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舟道“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连年的战乱，特别是江淮和两湖的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若对伪齐动干戈，两湖、江淮首当其冲，必然要倾力，可怜百姓又要受苦。
吴玠和为川陕军措置粮草的转运使赵开、李迨一直紧张，后来上面不得不任命吴玠属下陈远酋为转运副使，以缓和吴玠和四川转运使的矛盾。其实赵开、李迨都是称职的官员，四川百姓这十几年来供养川陕军不胜负荷，已经到了二千钱一斗米。送粮饷先是走水路，后来又改从陆路运粮，役夫饥病，很多人死于道旁。
就是这样，有一次，吴玠到大安军，见千百军妇小儿面黄肌瘦，诉说无粮，吴玠大怒，说：‘我要先杀勾光祖，然后上章自劾。’那一年，军中无粮，吴玠将诸路漕运官吏抓来在市中斩首。后来胡世将来四川任置制使，胡世将这个人会处人，据说两人初次会面，开怀畅谈，吴玠十分高兴，胡世将才和吴玠处得不错。但是蜀中运粮，始终不得要领。”
李雨辰尚未领悟陆归舟所言何意，彭岑却道：“岳家军早两年已经开始召集流亡，在荆湖一带屯田。”
陆归舟微笑颔首。
杜良臣忽然发问道：“我是个粗人，没读过什么书，心里想着却一直算不过这个帐来——本朝的军费年年不够用。天下一年的岁收，十成用去六成养兵，然而军饷还是发不出来！”
彭岑和陆归舟刚欲讲话，看见对方要开口，又都收住。彭岑用手中折扇指了指陆归舟，笑道：“还是老哥哥先说。”
陆归舟侃侃而谈：“这里有个原故：本朝同以往历朝历代不同，百姓不征兵役，都是招募，一旦入了军，也就终身在里面（职业军人）。这养兵的费用不仅要养他到老，还要养他一家子。以前邮递都是百姓担负，现在免了百姓这项徭役，专交给递铺兵来干。另外，酿酒、造盐、开矿也都成了军卒的事。你想各地禁军、厢兵近百万人，得多少钱去养。”
杜良臣道；“这个做法，究竟可取不可取？现在天下有百万的军人，真正能打仗的有多少人？打仗全得靠年轻力壮的。那些老军上不得阵，还得国家出钱养他。”
彭岑对杜良臣道：“也不能全这么说。杜甫在‘石壕吏’中所言征兵至使父子夫妻生死长相别离，募兵就可避免此人间惨剧。百姓免除兵役，少了劳役，可以专心生产。从军的很多人是不愿务农，游手好闲之人。被招到军中，也免得他们在闾巷之中滋事。一有饥荒就募兵，将那些青壮饥民都募到军中，用这个法子把饥民拘束起来防止他们聚众闹事，可是这些人能不能打仗就是令一回事儿了！”
陆归舟道：“这里原因当然也有作大将的克扣军饷。岳宣抚有句话，深得我心：‘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怕死，天下就太平了’。这武将不怕死也不爱财，天下才能太平。武将一爱财，必然有奢侈贪恋富贵之心，诸般放心不下，怎么上战场拼命。这是其一！”
其二，欧阳修去河东视师，见河东沿边各州军器械全然不堪，铁刃不利，弓弩筋胶不固，每年造一千六百万弓弩，可用的不过数十枝。造作所但求每年按额完成，草草充数速了，不管可用不可用。经历官司，又无检查。此有器械之虚名，而无器械之实用。而省司惜筋胶，轻易支取不来，纵是支取得来，也是角短筋碎，天长日久，久无物料修治，以至于废坏。每年费人费力，不过枉费财力！一到开兵见仗的时候，两手空空。这些都还是次要。事无大小，悉皆卤莽，人心浮躁，不责实功，靖康以来，百战而败，理在不疑！”
李雨辰道：“陆先生，我们堂堂大宋国，怎么就叫金人打得一败涂地？究竟为什么？”
陆归舟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了，靖康之祸不是一天两天的就酿成的变故。不往长远了说，但从宣和年间徽宗开始大修道观说起。徽宗信奉道教，特别崇信一个叫林灵素的道士，单是林灵素的门徒，任道官、从国家支取俸禄的就将近两万人。民之膏血，都供养这些人了。后来徽宗又喜欢上玩儿石头。
王安石变法集罗的财物，哲宗在位的时候虽然花了不少，但国库里还有不少积蓄。蔡京、王黼、朱勔这班奸臣说要‘丰、亨、豫、大’，在苏、杭设置应奉局和造作局。应奉局到处搜求奇花异石。看到居民家里地方也不容分说，就派人拉走。石头太大，就毁墙破门而出。花石纲几乎一文不费，全是强取豪夺，而朱勔却从国库、府库里支取大宗款项。每次支取，动辄数十百万计数。其中大半都落入到朱家。朱勔在主持造作局之后，朱家富甲天下，吴郡大半的甲第名园都被他家占了去。”
杜良臣接口道：“不独蔡京、王黼、朱勔三个，还有梁师成、童贯、杨戬，号称‘六贼’的！那时候，全天下的百姓恨死了这‘六贼’，人人都会唱‘打破筒（指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
陆归舟道：“蔡京、王黼风姿美好，善于迎奉，巴解得宠的宦官梁师成；那梁师成聪明伶俐，以奸柔巧于献媚，很得官家的宠爱。童贯也是一个宦官，只因为善于体会上面的意思，竟然掌握全国兵权二十多年。蔡京、童贯六贼把持朝政近三十年，闭塞言路，卖官畲爵，把国家搞得很坏！这些人好事一件不做，专作坏事，童贯、高俅一意孤行，主张‘宋金结盟伐辽’，最后引狼入室，烧火**。”
李雨辰听说，大为不解，不由得问道：“什么‘宋金结盟’，我们怎么和金人结了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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