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细诉江湖事 南柯一梦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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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纤细白皙、修长适度的女人玉手。
那只手此刻正自在关雪羽的脸上缓缓移动着,尖尖的指尖,温柔的滑过他的发边,把那些为汗水所浸湿的散乱发丝一根根地理顺了,拢向耳后,于是那一张颇具有男性英飒个性的面颊便自现了出来。
折腾了老半天,这张脸早为汗水所污,左面一块泥,右面一撮子青,这都是刚才昏过去的时候不当心跌倒碰伤和弄脏的。看到这里,她轻轻皱了一下眉,摇摇头发出了一声轻轻叹息——
“真是的,老大不小的了,敢情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叫人看着心疼。”
姑娘心里这么想着,可没出声儿。
接着由对襟小马甲的左岔盘扣处,解下了丝绢,抖开来,轻轻地为他揩着。
揩着、抹着,渐渐地,这张脸就益发的为之清爽了。
那一块小小的碰伤,也为他细心地擦上一些专为治跌打损伤的“千金油”。
于是,不大一会儿的工夫,眼看着那小片青色伤痕,便为之消失。
凤姑娘美丽的脸上,总算微微现出了一丝笑靥。
打从上半夜开始到现在,天光已微微透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一直守候在他跟前,为他理气、和血、定**、顺脉,最后把本身所练的无极罡气,缓缓由对方脉门注入,直到与对方本身元气相接,才算大功告成。
这一连串的救护措施,说来容易,设非是具有凤姑娘这般内功的身手,更兼精通医术之人,换在另一个人,或是两者缺一之人,便万难奏功。
关雪羽必然十分的累了,痛楚既失,更兼百脉畅通,不自觉地便沉沉入睡,苦的是凤姑娘静守一侧,眼看着天光渐明,大半夜的折腾,可也有些倦了,想走吧,却又有些放不下,总要等到他醒转之后,问过了是怎么回事,好好告诫他一番,以免下次再犯了,可就麻烦。就这么,她一次次地耐着性子,便自留了下来。
窗外人影一闪,传过了大四儿的声音道:“姑……姑娘在里头么?”
凤姑娘哼了一声道:“当然在,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侍候姑娘……”
“这里用不着你,你走吧!”
“这……姑娘你是在……”
话还未完,只听见“呼啦!”一声,房门敞开,凤姑娘已现身眼前。
大四儿顿时就像闪了舌头,呆了一呆,忙自后退了一步,侍候久了,当然知道主子的脾气,一经发作,那可是不得了,只吓得脸上变颜变色,一双眼珠子,只是骨骨碌碌在对方身上转个不停。
“你说我是干什么?”凤姑娘单手叉着腰,“我又能干什么?你说!”
“我……小的是为姑娘好,怕……”
“怕什么?”
“怕……你吃了人家的亏。”
“我……真想宰了你。”凤姑娘气极败坏地回头看了一眼,所幸关雪羽兀自在熟睡中,她的气可就不打一处儿来。
“以后你再敢管我的事,看吧,我非要……”
“姑……姑娘……”大四儿吃力地道,“大爷临行关照……说是姑娘若有任何失闪……要剥小的……我的人皮扎……扎灯笼。”
“哼,所以你就怕了?”
一面说,凤姑娘前行一步,厉声道:“我现在就剥你的皮,看你怕不怕?”
话声一落,陡然探出一只手,直向着大四儿当脸抓去,大四儿吓得身子一抖,竟是不及闪躲,顿时被抓了个紧。
“姑娘……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一抓手底下可是真不留情,尖尖五指顿时深入大四儿的胸内,只痛得他啊唷叫了一声,却已被凤姑娘紧紧举了起来。
“姑娘饶命……”
大四儿吓得魂飞魄散,这才知道对方是真的出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叫连声音都抖了。
“哼,”凤姑娘圆瞪着一双杏眼,冷着声音道,“我可是跟你说了好几回了,下次要是再敢偷偷的跟踪我,管我的闲事,我真的要你的命……这一次便宜了你,给我滚回去。”
话出,手翻,将手往外一抛,呼啦啦一阵衣袂荡风之声,大四儿偌大的身子足足被抛出了三四丈高下,头下脚上地直栽了下来。
这一头要是实栽在地上,就算他练过铁头功也怕是活不了。
总算他轻功不弱,紧急关头,蓦地在空中挺腹收背,来了一个倒翻,这才改成了头上脚下之势,“噗通!”落地,坐了个“**蹲儿”,直痛得龇牙咧嘴,哪里还敢再在这里多待一刻?爬起来向着凤姑娘磕了个头,一拐一瘸地走了出来。
凤姑娘这才转身回房,她这里虚掩上房门,方自转过身来,意外地发觉到,敢情关雪羽早已醒了,正自坐着,用着奇异的目光,向自己这边打量着。
“啊——”像是吓了一跳,凤姑娘含着笑说道:“你醒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关雪羽由于醒了一些时候,早已把这件事想了个明白,平白无由的可又搭了人家的大情,这已是第二次了,心里好不惭愧。
“谢谢你,”他讷讷地说,“你又救了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凤姑娘打量着他道,“大概你喝酒了,是吧?”
关雪羽苦笑了一下:“不能喝么?”
凤姑娘哼了一声,细长的眉毛挑动了一下,道:“如果不是我来得正巧,你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关雪羽忆及前景,料想她所说必是实话,由不住暗吃一惊。
凤姑娘道:“说来应该怪我,忘了告诉你,你虽然功力深湛,又借助上一次为你服下的‘续命金丹’药力,可以把毒性控制于‘气海**’内,暂不发作,但是如果喝了酒,哪怕只是一点点,也难控制,这一点你可千万要记住。”
关雪羽轻叹一声道:“我竟然忘了这一点,又劳姑娘援手救助,真惭愧……”
“用不着客气……”凤姑娘微微含笑道,“说来说去,还是全在你内功精湛,要是换了另一个人,这一次怕是无救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恭喜!”
关雪羽苦笑道:“这种恭喜,我可是担受不起,姑娘何必取笑,倒是二度救命,恩重如山,却不知怎么回报,更增无限惭愧……”
“算了……我可不愿意听你这些感激话。”凤姑娘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盯着他,“难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要你心存感激,希望你回报我?”
“当然不是,”关雪羽道,“可是我却不能不记在心里……”
“你大可不必。”
站起来踱向窗前,向着微曦的天空看了一会儿:“这段日子你可好?”
一面说,她缓缓地又回过了身子,大眼睛里透露着神秘的光彩。
“很好。”关雪羽又问她道,“你呢?”
“我?”凤姑娘一笑,“我永远是老样子。”
“什么是老样子?”
微微一笑,凤姑娘道:“你问得好,就是一天,一百天,一千天,都没什么不同,这就是老样子。”
关雪羽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倒是认为你是多采多姿。”
“不,”凤姑娘摇摇头,“我可不是。”
“也许我不该多问,”关雪羽道,“姑娘可以不说。”
“什么事?”
“我只是对你感到好奇。”关雪羽终于忍不住试探地问道,“姑娘离开七指雪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难道只是游山玩水?”
凤姑娘低头一笑,眨了一下眼睛:“我说过游山玩水这句话么?”
关雪羽这才觉出话中有病,笑了笑略遮窘态。
“那又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姑娘不说,我又如何知道?”
“那你还是糊涂点的好。”
停了一下,她回过身来坐下,微微含笑的眼睛盯着关雪羽,一会又把手支起来,托着下巴,妩媚中别有俏皮地望向关雪羽。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出身,当然应该知道,雪山金凤堂的规矩,我此行的任务,是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的,这一点,也得请你原谅。”
关雪羽道:“这也罢了,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透露出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我是说……”关雪羽慢慢地道,“即使你不说,我也应该猜出来。”
凤姑娘一笑,娥眉微挑,那意思是在说:是么?
“姑娘这次出山,我想是奉了凤七先生之命,大有问鼎中原之意。可是?”
凤姑娘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关雪羽炯炯目神,逼视着她道:“据我所知,令尊凤七先生早有称雄武林之意,二十年前的那一次‘天地大会’其实已经表明了他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
凤姑娘明亮的一双眼睛,在他身上一转,哼了一声,半笑半嗔地道:“倒是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呢,你才多大呀,二十年前的事情你都知道?”
关雪羽道:“这与年岁无关,而且,我不但知道令尊曾经举办过这次盛会,其中细节也知悉甚清。”
凤姑娘道:“让我长点见识吧?”
“据我所知,那一次盛会,令尊原意是想夺魁的,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却由于其中一位武林前辈的搅局,结果那次盛会,竟然中途拆散,没有开成,那次对于你父亲来说,诚是大为失望之事。”
“原来是这样……”
凤姑娘心里想着一件事,微微点头道:“想来这件事必定是你父亲告诉你的了……你可知道那一位搅乱大会武林前辈的大名么?”
关雪羽哼了一声,说道:“这位前辈,便是有名的点苍派前辈元老红衣宫主任飘萍,姑娘大概不会没有听过这个人吧?”
凤姑娘微微惊了一下,若不是关雪羽现在提起来,她还一直蒙在鼓里,父亲似乎不大喜欢提起这件往事,她也就没有敢多问,一直是个谜团在心里闷着,现在被关雪羽一提起来,她才算有些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凤姑娘心不在焉地思索着什么,缓缓地道,“这位任前辈好像已经死了吧?”
“当然死了,早就死了。”
“为什么?”
“问得好。”关雪羽道,“姑娘真的不知道?”
“当然,要不然我干什么还问你?”
她表情一派真挚,显然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关雪羽微微一愣,接着他即明白过来,暗忖道:想是当年凤七先生作此事时手段过于毒辣,有欠忠厚,自然不欲让他女儿知道,哼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岂能只手遮天?
想到这里他冷冷笑道:“既然令尊不欲让姑娘知道,姑娘也就不必再问了。”
凤姑娘道:“我偏要问,你说——”
关雪羽哼了一声道:“那么,我就告诉你,任飘萍是被你父亲杀死的。”
凤姑娘呆了一呆,微微笑道:“这也没有什么,试看当今武林中这些成名的人物,哪一个又没杀过人,包括你我在内,谁又能例外呢?”
“这不是一样的。”关雪羽炯炯双瞳,直直逼视着她,“令尊下手杀害任前辈全家上下,手段过于毒辣,非比寻常。”
凤姑娘道:“愿听其详。”
关雪羽冷冷一笑道:“如果我所听见的传闻是真的话,情形是这样的,令尊找到了点苍山,和任前辈约定三场比武,任前辈以二负一胜败北,你父亲偏偏不服,约定两年后再行比过。”
“不错,我爹爹的脾气确是这样……”凤姑娘笑着说,“他要胜一个人,一定要叫那人打心眼儿里佩服,后来呢?”
关雪羽哼了一声接下去道:“两年后,你父亲再上点苍,却发觉任老前辈不在点苍。”
“难道他们没有约好?”
“那倒不是。”关雪羽道,“只因为任前辈直觉不是你父亲的对手,又心知你父亲下手必重,惜命起见,这才特意避过,他原以为这样一来,等于自承不是令尊对手也就算了,哪里知道你父亲盛怒之下,一言不合,竟然将任前辈之红衣宫上上下下十二名弟子全数杀害,就连任前辈一名稚子也没有放过。”

凤姑娘原本含有微笑的脸,这时不再笑了。
“后来呢?”
“任前辈回家之后,目睹着此一灭门惨象,痛不欲生,偏偏你父仍是放他不过,留有书信,约他一会,定要与他分个高下。”
凤姑娘看了他一眼,有意地作出一副笑脸。
关雪羽道:“任前辈在忍无可忍之下,按照你父亲约定之日到了七指雪山,找到了你父亲。”
“这么说,他是自己来找死了。”
凤姑娘妙目微侧,斜斜地打量着他,这么惨烈令人发指的一件凶杀事件,她却偏偏不重视,希望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关雪羽长叹一声道:“你父亲果真杀了他倒也罢了,难道这件事你一点也不知道?”
凤姑娘欲笑又颦地垂下了头,把一头长发深深地垂下来,然后向后面一仰,唰,云也似地飘洒开来,随之,轻起玉腕,轻轻拢向颈后。
这番姿态确是醉人,明眸、皓齿、雪肌、玉项,衬着配红的脸,朦胧似有情意的目光,激荡起浓重的青春气息。
她这里欲笑还颦地打量着对方,分明不欲关雪羽再说下去,偏偏关雪羽却视若未睹地闪开了眸子。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脸红了。
当他再次接触到她时,出乎意外的,凤姑娘竟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就站在他面前。
“是怎么回事,到底还有个完没了,嗯?”一面说,轻起柔荑,落在了关雪羽发上,纤纤玉指在他浓黑的发际拨弄着。
“你?”
关雪羽像是触了电般地,陡然抬起脸来。
凤姑娘吓了一跳的样子,忽然收回了手,抱着一双胳膊,欲笑还羞。
两双眼睛接触之下,关雪羽终是无能发作,深深地把头又垂了下来。
“好吧,如果非要说出来才舒服,你就说吧!”凤姑娘笑态可掬地道:“我听着呢。”
关雪羽抬起头,再一次接触到对方那似有情意的一双剪水双瞳,由不住心里摇动,暗忖着不好,便把身子转向一边,却有一股热流直袭上来,这一番感触端的前此未曾有过,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咦,你怎么又不说了?”
凤姑娘耸了一下眉毛,道,“刚才你说到任飘萍到了七指雪山,找我爹爹复仇,他们后来又怎么样了?”
关雪羽所以要把这一段传闻之事说出来,意在试探对方的反应如何,从而测知对方的动向与良知,却没有想到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却使得自己讳莫如深,似乎多此一说了。
凤姑娘那双妙目兀自瞧着他。
关雪羽也只好据实而道了。
“任前辈在七指雪山找到了你父亲,痛数其罪,容到二人动手较量时,这位前辈才发觉,敢情后堂观者甚多,俱是在武林中领袖一方的人物,显然令尊已经过一番事先安排,要在众人之前降服任前辈,以震群雄。”
凤姑娘一笑道:“说得神龙活现,好像是你亲眼看见一样。”
“虽不是我亲眼看见,但这一段经过,前后出诸二人之口,料非虚情。”关雪羽苦笑了一下,“这已经是多年前一件往事,你且姑妄听之……”
凤姑娘点点头道:“那你就姑妄言之吧!后来呢?”
关雪羽道:“任前辈终于敌不过你父亲雪山绝技,败在了你父亲‘雪花神功’之下。”
凤姑娘“唉!”地叹了一声道:“这么说,他是万万活不成了。”
关雪羽冷冷一笑:“这就是你父亲聪明的地方了。”
他不说“卑鄙”而说“聪明”,显然是为眼前人留了情面,凤姑娘笑而不言,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说后来呢?
“在现场许多武林知名人物面前,你父亲雪花掌胜了任前辈的铁胎功力,并未加以凌辱,却说了许多承让的客套话。”
凤姑娘忽然插口道:“是么,我爹可不是这样的呢?”
关雪羽道:“正是如此,才足见令尊手段高明,只可怜任前辈在万般无奈之下,竟自在现场横刀自刎,一了百了,他死得好惨。”
凤姑娘闭了一下眼睛,待心中稍见平静之后,才看向关雪羽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件往事……这也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现在总算知道了,只是,我不大明白,你忽然告诉我这件事情,又是为什么呢?”
关雪羽道:“由这件往事反映,可看出来,你父亲早已有问鼎中原的雄心。”
“你又说对了。”凤姑娘说,“好强要胜的心谁没有?只怕你也不例外吧。”
关雪羽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好强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各人为达目的,所取的作风与手段却是大有分别。”
凤姑娘一笑说:“这也只不过殊途同归而已,好了,你还要再说下去么?”
关雪羽道:“因此,我据以猜想,这一次姑娘亲自出马显然是志在问鼎中原,说不定是为令尊从事开道先锋,不知是也不是?”
凤姑娘微微笑道:“如果我说不是,你未必相信,如果是呢,你又如何?所以我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关雪羽轻轻一笑,道:“这就是了,我真希望……”摇摇头,终觉不妥,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凤姑娘点点头道:“你的希望我都知道,我们还是各行其事吧,而且,我劝你,最好别管我的闲事,这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你自己好,你明白吧?”
依然是春风满面的美丽笑容,关雪羽却已能体会阴森的一丝寒意。
一霎间,凤姑娘的目光有如两把锋利的剑刃,直向他逼视过来,竟使他陡地感觉出那凌厉的杀机。
像他们这类内外功力俱臻极境的高人,感触之微妙常常不可思议。
关雪羽一惊之下,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敌意。
自然,并非仅仅只有行动才能显示出敌意,一个眼神,或是一种内在的意识的反应,便能让他敏感的敌人有所体会。
两个人四只眼睛对视之下,凤姑娘忍不住笑了。
“不行,我们是朋友,可不能翻脸……再说,我们可没有仇呀。”
边说,她低下头“咭”地笑了一声,再次打量着关雪羽道:“是不是?咦?你在想什么?”
关雪羽讷讷地道:“我在想跟你同样的问题……在想有一天我们会不会成为敌人,你曾经救过我……要是上天再安排我们成为敌人,岂非是令人痛心之事?”
“不会的……”凤姑娘摇着头,“除非是你,哼,你以为会么?我们并没有成为敌人的理由,除非是你故意跟我作对,那我可就看错了你……你会么?”
最后这一声“你会么?”恰又像是出自温柔的女子芳唇,与前一霎的冰冷词锋,显然大相径庭,从而显示出她十足可人的一面。
关雪羽道:“我当然希望不会……好吧,这件事我们不必再说下去,有件事你也许很感兴趣,姑娘知不知道金翅子又来了?”
凤姑娘微微一笑:“你也知道了?”
这意思显然表示她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见过他。”关雪羽讷讷地道:“而且,我们就又要再见面了。”
“怎么回事?”
风姑娘由不住吃了一惊:“你们又见面了?”
关雪羽点点头,怅怅地道:“这一次我原可轻而易举地结果了他,为人世间除此大害,偏偏我竟然狠不下心。”
凤姑娘皱了一下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雪羽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他武力奇高,只是上一次在麦家败在他手,却令我心中不服,总要再见一次,才能各尽所长。”
于是他随即把昨日在废堡与金鸡太岁过龙江邂逅之一段经过说出,凤姑娘确是吃惊不小。
等到关雪羽说完之后,她才幽幽地发出了一声叹息道:“你真是天下第一个大傻瓜……平白无故地放过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关雪羽冷冷地道:“难道说姑娘认为我应该在他酒醉之中,侍机下手……”
凤姑娘摇摇头道:“那就在乎你自己了,见仁见智,各人的看法不同。你也可以捉住他,轻而易举地把他制住,就像他用毒恶的‘黑指’功力,伤害你一样。总之,那么一来,他也就非得听你的话不可,然而,现在……你却平白地失去了这个机会……”
关雪羽哈哈笑道:“我也许真的笨,但我此生却绝不愿乘人于危,那样作,只怕良心难安。”
“所以,你便要为他所制了。”凤姑娘掀动了一下眉毛,冷冷地道,“我就跟你不一样,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如果我明明知道你是一个小人,我便当然不会用君子的手段来对付你。”
关雪羽摇摇头,叹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过龙江虽说居心狠毒,下手无情,倒也不能说他是一个小人,要不然,那一日麦家上下,只怕无一幸免于难了。”
凤姑娘一笑道:“你真的这么认为?我却看他是别有用心,如果你再次落在他的手里时,只怕活命的机会使微乎其微,信不信由你,你可曾与他定下了再会之期吗?”
关雪羽点点头:“不错。”
凤姑娘怔了一怔:“什么时候?”
关雪羽几乎已将说出就是明天,话到口边又再忍住,摇摇头道:“眼前就快要到了。”
他生恐一旦说出,凤姑娘基于义愤,横加插手,只怕这个架就打不成了。
凤姑娘那双明亮的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转:“为什么呢?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去……难道你不知道他的手狠心毒?要是你输了呢?”
关雪羽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很可能我便命丧于此。”
“你以为只是很可能?”凤姑娘道,“如果你败了,你便是死路一条,他已经饶了你一次,这一次绝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我也不会再放过他,这一场就看我们的命吧。”
说到这里,他眼睛里陡地暴射出的灼灼奇光,显示出他的倔强与好胜心切。
凤姑娘原想要说一些什么,就在她触及对方眼神的一霎,心里微微一动。
这种眼神她并不陌生,在她印象里,凡是属于那类武技超人的强者,似乎都是有这等神采的眼神,父亲不例外,金鸡太岁也不例外,这类人大抵都有一种共同的习性——绝不服输的性格。
自然,一个人天性里如果潜伏着这种个性,在面临生死选择时,你便很难晓以利害。
凤姑娘微微一笑,笑容里多少涵蓄着一些凄凉之意,她知道现在即使自己再图阻止,也是徒劳无益。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要去了?”
关雪羽微微点了一下头,使他出乎意料的是在凤姑娘美丽的一双瞳子里,竟然包涵着深挚的情意。这倒是他以前所没有注意的,不觉心里动了一动,随即移开了视线。
“既然这样,我就什么也不必再多说了。”
说时,她缓缓地站起来,向着关雪羽点点道,“我走了……”
关雪羽站起来说:“谢谢你,那就不送你了。”
姑娘已经走向门前,聆听之下,回眸道:“明天晚上我会再来看你,有两手剑法,要向你当面请教。”
关雪羽微微笑道:“雪山剑法,天下无双,只怕我无能置喙。”
凤姑娘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倒是好了,明天晚上我们再见吧。”
这两句话,倒像是涵有深间,只是却未能为关雪羽所洞悉。
此刻,在他想到了明日午后与过龙江的约会,脑子里便只是与过某人的一番斯杀景象了。
午后的阳光分外灿烂,在此初冬季节里,尤其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关雪羽踏上山道时,只见野菊笑脸迎人,野百合一片芳菲,沿途所见,多是秋日肃杀之气,此处却别开幽境,仿佛置身画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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