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集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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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改革开放,极大地解放了社会生产力,经济发展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局面。主要是民营企业气势恢宏,在神州这块辽阔的大地上,民营企业有如万马奔腾,所向披靡,显示了它伟大而无限的生命力。短短的二十余年,使这个昔日的发展中国家,完全以崭新的面貌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然而,国家的高层忧患尤存,这就是国有企业的改革不尽人意。曾经是国家经济支柱,也是十亿人民赖以生存,且持续了数十年的国营企业,并没有因改革开放,出现如民营企业般悖悖生机。国家除了对交通、能源、电信、烟草、科技、部分重工业等控制较为得力外,众多的国有企业,包括相当一部分国防工业,百分之八十以上,成了国家的沉重包袱。换言之,国有企业的改革不是成功的,或者说是失败的。这一现象,又似乎反证了什么?
近半个世纪来,几乎容不得其它经济成分存在的全民所有制,其优势与蔽端,究竟应该如何评说?且留待社会科学家去研究吧!不过,事在人为,却是一个人所共知的普通道理。这里的“人”,就是我们的执政党人,尤其是在第一线的省、市级以下的党政领导人。如果说国有企业改革滞步不前,或收效甚微,那么,这部分人就负有不可推卸责任。中央的政策确定之后,省市以下就是决定的因素。
楚云市前任常务副市长代宇庭出事后,这个高层领导职位曾空缺了好几个月。当然,这等重要的职位,并不会因他的消失而空闲,也不会因为这个位子不吉利而无人问津。常务副市长——仍然是个诱人的、炙手可热的宝座。也并非市委、政府的高层没想到,更不是对已故副市长代宇庭,那间办公室的交椅望而生畏,恰恰相反——
楚云市委常委会上,首脑们在讨论这把交椅谁来坐合适时,出现了一个仅次于竟价拍卖的尴尬情况。负责考察的组织部长,在会上一口气提出了八位候选人,而且,都是市级党政领导出的面,给组织部打了招呼的。这位吏部大臣谁也不想得罪,干脆全部拿到常委会上来讨论。谁知,市委书记容忠孝听完这个名单,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对组织部长发火:“哼!你这个部长当得真有水平,矛盾上交,你做好人。干吗不把所有的厅局级干部名单,全部拿到会上来?组织部长难道就是这样把的关?”组织部长无奈的耷拉着脑袋,摇晃了几下,他不好说什么,因在坐的几个比他大那么一点的领导,就是这份名单的主使。容书记心里也清楚,知道他有难言之隐,还是从团结稳定与构建和谐出发吧!他也不想追根究底。但还是非常严肃地批评了组织部长,并否定了这个名单,说:“关系——关系,这是什么职位难道你不知道?再来一个滥竽充数的代宇庭,我们如何中央、向楚云人民交待?我明确地告诉你们,不管这份名单与在坐的有没有关系,今天,这八个人一个也不研究,重新考察提名。组织部要把好关,宁缺匆滥,散会。”这就是楚云市有名的“八虎悬案”,因为从那以后,这八个人再没一个往上挪动半步的。楚云市常务副市长这个位子,也因此拖了几个月。
然而,对人的鉴别,不同于货物的取舍,尤其是世风日下的现今,党政领导干部在升迁上,全是长官意志,考察基本流于形式。甚么人品超群、才华出众、德能勤绩等等,统统不过是文过饰非的贯用标牌。所谓的标准,就是没有标准,或者说谁官大,谁说了算就是标准。就说人品吧!领导层面前唯唯诺诺,其他场合另外一副面孔,嘿——!往往就是这种人官运亨通。再说群众路线,民意测验云云,也只不过是走走过场,掩人耳目。即定对象一经推出,居高临下侦窥的透明度了得,谁投谁的票,一目了然。可谓明镜高悬,尔动我知。半个多世纪铸就的政治嗅觉,象监视器一样笼罩着弱势群体,民意!除非那人吃错了药;虽说不可一概而论,如知根知底者、坚持正义者、曾经受害者、死猪不怕开水烫者,也许会投他神圣的一票。但是,可别忘了,双色球是机械操作,这只暗箱乃是人在作操。如何计票,怎样平衡、公不公布,谁说了算?那就得看预定目标是否达到而定。如今从事组织人事的人们,深谙服从就是天职,这一明哲保身的原理,暗箱就是护身的法宝,谁愿意为了坚持正义,不拘一格,去砸自己的饭碗?楚云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也跟各地一样,公开的秘密。组织上任人唯亲,搞小圈子、拉山头、搞宗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比比皆是。很多的要害部门,都被一些裙带关系者把持着,确有真才实学、开拓进取者,大多被拒之门外。他们想的是如何巩固小圈子,干的是怎样保护好自身的既得利益;在楚云,官本位是一些干部政治上的天职,他们的口头禅是:有了官,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们服务的对象是领导,工作的目的是当官,恨不得一天踩一个脚印,天天都有台阶上。什么人民观点,群众路线、党性观念、国家利益,那只不过是用以装饰自己的面具,应付上层的幌子,打发百姓的招牌;经济上见利忘义的干部,在楚云随处可见。一朝权在手,便把私来谋,已经不是什么羞耻事。一些部门贪赃枉法属正常,正直清廉属另类。所谓“有钱大于天,空谈滚一边”。如些等等,不胜枚举。国有企业改革,在这些“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他们抓着的一手牌,输赢无足轻重,天蹋下来地撑着,企业跨了国家照着。人们还清楚地看到,在楚云这个地方,只要与国有经济相关的经济建设和经济活动,其运行过程总不是那么顺当,也总是与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据说是个角色的新任楚云市常务副市长亾可鄞,便是这一政治软环境的产物。亾可鄞原系楚云市下属ZHI市的市长,他是个幸运儿,那份八个候选人名单的否定,使他乘隙而入,不战而胜,扶摇直上。亾可鄞,他,又是甚么来历?
亾可鄞与他前任的前任方格明,都是华南矿冶学院的同学,曾任过乡长,干过县级市长、后来在ZHUI市担任市长,直到如今的副省级市长,一步一个脚印,虽不容易,却也令人羡慕地顺利。本来只有初中文化的他,在文凭热的当年,先后取得大专、本科、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等高学历,而且是在边工作、边学习取得的,又而且是在一年之内先后取得的,并且进入了全国统一管理的电脑程序,说明他的嗅觉与脑瓜最具特异功能。这位在县乡就获“酒中酒霸”美誉的他,在工作中也霸气十足。他在任期做了多少贡献,不得而知,但ZHI市人都知道,有那么几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抹不掉。一直成为ZHI市各届的口头禅。
说亾可鄞是“酒中酒霸”实不为过。个儿矮小的他,时刻象喝了酒一样,二十四小时保持一脸悱红,而且,说话的口气也时刻象喝了酒一样带冲,响亮、大气。他当乡长时,谷酒、高梁酒、红薯酒一顿两三斤不成问题。后来官越做越大,酒也越喝越好,越喝越多,越喝,霸气也越足。这是他的命,没法。相传,他当乡长时,一次喝醉了酒,不小心摔到水沟里,差点一命呜呼,后被一个农民救起,这不,大难不死,就有此后福呗!他为了报达这个救了他的农民,令公安部门解决其农村户口,命人事局给他转干,强行要某高校收下这个“大学生”,许是亾欲将此人作为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这也并无大错,既是涌泉相报,也是举手之劳。无奈该君麻布袋绣花,底子太差。折腾几年,不仅接班无望,啥也不是,而且,野猫子坐花桥——惊喜成呆,亾大人只好命组织部门将其作退休处理,拿着处级干部的工资,安享人生。窥此一斑,亾某人,怎一个“霸”字了得。

ZHUI市境内西北部,有一座蓄水十几亿立方米的大型水库,承担着ZHUI市全部,楚云市一半以上的土地灌溉任务,和楚云地区三分之二的供电量,是楚云市人民生产生活的主要能源。前年冬天,时任ZHI市的亾可鄞市长到水库视察,看到一片汪洋如大海的水库,忧心忡忡。他担心夏季雨水多,水库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洪水给ZHI市和楚云市下流造成的威胁就够大的了,一旦水库出事怎么得了!他用脚跺了跺踩着的堤坝,说:“受不住,肯定受不住!”他当即作出了一个超级低水平的风险对策,命令水库立即提前开闸放水,把水库腾出来准备蓄水,迎接洪水的到来。当时,尽管水库技术人员管理干部反对,亾市长两手往腰际一插,火道:“这里是你们说了算?还是我这个当市长的说了算?如果溃了院,是你们负责,还是我市长负责?到时候杀头的是我,不是你们!”奴性十足的县区头儿们只认市长,不认真理,明知荒唐,欣然领命,立马布置水库工作人员停电、开闸、放水。一时间,闸门大开,水声雷动,白浪滔滔,亾大市长亲眼看着翻江倒海的巨流,象一个得胜的将军,笑了!他笑得一点不颤栗,这奔腾而下的是白水,还是白花花的银子?从他毫无愧色的笑容里找不到答案。数亿立方米蓄水,整整放了一个多月,泱泱水库被放了个水落石出。殊不知数年水库蓄水,一旦放空枯涸,再欲积蓄,谈何容易!当时的人们,满以为市长大人能夜观乾象,掌识天文,他采取如此惊天地、动鬼神的伟大行动,不是科学地预测,便是上头的精神,既然是市长发号令,没说的,错的也要执行。叵料天公不批泾河龙王降雨,或许我们的亾大市长,根本就不是未卜先知,抑或根本就不晓阴阳。恰逢大面积干旱,虽说洪水照旧,那本是长江源头,唐古拉山北麓的各拉丹冬冰峰下,沱沱河的水,并非天降大雨,与楚云无关。方圆数万平方公里的若大个楚云,雨水稀少,从春到夏,从秋到冬。水库干涸无水,发不了电,城乡生产生活用电无从保证,数以千百万计的楚云人民的生产生活用电成了问题,家用水限时限量,燥热的夏天,居民别说开空调,就是灯光也得限制。大片农田干枯,相当一部分地方颗粒无收。给国家造成的损失无从估量,人们怨声载道。然而,亾市长却在一个会议上大言不惭地说:“一个领导者,不要怕有非议,道理很浅显:干,不会死人,淹,可要成千上万的死人。”
亾可鄞并不懂得创新科学,但他对外国技术却很感兴趣,他扬言,要把ZHI市冶炼厂,建成挤身世界百强的一流企业。于是,政策向该厂大肆倾斜,他和厂里头头出国一个半月,带回大量国外“先进”设备,结果,不出两年,一个本来效益相当可观的厂,负债累累,不得不宣告破产,几十个亿的债务由市政府捡账。原来,进口的这批外国设备,早已是过了时被淘汰的垃圾。
此外,ZHI市至今还耸立在建设北路的四栋雄伟的烂尾楼,也是他亲自批准、支持的形象工程,他任ZHUI市市长时大胆设想,要把ZHI市建成与楚云市不相上下的中等到城市,大肆主张多建高楼大厦,先把气势造起来。结果,满城尽带乌龟壳,到处杵着一栋栋烂尾楼,成了ZHI市乃至楚云人民的笑料。
楚江大桥——这一经政府招商,由民营企业承建的大型工程,经过一番震摄人心的风波,或者说是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终于破土动工了。整个大桥工程建设,无异于组织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上十支施工队伍,万余名建筑工人,在楚江两岸铺开,从任务的划分,场地设置,到整体协调,后勤保障,机器设备的进场,拆迁的善后处理,以至质量、安全、进度的控制等等,在以朝旭为首的大桥指挥部的领导下,正紧张有序进行。然而,这一工程,并不因为它经历了前期暴风骤雨般的袭击再无波折。由于项目主体是楚云市政府,国家重点工程,尽管是民营企业实施操作,其投资规模、发展前景、近期效益等方面,都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因此,仍旧难免上述那种政治软环境的侵扰,作为总指挥长的朝旭,在双方的利害关系冲突中,理所当然地将成为矛盾的焦点。
亾可鄞出任楚云市常务副市长后,分管的是代宇庭曾经负责过的那一摊子,接任不久,便顺理成章地介入了楚江大桥工程。现代官员都有一个通病,上任之初,大有新官不理旧事的大将风度,不偏不倚的正人君子形象,至于以后骐麟肚皮底下是否露出马脚,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亾可鄞对楚江大桥的种种传说也略知一二,但他不以为然。他认为方格明、代宇庭不值一提,他既不愿了解前任的事,也决不会象前任那样窝囊。按他的话说,一切从头来,看他的。
朝旭和亾可鄞的第一次接触是,楚江大桥工程领导小组联席会议。就这两三个小时的会议,朝旭对这位今后将直接与他打交,或者说有合作关系的兦副市长,也大致有了个底。会上,就调整股权,缩短工期、就地取材、调整回收资金提成比例、以及调整出让五十年的商业用地等,亾可鄞提出了他的高见。虽然,朝旭在会上据理力争,出现了第一次见面的交锋,没有形成决议,互送了一个下马威的“礼”,但亾可鄞的态度很是强硬。会后,朝旭和丁克商量说:“从种种迹象看,下一步的工作还会有相当大的阻力,我明天就去市委向容书记汇报,维护《合同》权益,谁也不能以权代法。因此,从现在起,你重点抓工程,我来做协调工作。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工程必须按照我们即定的日程运行。”
一场由政府主要领导人挑起的矛盾,将一触即发。
远在闲愁中单纯的的玉芳,又怎能知晓她日夜思念的朝旭,正日理万机,经受着工程建设与特权干扰的双重压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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