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执鞭之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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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柔城主,北海孙汶孙秀川同步感应到了一种瘆人的寒气,不由得微微一凛。此时身前正受杖刑的女子也啊的一声轻呼了出来。鲜血飞溅。行刑与受刑的三个女子同时脸色惨变。
这是广柔官衙的内堂。
广柔城处于四面是山的谷地中,日照时间短。此时虽是中午,阳光还算充足,但却软绵绵的没多少活力。被高山上冰雪的寒气一冲,就淡薄得可以忽略它的存在。城内还好,如果是野外,稍有风时,足以让户外之人皮肤起栗,肢体瑟缩。但在这内堂上,底下烧着炭,暖得却让人只能着单衣。
孙汶正自手中端杯醇酒,舒服的斜倚在铺了软垫的宽大胡床上,神采奕奕的欣赏眼前的美妙景致。
一个秀气中透着些野性的女子,正伏倒在座前的砖石地上受杖刑。裤子退到了膝弯,露出雪白的粉臀。臀上鲜血淋漓,红白杂错,色彩惊艳让人悦目赏心。女子努力抬起头,脸朝孙汶,象是要让他看清受刑时的神色。嘴上衔着根短木棍,用来防止咬伤舌头。额头冷汗如注,秀眉蹙成一团,竭力忍痛。脸上那种哀婉凄惨的表情既让人怜惜,却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施虐的兴奋。
孙汶如今就很兴奋。
年过五十的孙汶已在广柔县做了五年小国诸侯。半辈子仕途的不顺,令他一旦掌权,就如食髓知味,再不肯放弃这种高高在上可以为所欲为的美妙滋味。
说起来在北海郡,孙氏也算是传承久远的望族了。根据族谱,与当年一度割据江东的孙家还是一脉两支呢。只是风水轮流转,哪朝哪代都难免有些人上去,一些人下来。传到孙汶这一代,已经成了十足破落户,被一脚踢到寒门庶族的圈子里去了。孙汶竭尽全力往上爬。然而实在太难。自曹魏弄出那个九品中正的选官制度后,庶族就基本上只能拣些残羹冷炙来裹腹了。时代风气又奢糜腐化,没钱寸步难行。缺了阿堵兄的斡旋之功,大小中正吏部选司俱都冷眼向天,稍有象样点的职位都轮不到他。
察举征辟尽管还搞,但数量既少,标准又高,还有年龄限制。不在佐吏任上熬到四五十岁,根本想都别想。弄点行为艺术搞出名气倒也是条路子,可孙汶生性偏于严肃,要他在洛阳城裸奔或是丧礼上驴叫什么的,实在有些为难他。再说就是舍得老脸,结果也难说。时风对“名士”的要求,也没个定准。高门说了做了会被评为高雅的言论和行为,寒士去试,说不定就被治个“有伤风化”之罪。时下文风极盛,人人以风流自居。如果能“舍得自己”,写几篇哗众取宠的诗赋,出本自选集,也是吸引眼球的一法。可孙汶读书偏于实用,实干是把好手,雕虫并非所长。所以一直熬到快五十,才从佐吏进到边陲广柔的方面之任。
这广柔之位,对他人来说是个苦差,对孙汶来说却是如鱼得水。地远而贫,上头就不会太着意,正好威福自恣。除非能升任汶山太守,孙汶在仕途上的唯一愿望,就是能终老于广柔任上。在这儿,他活得真是乐比升天呢。
孙汶一时长考出神,没及时喝令治罪。眼前的三女大喜之余,两个执刑的女子裸着上身,双手挥动刑杖,加力狠打,打得噼啪有声,血珠飞溅,执刑者的四颗肉弹颤巍巍的弹跳不已。受刑者咬牙苦忍,痛得死去活来,却再不敢出声。
这是孙汶最喜欢的消遣游戏了。受刑的都是没为官婢(事实上无非是官府出钱养着的孙氏婢女)的罪妻犯妇或者是犯了错的婢妾,这能让孙充满执法的正义感。行刑者辄是孙的宠姬爱婢,都受过专业训练,保证受刑者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否则就要反坐,交换过来行刑。
随着时日推移,行刑者与受刑者不断交替。这让孙汶御下的群雌各个私下苦研行杖之技,每回都能打得对方痛不欲生,以报往日一杖之仇。因此也使观刑的趣味更浓。

每次看到粗大刚硬的刑杖在雪白粉嫩的**上肆虐,行杖者累得娇喘吁吁,受刑者痛得俏脸变形,汗泪滚滚如同被暴雨摧折的嫩蕊,几度晕厥的同时却在眼神狠恶的积聚怨毒,酝酿报复——当然,这种机会孙汶是不会不给的——孙汶就有一种超然独立,**众生于掌的无上快感,立时一柱擎天,阳气勃然而兴,整个人至少年轻了二十岁。刑完,刚好可以将受刑者搂在怀中,轻怜蜜爱,大施一番恩宠。
孙汶这些年精研房中术,认为大刑之后女子元气淋漓,与之交合极为有益。纵情驰骋之后再温言抚慰,赐银赐药着令好生调养。受刑者反而只有感激,却将一腔愤恨完全转到了行刑者的身上。
这就是孙氏的养生法和御女术,同时也就是孙氏施政术。行之有年,孙汶如今以半百之身,却是活力充沛,如豹似虎呢。
但如今孙汶的心思却不在这方面。尽管此时阳气勃发,昂奋火热想要有所施为,所欲着力的却非女人,而是政治!
整个广柔都是我的,我才是广柔之王!
孙汶在内心狂吼着。五年的苦心经营,才有今天这点成绩。城墙加高加固了。县衙翻修扩建了,又费心收罗了两百女子以充内院。县军编组整训完毕,装备精良,士气高昂。县衙武库中积存了足够编组三千人之用的甲杖。属官都整治服帖,一心用命。城内着力整顿了,凡是不听话的居户都驱逐下乡耕作,或者干脆加个罪名除掉。
治下之民,势弱而桀骜的都通过软硬两手或治服,或拔除。强悍的,通过巧妙的引导,将祸水往西边北边引,如今不但每年能给自己上供大量金银、宝物、马匹、女子,还成了自己往生夷区开疆拓土的有力工具。
这番基业,就算不能让孙氏子弟传承下去,至少在有生之年,是只能由自己来消受的!可如今这个奸商子弟,一介武夫,竟然仗着有几个臭钱,百般钻营,买通朝中那些无知蠢驴弄到了一个广柔县子的封爵!
尽管晋朝的实封爵位是虚的,并没有治理封国之权,仅是从封地的税收中抽取三分之一作为食禄。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算什么。但是这个时机,这个位置,以及石坚这小子的背景,令瞎子也看得出来他的意愿决不会仅限于此。
石坚祖父三代在这汶山郡苦心经营,财雄势大,尤其让人心存忌讳的,是石家极得各部族胡夷的认同!一旦他在这广柔县扎根,他就能以广柔国主的名义邀买人心。毕竟时下的政局,大小诸侯都已隐然有化虚为实的趋势,所差的只是一点点外界的推力罢了。石坚只要造成个既成事实,再在朝中抱上根粗腿,便可得个顺水推舟的广柔长任命,获得真正据有封国的实权。而自己,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运气好,还可换个地方做官。否则就只好回家做个朝不保夕的富家翁。天下既将大乱,贤愚共鉴。无兵无权而有钱,就如一只肥鹿,只有被人宰割的份。反之,如能安守住此地,并积攒实力乘时而动,则前途不可限量!这个道理,他和石坚两人都明白得很。
孙汶内心的狂涛骇浪正在炽烈的翻卷,忽然莫名觉得一股杀气正席卷而来,沛不可御,身上为之一寒,思绪顿时被截断。
他疑神再一体察,却又感应不到了。抬眼一看,正见到堂上那淫虐不堪的一幕。这时一个娇俏的妙龄婢女匆匆进来报告,说是县丞胡庸大人紧急求见。
孙汶皱皱眉,挥手让堂中的女子都下去。两个行刑的半裸俏婢赶紧停手,半抬半拖的将地上的女子拖入内堂,关上了门。
胡庸脸色严肃,急步跨入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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