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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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日子一直拖到了转年,所有人都已经忘了那个神秘客人和那个炎炎夏日。四姐的肚子也没有如她本人和额娘期望的大起来,倒是有熟人从军中带回了阿玛的消息,说是惹下的那桩祸事,彻查起来,几乎夺官,家里顿时乱做一团,再也顾她不上。多嘴让大家知道这件事的桂姑接连几日都挨了额娘骂,再也没敢如往日张扬,走起路来都低眉顺眼。饶是一家子上下老小小心翼翼,额娘那拧成一条线的眉头,也没见松开过几次。
原本额娘打算借着过年,各处走走熟人,看能不能使得些银子来为阿玛消灾,没想转了年,刚正月里,康熙皇帝就下了亲征葛尔丹的诏书,别说是各家熟人府上,就连大半个国家都忙碌了起来,一时间竟然让端着银子的额娘不知从何入手,只得一家人关起门来打扫迎新。
迎灶神,供天地纸马,拜影等等这些满俗新春必做的事,都在额娘主持下节俭而行,只放了几挂鞭炮驱驱晦气,摆了一桌酒菜,一人一套新衣算是过年。
到了元宵这日下午,平素被额娘宠上了天的小弟关柱,见家里大人不让他放鞭炮,偷了几枚藏起来,背着人玩的时候冷不防炸伤了手,在关柱的哭嚎声中,一家子再度乱做一团。原本好容易提起兴致说去看灯的额娘,顿时没了心情,只叫桂姑来把关柱看管好,就自去闭门算这春节里的花销和节帐。一听说额娘不跟着去,捣蛋鬼关柱又被关在家里,六姐儿没了拘束,兴奋得连连催塞尔弼带自己和赢玉出门。浑然没在意,见她如此激动的赢玉,特地吩咐了塞尔弼的长随小山去牵了家里最老的骡子来。
六姐儿家里下人本就不多,春节里都见主母脸色不好,不如往年般热闹,只憋得无聊,正月八日以来京城的各处灯市都已跑了几趟,如今见是平日里不得主母青睐的塞尔弼来张罗,除了五姐儿的丫头喜姐儿,六姐儿的丫头渔娘,和他自己的长随小山以外,再没一个人肯跟的。见他们一个个推托,塞尔弼想到难得额娘今日早休息,家里下人们定是惦记去斗牌喝酒,也不跟他们计较,当下就带着两个妹妹去正阳门外的灵佑宫。
元宵前后,本就是金吾禁弛之时,虽然康熙帝亲征在即,却也阻不住人们赏灯夜饮,这火树银花,星桥铁锁,本就是殆古之遗风。离了灵佑宫还很远,人群就已经很密集了。
闻着满街的花炮的硝烟硫磺气味,听着远远近近的二踢脚响,顶着寒风,六姐儿坐在五姐儿身前,跟众人一样仰头一一看着周围的花灯。
那时候六姐儿还小,没什么见识,只从前世记忆中,还能从花灯上认出那些三国,西厢,水浒的彩绘,听着塞尔弼辨认出哪些出自某某著名灯局子(灯笼铺的旧称),然后又称赞手艺如何讲究,哪些是料丝制的,哪些是牛角,羊角溶了制的等等。
六姐儿当初也是见惯了霓虹酒绿的人,到这康熙年间来,总不习惯那夜里的一屋昏暗,尤其康熙年间的灯烛并不象后世西方制烛技术传入后,只有豆大火苗的小烛在那里一跳一跳。所以六姐儿看那数不清的牡丹灯,兔子灯,狮子灯,莲花灯,八角灯,绣球灯,菊花灯,争奇斗艳,各尽其巧,不免如同刚进城的乡下丫头般,仰着头,张大了嘴巴。
塞尔弼笑看着自己这个最小,也最精灵古怪的妹子,端给她一碗刚买来的热油茶。六姐儿人小,寒风吹过早就觉得手脚冰凉,当下美滋滋地坐在骡子上喝起来,待塞尔弼问过赢玉,赢玉却摇头怕羞不肯在外面喝东西。见赢玉没喝,两小丫头喜姐儿和渔娘自不敢喝,只谗得瘪了瘪嘴。
塞尔弼也不甚在意,只调笑六姐儿见识短,又指远远人群密集处给她看那九曲黄河灯灯阵,只见那灯阵里所有的灯笼都用竹竿横竖结起挂在高处,布置成八卦阵一般,足足约占了四五丈见方的地方。渔娘听得入神,跳起脚来拉着喜姐儿数是不是真的有一百零八盏,就连平时稳重的赢玉,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闪烁不定色彩斑斓的小小灯海。
塞尔弼见她们几个数灯,又吩咐了小山停住等他,就自己一头扎进人海中,不知道又是去寻什么好玩意儿。
六姐儿懒得同她们一起数,就捧着油茶碗慢慢暖手,一边东张西望。反正塞尔弼的长随小山虽然身材不高,年龄不大,却是个好牲口把势,人潮中硬是定定牵住了老骡子,又护住喜姐儿渔娘,不至于让她们被挤散了。
暖着暖着手,六姐儿突然看到有个身材消瘦的男子,一手扶着一个孩子的衣领子从自家骡子旁边走过。看着他们,心里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再细看去,那孩子戴了个骨种羊皮小帽,衣杉似乎穿得很厚实,外面严严实实裹了件红色雪褂子,扶着他领子走路的男子,却衣衫单薄,连个帽子都不曾戴得。
待他们被人群盖住,六姐儿突然醒悟过来,那男子显然社会地位不及孩子高,可竟然敢半扶半拎着孩子的脖子走路——想到这里,猛然双脚踢踹起自己坐的老骡子来。
小山也正随着几个小丫头看灯,冷不防被吃痛的骡子猛地挣脱了手中缰绳,就连本是规矩侧坐的五姐儿,也没坐稳摔了下来,惊叫着砸到了自家两个小丫头身上。只有跨坐着的六姐儿,乘着惊了的骡子蹿出去。
骡子在人群密集处没跑得几步就追上了前面那一大一小,六姐儿就势把手中尚滚烫未喝得几口的热油茶,整碗劈头盖脸扣到了那男子的头上,只听那男子被烫得哎呀一声,却没有敢回头,反是丢下孩子捂着头脸跑了。
六姐儿骑的是赢玉特地吩咐挑的老骡子,脾气温顺,见无人催自己,也自动停了下来。倒是那个孩子被混乱的人群挤了一个踉跄,突然抬头“啊!”了一声。
六姐看那孩子呆呆看着她,却不说话,心里十分没底,难道是她猜错了?!正待掩饰道:“我的骡子惊了……”后面的一群家人已经追了过来。
被摔下骡子的赢玉正一肚子的火,嚷道:“好好的你闹什么啊!骑个骡子还不老实连踢带踹!”
本想敷衍过去的六姐儿瞬间一头汗……
“我怎么……?!走到这里了?”那男孩子突然问。
为什么问我?六姐儿有心反驳,却被追上来的小山拉住了骡子辔头,随着骡子转过身去,把骡子**和六姐儿的背对着那男孩子。
“你魔障了不成?!亏得我特地叫他们挑得老实骡子,早知道如此就不带你出来,等回家看额娘如何……”五姐儿被摔得又惊又怕,一手也抓住骡子缰绳,惊怒交加地训斥起捣蛋的妹妹来。
“五妹!六妹!”得了渔娘报信的塞尔弼这时才火烧火撩地追过来。
一顿双管齐下的讯问数落,自然把六姐儿数落得灰头土脸。正在这时,旁边那被人忽略的男孩子惊喜地叫了声:“四哥!”就朝着塞尔弼的身后扑了过去。
塞尔弼本想听六姐儿给个交代,否则虽然五姐儿未曾摔伤,恐怕回家以后,额娘那里也少不得被一顿数落,这时候却觉得周围猛地拥上一大群人,将自己一家人连人带骡裹在中间。回头去看,正是那去年夏天曾经在自家休息过的少年公子,正扶着被六姐儿拦下的那个男孩儿上下端详。
那被称谓四哥的少年公子见自己弟弟无恙,也松了口气,看看塞尔弼,又看看骡子上那个小肇事者,嘴角微微张开些许,有些惊讶。
“六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塞尔弼一看周围拦住自己的众人,皆是那少年公子带来的精壮家丁,虽然自己曾与那少年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但谁知道人家是不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他了呀!不免心中有些忐忑,几次抬眼去瞪小妹,小妹却缩头不语。
“十一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我也不清楚,我刚才是跟着你们走的呀?后来有人撞了我,你们就不见了……”
“跟着我们走的?”
“是啊,明明是四哥你扶着我走的,我明明认得是你的衣裳才跟着走的……”
“我不是叫你在灵佑宫里等我么?转眼你就不见人影,什么时候我扶着你走了?”
那少年公子正是不解,旁边的长随中有几人相视一眼道:“四……主子,想是遇上拍花子的了。”见自家主子不明白拍花子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人近前凑到他耳后解释了一翻。
塞尔弼不象那四公子,自然知道这拍花子的,就是指拐了儿童贩卖为奴,或者索性将之打残令之乞讨挣钱的人贩子,不由得看了六姐儿一眼,低声喝问:“你怎么这么大胆子!若是那拍花子的连你一起化了去可如何是好!”
那边听明白了解释的四公子,忙遣几个家人去四下找那被油茶泼了满头的男子,然后转头笑道:“幸亏遇上故交,不然舍弟只怕真是让人骗了去,真是麻烦诸位了。”待问明了细节,那四公子笑着走行前来,一把抱起骡子上的六姐儿,夸赞她胆大,又问她如何认出那是个拐子。六姐儿如何敢答?只得如同爽打了的茄子般闭口不语,后来很快发觉这样也不是办法,就努力挤出小女孩眼泪汪汪的表情,伸手要自己的哥哥塞尔弼抱。谁想那四公子却不甚在意,只笑着拍拍六姐儿的背哄她,一边拍拍自己弟弟的肩膀,一边邀请塞尔弼兄妹去附近什么八味居吃些热酒压压惊。
不知是否是高高在上习惯了,也不待塞尔弼答应,四公子的家丁就从人群中拉过几匹良种高头大马,叫塞尔弼和赢玉上马,塞尔弼眼见那四公子把六姐儿放到人家自己的马背上,就连那刚才险些被拍花子化了去的小公子,也自己利落地跳上马背,无奈只得自己上了马,旁边的赢玉只低头推说不会骑马,最后依旧侧坐自家那老骡子跟在后面。
一路上,塞尔弼见那排行十一的小公子,且不说小小年纪就有一身好骑术,年纪虽幼,就知道让自己的坐骑落后兄长半个马头,显然家教严格。心中忍不住再次猜测他们的身份,看看周围簇拥的家丁,又看看那一会儿瞄自己一眼,一会儿眼睛向后斜,不知道看什么的小妹妹。
六姐儿此刻的心情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真不知道她这个大哥脑袋里都是什么,该迟钝的不迟钝,不该迟钝得迟钝得让人想喷火。就算看不到她一直使眼色暗示该闪人了,至少也该看到人家兄弟两个的辫子上,系的是黄辫绳吧?怎么就敢大大喇喇的答应跟人家走?

且不提个人的心怀鬼胎,不知行了多久——六姐儿的身体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平时没什么出门的机会,自然不认得路。
但是,马停了以后,六姐儿还是愣住了。所谓吃酒的地方,又是叫什么居的酒楼,竟然是个临街的四合院?
自有早在此等候的长随拉稳了马,然后俯耳上来对翻身下马的四公子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四公子听毕淡淡一笑:“无妨。既是如此,索性一起吃酒就是了。”不待马背上的六姐儿对着左邻右舍张望完,四公子已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
转过了影壁,可见得这小院是东西略长,南北稍狭的布局,除了门口各自挂有“八味”两字的灯笼,窗户上都糊着雪白的东昌纸,上贴红艳艳的剪纸窗花,院中两旁除了槐树,还有几棵光秃秃的植物枝桠,想来是常见的丁香碧桃一类,如同时下百姓住的四合院并没有什么区别。引路的堂倌带他们到北屋,掀起了猩红毡帘,伴随满屋的暖意扑面而来。
四公子淡淡笑道:“今日巧了,我请了客人来这里喝酒,却不知你们也来了这里。”
屋里六姐儿依旧被四公子抱着进门,先是看到桌上还供着一盆绿旺旺的水仙,旁边是几味小菜,和三个华服公子,并两个抱琵琶月琴的女子,原本正咿咿呀呀唱什么,听到有人进门,也停了下来。
四公子看到那两个歌女,愣了一下,站在门口停住脚步,后面跟的塞尔弼和赢玉也停住了脚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十一公子探进了脑袋,笑道:“咦?八哥九哥十哥,你们都在这里?”
里面那三个公子中略显年长些的那个,马上站起来笑着请安:“相请不如偶遇,这里虽是三哥门人开的馆子,既然遇到四哥,不知四哥给不给弟弟们这个脸来借花献佛?”
剩下那两个也连忙起身行礼,见四公子的脸色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僵硬,才暗自松了口气,待小十一跟他们行完礼,四公子却没有把六姐儿放八仙桌旁,只是放到窗边的软塌上,又转头吩咐门口的长随去给她拿个干净垫子,刚才房里听小曲儿的其中一个弟弟连忙应声道:“我去我去!”然后顺势在两个歌女腰上暗暗向门边推了一把。
“这是谁家的小格格,却没曾见过?”另外两个连忙打圆场凑了过来,掩护兄弟带着歌女仓皇出逃,挡在四公子眼前,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塞尔弼在后面应道:“岂敢当得小格格三字,不过是一般在旗人家罢了。”他早已明白过来,那四公子请的主客其实是自己这小妹,看看那懵懂四处环顾的小妹,心想这次额娘的心愿倒是意外完成了。
接下来半盏茶的时间还没到,六姐儿就深刻领悟到了,恐怕今日遇见的这兄弟几个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尤其聚在一起时,绝非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麻烦。那边的塞尔弼虽然一门心思在武学战功上出人头第,人情交际也不是一窍不通,被那两位公子把家里家外那点子事打听得通透,却依旧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这被当作雅座的房间并不大,房梁也有些低矮,却收拾得极干净雅致,墙壁裱糊得四白落地,花罩上一片鲜艳的描红滴绿并,漆得油汪汪,上面吊着几架红木架子绰纱灯。虽然也如唯一般民宅一样挂了几幅兰草山水图,更多的却是挂了半墙菜名的牌子。
地上有个盖上熏笼的火盆,把房间烘得暖暖的,四公子放下六姐儿就走过去烤烤手,又看看那烧得正旺的火盆。
旁边的弟弟没话找话,忙道:“三哥这里的厨子和饭菜倒是极上心的,只是掌柜忒节俭了些,须特地吩咐才肯多架两盏灯来,你看熏笼里都是烧些寻常碳火……”
另一个连忙接过话头:“想他这里也就是些香料铺卖的俗货。我这里仿佛还带着几块**……”说着就松开自己身上一个荷包去找。
四公子却淡淡的应了句:“我还以为你有美人香就够了。”
只见他那个弟弟已经掏出香饼子来的手僵在那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另外一个刚喝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嘴角**几下,想笑却又不敢,看到僵在那里的兄弟递过眼神求救,只好硬着头皮插话:“四哥教训得是。八味居的关东货,原应衬着我们满洲男儿粗犷豪迈方显气概,确是与那些花粉味道不相宜,十弟收了吧。”
十公子恍若大赦,连忙称是,把手收了回来。
旁边自去倒了茶喝的十一公子,转头见刚才那个出门的哥哥又挑门进来,指挥人抬进了两个放有厚垫的高脚凳叫他过去坐,连忙道:“谢九哥费心,我够得着桌子,留给十三弟吧。”
“十三也来?”
“原是我说起这里鹿肉新鲜,四哥才答应来的。”门帘再度掀起,进来了一个单凤眼的男孩,看起来年纪跟十一公子相仿,给哥哥们请过安后,一抖雪褂子上的薄雪,扯开领扣,丢给门口的随从。
六姐儿心里叹息一声,到这时候,看着这几张有几分熟悉,又更多是陌生的面孔,要是再如塞尔弼一样猜不出是谁,那真不需要混了。原先看那些穿越小说,大街上随便抬头就能遇到个皇子阿哥,六姐儿还很难过,怎么自己穿越这几年来一个都没遇到过。真正这些个阿哥一群一群的出现到自己眼前,她才感到后悔,这些神仙都只适宜远远观赏,自己怎么没有低调点,至少也该叫别人来做这出头鸟啊……对了!出头鸟!
“十三弟怎么来得这么晚?”四公子,也就是四阿哥,一双含笑的眼看他,哪里有丝毫后世形容的冷面。
“原是去灯市寻你们的,路上看了几个灯谜,不觉误了时间,大冷天的,又开始下雪,索性先跑来这里,不想我却是最后一个到的。大年初的,料你们这小店里也没新茶,随便给我来盏茉莉双熏热热身子吧!”那边的十三一边捂手,一边看都不看地向赢玉抬了抬。
旁边的十阿哥却笑了:“十三弟,那是四哥带来的客,哪里有向客要茶喝的?”
“客?”十三愣了一下,回头去看赢玉,又愣了一下。这年头酒楼里没有女子做服务生,他本以为是哪个哥哥带的丫头或是叫的小唱,赢玉一身素净的宝蓝云纹棉袄,脖子上亮晃晃的银项圈,耳垂上米粒大小的玉耳挖,头上梳了个时下小姑娘流行的扁小发髻,斜插了两朵嫩粉小绒花,年纪约和自己相仿,不觉已经多看了几眼。
十三这多看几眼,已经落得一屋兄弟眼里,旁边九阿哥哧哧地笑:“别说没这么跟客人要茶的,怕是这么看人的也不多!”
这一句话把十三和赢玉都闹了个大红脸。
“罢了罢了,还是我介绍下吧,若不是塞尔弼家的小妹妹,只怕我已闯了大祸,把十一弟丢了!”四阿哥坐到八仙桌旁,接过八阿哥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笑吟吟地开了口,为塞尔弼和几个弟弟做介绍。
本以为他不会想让人知道自己差点把弟弟丢了这事,六姐儿眼睛一转,已经明白过来他那几个弟弟无一不是人精,既然迟早要被知道了,不如自己先拿来当笑话讲,心里不由暗佩服他的心计。但是自己无疑又要成焦点,趁着一屋子人点头寒暄,连忙溜了出去。
等到四阿哥讲到重点,满屋子人又发现六姐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赢玉连忙起身出门去找。在影壁后面看到妹妹正拉着渔娘的耳朵,不知往她手里塞什么,就问:“外面冷,快回去吧。里面四阿哥正说起你呢。”看着渔娘朝自己福了福身就跑出去,有些疑惑:“她这是做什么去?”
“难得出门,叫她帮我买点小玩意儿呢。姐姐别告诉额娘。”
见妹妹如此说,赢玉也没放在心上,她心里惦记的是屋子里头,看看懵懂的小妹,总觉得心里有点什么怪怪的,却又不知道问什么,就拉着她的手回到屋里。
进了门,就听凤眼十三张嘴就笑:“就是这么个小人儿?人小小的,胆子却不小!”
“如此说来,真该好好谢谢她了。”刚才出去张罗凳子的九阿哥,现在还是风流佳公子一个,哪里有后来被怀疑是满语‘酒桶’之意的‘塞思黑’模样?九阿哥也走到进前来:“母妃那里的赏等我回宫去禀了来,但今日我这个做哥哥的,得先好好谢你一番。”众人都知道,九阿哥和五阿哥,十一阿哥都是一母所生,几人听他如此说,都点头称是,连十阿哥在内,几个年长些的,除了四阿哥坐着喝他的自在茶,大都开始摸索身上有没有可送得的东西。
听得‘母妃’‘回宫’等语,再傻也知道了当前这几位的来历,四阿哥看着呆住的塞尔弼兄妹,这才真正开口向他们兄妹介绍自己兄弟几个的身份。
凤眼十三看了看那边的四阿哥,也不看塞尔弼如同被雷劈到一般傻傻的表情,继续随口闲谈他的,又看看那边其他哥哥们辛苦掏着随身的几个荷包,也没掏出什么适合送六七岁小女孩儿的东西来,笑着解围:“今天都是想着偷空出来喝酒吃肉,怕是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不如今日这东家且让九哥做了,等回宫去哥哥们再办谢礼,还怕找不出好的来?”
众人听了连忙又点头称是,只想着等回宫去,这谢礼哪里还需要从自己身上出,都笑着看九阿哥拉这六姐儿,又问塞尔弼家住哪里。
赢玉毕竟是是额娘寄予厚望的赢玉,这时候跟还傻呼呼的塞尔弼不同,早已镇静过来。见塞尔弼涨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一反平日的羞怯,落落大方地应答了起来。
六姐儿一旁见那几个阿哥看着赢玉一张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脸,大多有发呆的趋势,心里越发高兴。若能帮额娘把赢玉推销给其中一个,成功隐蔽了自己且不算,现在才康熙三十几年,未来斗得你死我活的兄弟几个,现在还是貌似和乐融融,未来还有三十几年可以吃香喝辣的混日子,何乐而不为!
(八味居的布局仿照广和居而做,亏俺在北京混了二十几年,居然不知道是否有这么个馆子,离开了才从书上看到,残念啊……顺带一提,菜色与广和居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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