关,就是功德无量啊!至于名什么人,我从无此念,倒是菩萨心肠我觉得应该有,领导干部都要有菩萨心肠就好了,菩萨还不具备我们这个条件,而我们却有一个普度众生的平台,这就是领导岗位。”
“说得好!我们现在缺的就是这个!好!”政府顾问游之,又一次发言,他对朝旭一指,大声肯定说。朝旭还想说什么,游之却打断他的话说:“别说了,啥也别说了。你已经讲透了。原来我对这件事还犹豫,听了你刚才一番话,现在我支持你。老亾啦!我这老家伙直了几十年了,你呢!别再钻牛角尖了,重新调整思路,往菩萨心肠上调。朝旭同志的话,我认为有四个特点:这就是,指导思想的覆盖性、经济意识的穿透性、发展理念的超越性和领导干部的人民性。他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就是我们的范老先生说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他把朝庭比做庙堂,嗯!那我们这些居庙堂之中的官,又何尝不是菩萨呢?既是菩萨,就必需要有菩萨心肠,普渡众生嘛!你们说是吧!哈哈……。”兦可鄞听得游之这么一说,也不好反驳他,老同志了嘛!
最后,朝旭就国有企业为什么在改革开放中如此艰难,民营企图因何得以大展身手?结合自己在华宇的经历,谈了几点看法,兦可鄞始终冷冰冰的。会议快结束时,市纪委书记来到会议室,对兦可鄞耳语了几句。兦可鄞点点头,然后冷笑一下,对朝旭说:“朝市长,请你去市委那边一下,章书记有请啦!”其他副市长们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朝旭。朝旭坦然地笑道:“好的!”于是,起身对纪委书记说:“走吧!”纪委书记给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和朝旭离开了会场。
兦可鄞有意把会议时间延长一点,朝旭走后,他严肃地对大家说:“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前不久,章书记给我打了个招呼,说有个女人因为朝市长而自杀了。”这时,到会的几名副市长几乎惊呆了。兦又补充一句说:“究竟怎么回事还不清楚,但愿没什么大事吧!嗨!这个位置怎么从代宇庭以后,一直不利索呢?才怪呢!”兦可鄞见大家都低头不语,一幅得意的样子。游之却不以为然地笑道:“不至于吧?老大!别人我不清楚,朝旭这个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当然咯!……。”“哎!散会吧!”兦可鄞对游之一幅老态龙钟的样子本来就不舒服,又听他为朝旭讲话更加的感,没等游之把话说完,他就淡淡地宣布散会,气得游之起身时,将沙发扶手一拍,发着牢骚说:“这年头,谁看谁的三国?还不知道谁真有事呢!”兦可鄞脸一红,干笑了笑,想走过去和游之搭讪几句,游之理也懒得理他,一甩手走出了会议室。
纪委书记陪同朝旭来到章钦鼎办公室,章书记起身热情地将他俩让在沙发上坐下,秘书过来为他俩沏上茶后带关门出去了。章钦鼎开门见山地对朝旭说:“老朝哇!你怎么搞的唷!有人把你告下了,你知道吗?”朝旭笑道:“我知道哇!大概十几天前,群工部有一位干部打电话告诉我,说有人告我,问我要不要看看那封举报信,我说,不用啦!别人告状是他的权力,当事人应该回避。如果问题严重,你就写个签呈给领导。我批评他,以后再不许将上告信交当事人,不管是什么官,都得接受群众的监督。”章书记问:“这个干部叫什么名字?怎么能这么做?”朝旭说:“我已经批评他了,下不为例算了。”章书记“嗯!”了一声,又问:“那你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啦?”朝旭说:“不知道,当时他要告诉我,我说不必了。”章书记又问:“你认识一个叫何玉芳的吗?”朝旭精神一振,说:“认识啊!她死了!”章书记脸一沉,显然很不高兴地说:“老朝哇!对组织你要说实话呀!要不然,我怎么帮你?”朝旭笑道:“我这是说的实话呀!她是死了嘛!”章书记很严肃地质问:“你既然没看过举报信,那你怎么知道何玉芳已经死了?”朝旭笑道:“这要看什么举报信哟?她七八年以前就死了,得的癌症。”章书记:“啊!”了一声,态度显得很和蔼地说:“嗯!是的!我想起来了,这没错啊!”他回望了一下朝旭,说:“不!她不是七八年以前死的,而是最近,也不是得癌症,而是自杀。”朝旭一听,“嚯!”地一声站起来,说“啊!自杀?不可能,不可能!”章书记又说:“她确实是自杀,你看看这封信。”章钦鼎说着,把玉芳写给纪委的那份遗书递给朝旭,朝接着说:“这不可能啊!她干嘛是自杀啊!”当他一眼看到那笔熟悉的字体,显得有些激励地说:“这是她的字啊!”迫不及待甩开信往下看,开始有些莫名其妙,慢慢地他沉默了,看到最后终于明白了一切。此时,他竟然当着两位书记的面,泪眼频迷,怆然涕下,以至泣不成声。他含着泪水对章书记说:“看来,我这次XI城之行,是断送她性命的直接原因啊!”章书记递了支烟给朝旭说:“我看也不一定,你虽然没有当做一回事,何玉芳看来对你很痴情,她老公吃醋,这场悲剧迟早要发生。好在何玉芳是个懂事的女人,否则,按她老公第一封信,你是怎么也难以说清楚的,他这是用生命来保你呀!”纪检书记笑道:“人生难得一知已呀!”章书记也笑道:“你看你!干吗长得这么帅,我是个女人也会为你陶醉,为你殉情哩!”朝旭却没他俩那么轻松,他沉重地说:“你们别扯啦!讲明的,我并不是不在乎她,不当做一回事,我要不是为了家庭,我真的会娶她,但我和她的相处是很正当的,我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章钦鼎说:“这点,我们开始有些怀疑,也专门组织了调查,何玉芳这封信更说明你们是清白的。”朝旭想了想说:“这使我想起当时我在XI城,她女儿向我献花的事,因人多没听清楚,要不然,我是会特意去看看她的,我有八年没见到她了,我总以为她早已不在人世了。她是个素质很高的女孩呀!干吗要走这条路啊!”
章钦鼎对纪委书记说:“这事就这么的了,嗯!要不是何玉芳这封遗书,还有他老公的那份说明材料,说不定也要对老朝‘双规双规’了。原来的调查材料,老朝愿意看就给他看看,完事,全部销毁,给中纪委写个结案函,把后面这两封信附上。”纪委书记表示照办。朝旭一直沉默不语,章又对纪委书记说:“政府那边,你专门去作一次澄清解释,免得产生非议。尤其是兦可鄞,这个人啦!嗯!怎么说他呢!”他又走到朝旭身边,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说:“老朝啊!别背包袱,该干啥干啥,噢!”朝旭手里拿着玉芳的信,自言自语地说:“她真的太傻了。”章书记笑道:“嗯!这姓何的女孩子死得不冤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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