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造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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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斜阳西下,云彩镶金。
泉涓涓溢出,上有高峰,下为深涧。若云两脚生风,随意踏在树枝又或萋草上,悠然而行。
人生中很多时候都会迷茫,到底该如何前行?即使有前人的道标,即使有一层层的阶梯引导你走向成功的终点。可是,如何去走,如何走得开心,这是无人能告诉你的。
造化经的功法明确,一步步都已敲定。然而正如折叠一个纸花,每个人的步骤一样,但最终成品却是各有特色。修道途中,一个境界就是一条道路,若云还需慢慢推敲,以求真正走出自己的路。
循涧右行三里余,峰随山转,一个石头平台露了出来,有一道观稳坐其上,仿若虎踞龙盘,看它材质跟平台一模一样,无砖无瓦,似是直接在石头上雕刻而成。道观石台都是青苔斑斑,落叶成泥处自有花草茁壮成长。于石头两边的悬崖有桃树数株,大皆合抱,花色浮空映山,绚烂岩际。
山风呼呼,斜阳将石台道观染成金色。几分豪气生起,衣襟纷飞中,若云踏上平台,转望远方鹤立鸡群的飞来峰,如架海金梁擎天巨柱,蔚为壮观。其上嘉木尤其深密,翠色花颜互映如图画;上方云雾浓浓,于金色斜阳映射下,顶端宫殿若隐若现,更添几分仙气。
上到那里,有什么困难?若云举手在空中一握,自觉将山峰宫殿尽挚在手,不由嘿嘿一笑。转身往道观走去,几步后便觉不对劲。
被**了!是谁?婆婆说的小顽皮?
若云心神沉入青莲子里,往周边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几棵树中木气尤为浓重。他扬扬眉,微微一笑,洒然走入道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道观不大,正殿后殿和厢房厨房柴房等等一应俱全。若云十分可惜地想:正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场所,为何荒废了呢?
正殿有联如是:参术功多因造化,葫芦品贵辨仙神。各个字体龙飞凤舞,隐然间可见俯视天下众生的凛然傲意。若云只觉震撼,在字体间来回品味良久才回过神来。
入了正殿,帘幕之间,供奉一物,却非是外界的三清神像或其它的土地神祗又或妖仙魔怪,而是一只葫芦。大约高两米,表面刻着金光闪闪的四字:造化之源。
这四字让若云盯了好久。造化经,造化之源,两者似是有联系。有一刻钟若云感觉自己摸到了所谓道门秘闻的核心之处,可惜深想却是惘然,毕竟掌握的消息太少。
也罢,些个事情与我何干?
抱着这样的心思,若云在殿门高槛上坐了下来,眼看残阳渐落,光芒一点点隐在天边,他的心神也随之慢慢沉没。当天地将最后一丝光明过虑后,若云那丝清明也跟着迷失在浮浮沉沉的心湖中。
迷迷蒙蒙,渺渺茫茫,有潮起潮落的声响,花开花谢的幻象。谁在低语,似远似近,似幻似真,诉说着一个故事一个人生。
笃笃笃,声音打乱夜色的平静。
心湖一个石子跌落,道道微波扩散。若云骤的睁眼,虚室生电,那一霎所露的是悠悠万年的沧桑。片刻后,电光熄灭,两眼回复圆润,顾叹间尽是洗尽铅华后如同幼儿那般的无暇纯真。
不单功力进入顺境萌芽期,心境也晋至一个玄妙的境界。若云缓缓站起,在夜色中震震衣袖,举步循声而去。
笃笃笃,声音不断。
后殿外的道场上,一个比若云高了两三倍的人影正在努力干活。
若云走近,见一棵人形的枯树正挥动粗长干枝砍着一把刀。没错,就是一把比若云的体形还大银光闪闪的柴刀。
头顶枯枝落叶,树瘤树洞组成七窍,五官看来扭曲,似是幼儿的涂鸦作品,是一个古怪的树妖。
呼哧,呼哧,树妖一手抹抹额上子虚乌有的汗,嘴里吐出劳累的声音,一副挥汗成雨的勤劳模样。那把柴刀在他不间断的拍打下渐渐变形。

“刀不是这样炼制的。要经过火炼,再就着热力经敲打而成。”若云看了好一会,好心好意地出言指点。
“什么?”树妖空洞洞的眼睛转向于他,嘶哑着嗓子嘟囔说:“都说了不知多少遍了,我是树妖,不长果子的,你到别处找吃的去。”他一边说着,手也没停,枯枝打在刀上,声音沉闷,但节奏如一,手法混熟而美妙,好似已经拍打了无数岁月,习惯成自然。
佛家有言:砍柴跳水,就是妙道。如这树妖,心枯若死,手挥如意,可谓之为道。道者,心之明灯也,须常守而不失。
若云有过不少次明悟,然而境界能入,更应能守。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片刻,心里豁然开朗,他微微一笑,说:“你在干什么?”
“什么?”树妖呵呵一笑,将嘴裂到耳边,露出深不见底的大洞,高声喊道:“我可没空跟你玩,找毛毛去!毛毛最爱玩耍了。”
原来是个耳背的树妖,看看树妖由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树瘤结成的招风耳朵,若云大汗。再次运劲问:“老人家,你在干什么活哪?”
这次耳背的树妖却听过清楚,回答:“你这娃娃真笨,没见我在砍柴么!”
若云见树妖将刀打成圆弧状,又翻过来继续敲打,只不知这刀是什么材质做的,如此有韧性,竟让他敲打成这般怪模样也仍然不断。他不由笑道:“你这根柴真特别!”
“是吗,特别?我砍了七十几年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树妖摇头否认道。
若云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一下一下地有规律敲打,不由心生一念,托腮思考着:什么是刀,什么是柴?是柴砍刀,还是刀砍柴?
“这根柴,你砍来作甚?”若云突然问。
“当然是烧啊,不烧砍来做什么?”树妖再次鄙视笨笨的人类。
若云笑了。柴就是用了烧的,管你是木头还是银刀,用来烧的就是柴。
柴砍刀,刀砍柴,无法都是名称的变换。名是尘世一种奇特之物,于人眼中,万物皆有名,循其名而行谓之德。羊,是吃草的动物,羊不吃草吃兔子吃人,就可谓之妖。妖,就是异,就是不同寻常。某种意义上,名是一种诅咒,一种束缚。由此而推,世间束缚可真够多的。或许神仙,便是破除这些束缚的人。
“我帮你砍,可好?”
“你有刀么?”
若云举起白白嫩嫩的手臂,竖掌作刀,毫不迟疑地砍在大刀上,发出笃的一声巨响,沉闷如雷,久久回荡在山间。
树妖听见,便欣然说:“你这刀还行。娃娃好样的!”
这个深夜里,一人一妖就这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手中均是不停,一下一下地砍在刀上,将一把上等宝刀蹂躏了无数遍。
或许无聊而枯燥,但若云甘之如饴,他学到两种修道手段,一个是守,一个是破。
清晨露起,林鸟扑腾。树妖将刀扔到脚下,整个儿往上一站,再对着若云眨眨眼睛,这就闭目合嘴不再动弹,于是后殿道场上便有一棵干枯不知多少年月的老树在风中萧瑟,其内蕴的生气寥寥,若非若云跟之一晚共聊,绝难察觉这是一个成精的树妖。
若云洒脱起身,对树妖作了一揖,自个离去。他只觉此时周身舒爽,灵气运转特别圆融,一个心神清若明月,可见一夜之功绝非寻常。
行走在树梢草尖,若云步履轻快,于这一日之晨,清新凉风中,几句曲子脱口而出,不甚动听却饶有乐趣。他正忘乎所以间,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是冒出来了。
几丝怒气生起,他脚步一转,入了密密山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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