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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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好义兴虽然还只有十三四岁,但毕竟已经元服,身为武家的继承人,已经到了独挡一面的时候在三号家内部,由义兴负责的是摄津国的部分,具体的工作,是征收赋税,以及调和国人众之间的关系。
这种规模的任务,相比较三好家的整体实力而言,可以用琐碎的形容。但是对于缺乏经验的少年而言,却是难得的磨炼机会。
以才松丸的年纪,自然不会分到什么具体的事务,而只能长时间呆在三好义兴身边。尽管百无聊赖,但也逐渐熟悉了这个时代的内政流程,比如税收和募兵的方式,裁决家臣争端的技巧等等。
闲暇的时候,三好义兴就会到文化发达的和泉国或者大和国学习茶道与和歌,偶尔还会涉及剑术。在爱好文化这一点上,这位少主与他的父亲一脉相传。
这个时侯,才松丸也可以粗略接触这些风雅的事情,虽然不可能进行什么精深的研究,但若只是把这些东西作为与武士打交道的工具来使用,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的学习。
三好义兴一直坚信才松丸这个见识不凡的武士,能够成长为名将。后者则是凭借着一点微薄的政治头脑,尽力与之周旋。
经历数日观察之后,才松丸发现,这个时代的确是如书本中一般落后,只有少数人精通文字,大部分中下等的武士,对于“天下大势”之类的东西一无所知,这并非是智力的问题,而完全是眼界所致。
故而,如才松丸这般,只有十余岁即可纵论天下大名的人,就愈发显得稀有。
正因如此,少年反而担心,自己会说出什么太过超前的东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才松丸绝不认为,自己能够在三好长庆、松永久秀这些绝世枭雄面前,作出不被他们看破的伪装——至少现在不能。于是,他唯一的方针就是沉默寡言,只是偶尔展示出一些胜人一筹的战略眼光,也只局限在这个时代的思维之内。
如此度日,很快就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松丸对目前的生活并没有太多不满的地方——或者说,即使有,也暂时没有办法该表,倒不如先接受现状,再行计较。
正在此时,才松丸受到了一封由京都带来的书信,寄信人是曾见过一面的黑田职隆,信中表示,黑田已将其子送往京都治病,并极力表示希望才松丸前往探视的愿望,至于黑田本人,由于事务繁忙,不能亲往。
芥川山城到京都距离并不远,周围的路段也还算太平,只是三好义兴听闻此事之后,却表示未元服的武士,不宜独自行走,索性上报其父长庆,提议为才松丸元服。
而后者也并未反对。
于是这封信件,就引出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局。
三好家历来有元服早的传统,这个传统如今延续到虚岁只有十二岁的人质身上。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青年,对行冠成为当然不会反感,只是自己的身体俨然尚未长成,身高换成后世单位大概只有140出头,脸上更是稚气未脱。这样的男童被算作,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世界。
……
三日之后。
百忙之中的三好长庆,特意抽出半天的时间,来为这个质子元服,虽然明知对方必有图谋,仍是不免有些惊讶之意。
才松丸跟着侍卫走近举办仪式的场所。正中坐着三好长庆,左列是几个已经退休下来的一门众,右侧则是三好义兴及其家臣。
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人物的参与,不过这样的排场,也称得上重视了。
由于缺乏主角的亲属,从播磨带过来的侍卫队长三木孝幸,也一并跟着走进了门。
才松丸更换上了穿的武士服,并剃去前额的头发,后发梳成发髻,再由三好长庆亲自为他戴上乌帽子。这就意味着才松丸从此长大,并且与三好结下义父子的名义。
一系列的步骤过后,最终是取名的程序。
“赤松家,素来是以‘则’字为通字。”
“是。”
虽然是毫无营养的问题,但在这种场合,才松丸却仍要故作庄严的回答。
三好长庆点点头,打开折扇,信手轻摇:
“赤松家乃是数百年的名门,名将如云,不妨从先辈名中挑选,以示雄心壮志。”
才松丸依然俯首听命,没有半点反对。
“则村公乃是赤松家奠基人,不如借用其名,以‘村则’为号如何?”
只不过是取个名字而已,有这么麻烦么?
虽然历史上的才松丸并不是叫这个名字,不过区区一个代号,想来也是无所谓的。
才松丸正要答应,甫一抬头,却看到长庆目光中包含深意,再想起这位“祖先”的作为,心中突然一凌。
于是喉中的那个“是”瞬间就被吞了下去。

“晚辈无德无能,如何敢用先哲名讳?”
三好长庆摇摇头:
“少年人当须无畏,何必妄自菲薄?”
他话语中的意思,虽然放弃了取名“村则”的提议,却又没有提出新的思路,反而倒像是让少年自己出主意。
这让才松丸进退不得。
历史上,赤松晴政的儿子叫什么?
似乎是赤松义佑这个名字。
义佑的话,义字可能是来自于幕府所赐,那么最初的名字或许是“则佑”。
才松丸似乎找了门路。
“佑字也是本家所惯常使用的字,不如选用此字吧。”
心神稍稍放宽,连尊称都忘了使用。
“‘则佑’吗?”三好长庆思酌片刻,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叫做则佑好了。”
“多谢大人。”才松丸——现在叫做赤松则佑的少年,暗自长舒一口气,伏身施礼。
三好长庆笑而不语,挥了挥衣袖,起身。
“既然如此,希望则佑日后能与吾子共建大业了。”
直呼武家的正式姓名,是不礼貌的行为。不过依三好长庆的身份,此刻如此说话,反倒是显得亲近。
仪式结束,又相互恭维勉励一阵,才各自散去。
三木孝幸跟随者赤松则佑走出门口,终于忍不住发问。
“筑前大人让少殿使用先祖名讳,亦是出于善意,少殿何必拒绝呢?”
则佑微微一愣,回头看着三木。
平心而论,这几个从播磨带过来的侍卫,并不让人满意,既没有聪颖闻达之辈,武勇亦不足观。即使是队长三木孝幸,也不过粗通文墨,再加上出身自赤松支流三木家,才有了个足轻头的职位,他的见识和心胸,都只是一个普通下级武士的水准。
想来,那个便宜老爹也未必多么重视这个长子,只随便派了一队足轻了事。
不过,身处异地,有个差强人意的手下,总是聊胜于无啊。
少年微笑着转身,对着三木开口道:
“则村公乃是辅佐足利家开创幕府的一代名将,我如何敢与之并列呢?”
说到“辅佐足利”这四个字的时候,还微微提高了一点音量。
三木先是不解,又不敢再问,行至百步之后,方才领悟过来,继而脸色大变。
赤松则佑不知道三木能否猜出全部的内容。
其实赤松则佑这个名字,也曾经出现在赤松家谱之上,只不过那人通常会以另一个更有名的称号出现:
就是弑杀室町幕府六代将军足利义教的赤松满佑!
满佑的满字,是来自于足利义满的赐字,而原名自然就是则佑了。
则村辅佐足利氏开创天下,则佑却是足利氏的敌人。
三好家与足利幕府,现在正处于敌对的关系。
所以,三好说起“则村”二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才会如此诡异吧。
既然如此,索性选择一个完全对立的典范。
至于有什么负面的影响,暂且就顾不上了。
……
芥川山城。
本丸之中,三好父子相对而坐。
“则佑……”三好长庆嘴边泛起复杂的笑意,“莫非是在暗示赤松满佑吗?真是胆大妄为的小子啊。”
“与其说是妄为,倒不如说父亲您逼迫太过吧。”三好义兴摇摇头,言语中暗含了一点不满之意。
方才一幕,大违义兴本性,连带着对才松丸的良好印象也打了个折扣。
长庆微微皱眉,音量不觉提高了两度:
“治理天下,并不能只凭王道。此子倘若得以重用,必能为你良助。”
“谨遵父上教诲。”
义兴心下犹有些不满,但仍是俯下身去,毫不质疑。
长庆微微一叹,少年人的小心思,如何瞒得了他这等人。
倘若换了他人,堂堂天下第一藩主又何须赘言?不过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却唯有详加解释。
“此子胆略心思不弱于,又兼身世不凡,若不招致麾下,未免可惜。然而其人义理淡薄,不可以道义束缚,但性素沉稳,只要本家保持兴旺,又不加以逼迫,量其不会生出反意。”
“难道父亲不担心儿臣无法驾驭野心之辈吗?”
义兴犹自问道。
长庆闻言,沉默片刻,忽而失声大笑,大异平素飘渺出尘之意。
“天下有德者居之,一家一姓,安有长盛不衰之理?若连臣属都无法驾驭,又如何能与天下英雄为敌?”
“倘若迟早败亡,又何必在乎是谁动手呢?三好家的家业,本是以下克上而来,他日为家臣所篡,亦是天道循环罢了。”
义兴目瞪口呆地看着其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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