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集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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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忠孝在楚云市任市委书记期间,对朝旭的印象极为深刻,调到上面工作后,也一直挂记着怎样想办法把他调到楚云市政府。为此,他特地以个人名义给组织部门写了一封推荐信。他在信中疾呼:“组织路线的任人唯贤,是反腐倡廉的前提,是国家兴旺保证,尤其是党和国家的高级领导干部,要选拔真正的栋梁之材,不论出身,既使是个体户、商人、教师、工人,农民,人材的选拔是多渠道的。朝旭是民营企业家,但他确实是难得的、杰出的高素质人材。”他根据自己对朝旭的观察了解,例举了他十大优点,即:“人品端正、能力超群、知识渊博、谦虚稳重、挚着进取、大气宽宏、敬职敬业、心有人民、不图名利、廉洁奉公。”容忠孝还引用龚自珍的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他的推荐信得到了高层领导的认可和批准,着组织部考察并经常委研后,正式作为下届楚云市政府领导成员定了下来。于是,容忠孝才亲自给程佳运打电话:一方面,要他发扬风格,忍痛割爱,把朝旭放回来支持一下政府的工作;另一方面,叫他一定要做好朝旭的思想工作,摒弃前嫌,回到政府来主持楚云的重点工程,这些年来,楚云在这方面出的事太多了。朝旭从主持楚江大桥的招投标,到全部工程的结束,充分显示他不仅具有把握全局的才干,政治上成熟,政策观念强,特别是对重点工程建设有丰富的经验,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楚云人民会欢迎他,上面和楚云市政府也会支持他。
当初,程佳运坚决不同意,他说:“恕我直言,政府对任用干部是采取随心所欲,自长自消、不负责任的态度,朝旭先生有何过错?当时为什么那样对待他?如今他在我这儿干得好好的,又要把他调回去,这些年来,你们关心过他吗?调回去,别说他自己不会同意,就是本人也不会放人的。”后经容忠孝反复解释、做工作,程佳运也考虑到朝旭的发展前途,同时,也考虑这么些年的合作关系,只好勉强同意了。但有一个条件,程说:“朝旭在华宇,是举足轻重轻重的决策人之一,是公司的常务副总裁,那么,回楚云也要给他相应的待遇,否则,我还是不能放人的。”容忠孝告诉他,朝旭到楚云是干建设厅厅长。程佳运生气地说:“什么——!建设厅长,免谈!”他把话筒一掛,坐到一边抽烟去了。电话铃声不断地响,程佳运只好又拿起电话问:“您不要再说了,难道朝旭连那个姓代的还不如¬;¬;¬;¬;¬;¬;——?”对方考虑了一下,很肯定地说:“行!我再做做工作,如果不是担任副市长,那他还在您那儿好了,我也不再提这事了。”程佳运这才松口。当容忠孝再次打通电话告诉他,明确朝旭回楚云可以担任副市长职务时,程佳运听了,喜出望外。他得到这一确切消息后,才正式打电话告诉朝旭,并决定亲自来楚云。
“山涧水浅啦!怎藏得了北海蛟龙啊!”程佳运不无挽惜地看着朝旭说,心情显得既高兴又沉重。朝旭却一脸愁云,抽了口烟,喟然叹道:“唉!人生贵相知,何苦再封候啊!”程佳运听了,心里虽然很受感动,但他还是坚持道:“看重知已,这是你的美德,如果阻碍或影响你的事业,那他就不配做你的知已。凡立大事者,不惟有经天纬地之才,还须有坚忍不拔之志。你过去有,现在仍然还有,我相信你。”朝旭笑道:“是的!您说得对!过去我有,年轻嘛!孔子说‘四十而不惑’我现在都快达到‘知天命’之年了,那种‘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情还会有么?如果说还有的话,那就是如何协助您把华宇公司搞得更好。”
程佳运到达楚云后,与朝旭连续谈了几天几晚,中心议题是朝旭的去留问题。谈话是艰难的,若非程佳运这样的儒商,具备这样深厚的国学根底,再加上两人多年的接触了解,要做能朝旭的工作,谈何容易!
此前,程佳运按照容忠孝的意思,先到了新任市委书记那里,进一步落实市委对朝旭的安排意见,市委书记明确告诉程佳运,朝旭回来,就是要他出任楚云市政府副市长。
五、六十年代,人们把保守党的机密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如今这个概念几乎不存了,泄密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传播小道消息是一种时尚,再高一级的会议内容,上午开完,下午便传得沸沸扬扬,而且一日千里,信息时代嘛!朝旭对自己将进楚云市政府班子的事,早有耳闻,他并不感到突然。还是在容忠孝离开楚云时,他向市委领导提出自己的想法不久,这一消息就透露出来了。据说,在一次常委会上,将要担任楚云市长的兦可鄞,对此就的不同意见,他发拽说:“一个下海干部,在民营企业混了这么多年,一身铜臭味,还进党政机关?还要他当任重要领导职务?简直笑话。”那次会议后,各种说法早已在四个大院传开。一次,朝旭去政府办公厅碰到林杰,林杰笑逐颜开地对他说:“您不要往心里去,兦市长主要是对您不了解,如果您真能回政府工作,那就太好了。”当时,朝旭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更不会去计较这种不着边际的事,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时隔不久,他连续接到办公厅过去几个同事,包括原来群工部的同志打给他的电话,说他要回市政府担任副市长,并表示欢迎和祝贺,这才引起他的注意,无风不起浪哪!不过,他还是将信将疑,直到江枫给他打电话,说明了这事的来龙去脉,他才相信确有其事。他拿定了主意,不回去!坚决不回去!但他没想到程佳运会来楚云做他的工作,这才使他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这些天来,程佳运可没少费口舌,俩人从酒店,到茶楼,从公园到宾馆,看似说古论今,天南海北,中心话题还是围绕朝旭继续在公司,还是回政府工作的事。朝旭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肯回去,他对程佳运说:“我早就给您表过态不会接受招安的,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劝您不要再说这个事了。如果我在华宇不称职,我走人!”俩人的谈话几乎限入僵局。程佳运几次想拿起电话,回复容忠孝,这个工作他做不了。但又总觉得难于启齿,这不是推脱责任,而是顺水推舟,是自私自利,是对朝旭的不负责任,这样的机遇多么难得呀。他辗转反侧,想到自己这里虽说离不开他,但他这样有才能的人,我程某怎么能为了公司的一已之利,耽误他的前程呢?不行!我不能太自私,他是属于国家的人,必须顾全国家利益,为国家选送优秀人才义不容辞。他拿定主意,必须做好他的工作,让他回政府发挥更大的作用。程佳运知道,要朝旭慨然应诺也是不可能的,他受的委屈曾不止一次的和他倾诉过。连续几天的谈话没有进展,他几乎到了无计可施的程度。这时,他突然想到了朝旭的母亲。古人说,大凡忠臣,必然孝子。朝旭最孝顺他母亲,也最听母亲的话,要不先做做他母亲的工作再说,实在不行那也只有如实回复容书记了。何况我根本就不想他走呢!于是,他对朝旭说:“朝总,这么吧!你也先冷静考虑一下,这两天我与丁克在楚云办点事,回头咱再扯。”朝旭不知就理,说:“您有事先先忙吧!我也没啥可考虑的,您如果要撵我走,我没想好之前也不会走的。”程总笑道:“哪能呢!我这是没办法,唉!随便您咋说吧!”
第二天,程佳运由丁克带路,来到朝旭母亲住处,朝母亲热情地接待了他俩。当程佳运向老人说明来意后,老人沉思了好久,疑惑地问:“是不是旭儿他在您那儿有什么事?”程佳运赶忙解释说:“没有、没有!您完全误会了。”于是,他向朝母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朝旭的母亲想了想,说:“原来是这样。当市长固然是好事,也算得上是个大官儿了,人家想当也当不上啦!可他却不愿干。”朝母看了看他俩,若有所思地说:“嗯!这也不能怪他,以往的事叫他太伤心了。别说是他,就是我这做娘的,每次见到他,就联想到前些年的事,心里就难受的,真叫往事不堪回首啊!”说着说着,老人的眼睛湿润了。接着老人又说:“程总您对他好,看得起他,那个叫什么来着?”程佳运忙说:“容忠孝,容书记!”朝母说:“哦!市委书记也看得起他,我都很感谢!他当干部,跟您搞企业都是好事。只不过,现在叫您这样作难,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要不,这样吧!我给旭儿说说看,不过,难啦!他过去被伤害得太深了。工作好好儿的,也是一个国家的中层干部了,逼得他辞职,说走就让他走了,谁去关心他唷!他到底有什么错哟!现在又叫他回来,咋能没想法呢!如果我说不通他,那也只能随他了。”程佳运央求似的说:“老人家,这个工作您一定得做好,就算我求您啦!我没别的意思,您的儿子是个有本事的人,在我这儿是委屈他了。现在有这样好一个机会,我希望他能为国家,为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其实,我又何曾想他走?明知道他的离去,无异于抽走了我的一根顶樑柱,是公司一大损失,可我只能这么做。从大的方面来说,叫做苟利国家生死矣,岂因祸福避趋之啊!从他个人发展前途来说,他的潜力太大了。我也知道,只要我不同意他走,他绝对不会走,再大的官位、利诱,他也不会离开公司,但我岂能因小局利益而影响他?国家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就是华宇因他的离去而倒闭,我也在所不惜。楚云如果把他用好,楚云要变样,这是毋庸置疑的,这比创造十个、百个华宇意义还重大。”后面这几句话很奏效,朝母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说:“这我知道,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确实还是可以的。”朝旭的母亲观念仍较正统,从心里说,她并不希望儿子到外打工,虽然钱再多,老人家总觉得不放心。朝旭没下海之前,他常以儿子在政府机关工作为荣,朝旭的志向,作为做母亲的哪能不清楚呢!他有志难伸之时,是那样的痛苦,他是被逼无奈,才去自己闯天下的呀!既使从下海到现在,他的心里边是咋想的,老人从儿子平常的言来语去中又何尝不知道?知子莫如母啊!母亲对儿了的了解也是有一定根据的。朝旭虽说对华宇公司,对开明的老板程佳运也是忠心耿耿,对企业的建设一丝不苟。然而,青少年时代就接受着良好教育,把党组织视为至高无上的他,并没有沉缅于现有的高薪厚禄,到深圳以后,他仍时常关注家乡的动态,到楚云承建楚江大桥工程期间,频频与政界接触,好多事情看在眼里,想在心里,都只因工程压力大,不允许他分心。朝旭对家乡的经济发展,对市委、政府的一些大的举措,都是用心关注的,正所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啦!早在程佳运还没来楚云之前,还是程从深圳打来电话,告诉他这件事后,他就回想老市委书记容忠孝在楚江大桥竣工时给他说的那句话——“我不会忘记你,我们还会见面的。”这次程佳运专程来楚云,他至今没有答应离开华宇,内心的矛盾,使他无法迅速作出决断。他毕竟在政府机关工作多年,官不官的并不重要,能凭借这一平台为人民做点事,他是完全胜任的,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可当他回想当年的一些情景,又使他心灰意冷,甚至不寒而栗,现在的状况并不乐观,有些东西甚至愈演愈烈,既然如此,我何必再卷进去呢!更重要的是他在华宇公司这些年,心情舒畅,工作顺当,尤其是令他尊敬的程佳运,他虽说不是什么党的领导人,甚至连个党员还不是,可他的素质,远比那些所谓的党员领导干部不知强多少倍。他舍不得离开华宇公司,担心程的年纪老了,操作如此大规模的企业,他不放心,宁可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也不能接受这个很俱诱惑力的职位。他怎么也想不到,程佳运自己竞是如此地坚决,朝旭既感激,又难过。朝母对儿子的内心想法,虽说不是一清二楚,但了解他为人处事的能力,她感谢程佳运在儿子艰难的时候帮了他,更感激在这个时候对她的儿子全力推荐。她希望儿子能按她的意愿作出决择,朝旭辞职的当时,她虽说也讲了几句气话,可对儿子在没有组织的保护下,自己在外闯荡,她还是很担心的。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自己是内心情愿他回来。但考虑到这些年来程佳运对朝旭的信任和关照,心里也是很感激的,原只想程不会放他,如今程主动找上门来,当然是好事。不过,她内心的这个想法,不便直接说出来,觉得那样对不起程佳运,但又不可不间接向程透露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那样做人岂不是太虚伪了?听了程佳运的说明,想了想回道:“这些年多亏您了,做为孩子的母亲我要好好感谢您,朝旭我了解他的为人,他最重情重义。”程佳运插话说:“是啊是啊!”朝母接着说:“应该说,他对**,对政府机关也是有感情的,是组织上对不住他,别说他原来在机关心底的积怨,他不会再回楚云,就是他对您的感情这一点上,要他拐过弯来也是不容易的。他过去虽也曾有报效国家的志向,通过一些事情后,淡化多了,特别是和您相处这些年后,他—!他,可以这么说吧!他的心里面只有您。您现在要他离开您?”朝母为难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啊!”程佳运也动情了,他很认真地说:“他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我不敢耽误他。说心里话,我真舍不得他走,这不光是给公司造成损失的问题,可以说通过几年在一起合作,我和他的心是相通的。我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我没想到的他帮我想到了。这几年是我精神上最轻松,事业上最顺利的,说真的,他一走,我会很不适应,很孤独。要想再找到这样一个帮手,简直是不可能了。”说着说着,程佳运有些哽咽了。朝母说:“既然是这样,那就还让他留在您身边吧!”程佳运又摇摇头说:“这也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帮了我这么多年,这是老天的恩赐,我再也不能耽误他了,他不属于我,他属于更多的人,属于人民。就算这几年我借用了他几年,我要把他还给楚云人民,让他为更多的人谋福。”朝母听了非常激动,说:“是吗?您太抬举他了吧!”程佳运看着朝母,深深地点头说:“我说的是真的,他就如新耸立的楚江大桥那样引人入胜,叫人佩服。”说着伸出大拇指对朝母夸道:“你养了个很了不起的儿子!”朝母客气地说:“谢谢!”,世上做父母的都希望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朝母对自己的儿子不仅是了解,而且,她很欣赏儿子的人品和才华,她知道,关键时刻,做母亲的一句话,会对儿子的取舍决择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曾经在朝旭最艰难的时候,老人曾对他说过:“就是把你放在大沙漠,只要有一滴水,你就可以叫它万紫千红。”她充分相信程佳运讲的句句是真的,程佳运接着说:“人的天赋就象火花,它既可以熄灭,也可以燃烧起来。而逼使它燃烧成熊熊大火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把他放到能燃烧的环境中去,他的光和热才能充分发挥出来。说实话我这儿很需要他,但确实委屈了他。”老人操起烟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默默地点点头,烟袋的铜嘴还衔在咀里,眼睛看着门外,说:“这可咋办呢?”程佳运赶忙说:“只有您老人家可以说服他了。我今天来就是求您的,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丁克在一边半天没说话,听程佳运如此心切,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大娘,程总和朝总两人谈几天了,朝总就是不答应。您得帮忙说说啊!”丁克不知怎样说才好,他看了看程佳运,显得很着急。朝母看着他俩着急的样子,抽出铜烟斗敲了敲,说:“你俩先别急,等他回来我试试看。”程佳运抱拳谢道:“谢谢您!他是个孝子,一定会听您的。”朝母笑道:“嗯!还算孝顺。不过,前几年他去您那前儿,我说过,儿啊!原来你都是听娘的,现在不啦!娘听你的,你自个儿拿主意。好嘛!现在又要他听我的,嗯——!没法呀!大恩人交的任务。”程佳运赶紧举起双手谦逊道:“不敢、不敢啦!您老人家言重了。”朝母又说:“不过呢!他是个有主见的人,您说我说都一样……。”

程佳运急止道:“不不不……。”
“妈!妈——!”程总正与朝母说着话儿,忽然,朝旭和妻子凤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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