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学医仁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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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参事件后,赵德兴对王肥的态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以往居高临下的“儒者风范”,也变成了“下里巴人”,整日都是笑咪咪的。王肥的差使也变了,他从收药分药的打杂伙计,变成了配药的学徒伙计。
也就是说,他走出了后院,站到了医师们坐诊开药的前台,现在的工作,就是通过医师们开的方子,给病人们配药。
王肥在院子里收药时,对药材已经熟悉得不得了,如今配起药来,没什么难度。铺子里几十个药柜,药草的种类有大几百,品相分类也有好几百,他一天就全部记熟了,干起来得心应手!
赵德兴惊讶得合不拢嘴,乖乖!这记性,比我当年还好上几分啊,真是人可不貌相。此时,他对金太医钦佩得五体投地,老爷的眼光真是毒啊,狗屎堆里也能发现金子!
才干了两三天,王肥俨然成了学徒伙计里的熟练工。
他本来就是为了学医,牛大之前也特意吩咐过,要好好干活,从最苦最累的做起,最好把赵德兴的医术榨干了,不学成神医,就等着挨揍吧。王肥全记在心里呢!
他每次除了给病人配药,还留心问问病人的症状,然后自个琢磨,这些药草配在一起,是如何产生医疗效果。通过他背熟的医书里,基本上能揣摸得**不离十,不懂时问问医师,进境很是迅速。
仁和堂的医师们对王肥也很钦佩,那种好记性,真是令人羡慕,再长的药方,报一遍就能记住。而且这个丑大胖子完全心无杂念,一头扎进了医道,很对医师们的胃口。
有时候,医师们有空时,开好的方子不给王肥,只给他报个病症,由他来开药,然后两张方子做个对比,找出其中的疏漏,详细的辩证。一来二去,王肥的医术,飞速的见长。
赵德兴自然看在眼里,没多久,他又给王肥换了差使——他自己的贴身助手。这个差使,相当于见习医师了,按照以往的先例,仁和堂的活计,没熬个**年,是不可能有这个待遇的,特别是成了大掌柜的助手,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在众学徒的艳羡目光里,王肥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衣衫,是赵德兴专门为他订做的,很合身而且很显肥,活像个白面肉包子。
赵德兴是仁和堂的大掌柜,也是压秤砣的名医,平常很少出诊。如今有了王肥这个助手,他反而越发勤快起来,稍微复杂一些的病症,他都亲自诊断。
以赵德兴的医术,有些病症稍稍看看,就能诊断个**不离十,不过,他为了提携王肥,特意对病人进行详尽的望、闻、问、切,逐一剖析个清楚,说给王肥听,然后由王肥自己尝试诊断,增长经验。
仁和堂大掌柜亲自坐诊的消息,立刻就传开了,这是个多大的喜讯啊!要知道,赵德兴的医术是大大有名,为人清高也很有名,曾经有富户出一百两银钱请他上门看病,他都没正眼瞧一眼。
于是,诺大个仁和堂,天天都是人山人海的,男女老少都挤满了。王肥跟在赵德兴身边,一开始打打下手,到后来,索性亲自出诊,赵德兴只在一旁指点。
没多久,仁和堂多了个“肥医”的逸事,又传开了。因为王肥长相实在太有特点,胸腹臀连成一个巨大的肉球,上面搁一个小肉球一样的脑袋,就像一个巨大的葫芦,正巧,头上梳个发髻,神似葫芦嘴。
在赵德兴的悉心指导下,王肥的医术很快就能独当一面,因此,百姓们都亲切的称他“葫芦医”。
有一日,仁和堂门外停靠了一辆马车,四个下人从车上抬下一副担架,喳喳呼呼的闯了进来。担架上面躺个老人,口眼歪斜,面如土色,看上去跟死了一样。
“赵神医,赵神医,我爹快不行了,您快来看看,快来看看!”领头的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急得满头大汗。
姑娘一进门,店内立刻散出一股清丽的异香,医生和百姓都愣住了,心中都暗赞了一声,“好个俊俏的女子!”
赵德兴扫了一眼,摇头道,“中风!这样的年纪,恐怕治不好了!”
那姑娘一跺脚,大声道,“我不管,您是长安城的大名医,今儿个您给治治,治不好再说。”
赵德兴神秘的一笑,指了指身边的王肥,“你去求他,他的针灸术或许有用!”
那个姑娘一甩长裙,二话不说的冲过来,眼神急切地望着王肥,说了一大通好听的话语。她的声音跟黄鹂鸟一样悦耳动听,周围病人听着舒畅,感觉身体好了大半。

王肥却望着病人出神,压根就没有搭理这个女子,他自个走上前去,给病人把把脉,翻翻眼皮,然后抬头对赵德兴说道,“闭症!”
赵德兴点点头,说道,“试试吧,用针灸的泻法,取督脉和十二井**,可以平肝熄风,开窍启闭!”
王肥解开病人的上衣,露出胸口的皮肉,然后右手取出一根银针,凝神了片刻,插在了太冲**上,接着,又取出一根针扎了下去……
在唐朝,老年人中风,相当于绝症了,家里也不用想法子治病,去忙着办后事吧!
此时,仁和堂的名医当众用针灸“挑战”绝症,绝对是个大事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连正在诊病的医师的活计,都停了手,专心的观摩。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看他下针,他的手法又快准,跟闪电一般。只是,他每扎一针之前,似乎要费尽心思,扎下去之后,他又长舒一口气,好像很费力气。
围观的医师们有些疑惑了,在他们看来,王肥的下针手法确实精妙,并且很怪异。一般而言,针灸师在扎下针后,会稍稍捻动或提拉银针,从而起到刺激**位的作用。可是,王肥的手法里,少了这个环节,最奇怪的是,他扎针似乎扎得很辛苦啊!
只有赵德兴明白,这就是老爷秘传的“气针术”,老爷传给了牛大,牛大又传给了这个丑大胖子。
当年老爷用这手“气针术”救了他的命,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奥妙。针灸术有针法和灸法两种治疗方式,都是通过刺激**位、调整经络脏腑气血的功能达到治病目的。“气针术”算得上第三种方式,据说将真气注入银针之上,然后起到刺激经络的作用。
王肥终于扎针完毕,他累得喘了口粗气,一**坐在了地上。
这时,老头突然动了动,悠悠吐了一口气。围观的人都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眼看这个病人状如死人,没想到几针下去,竟然起死回生了。
围观百姓都自发的鼓起掌来,纷纷激动地欢呼。
“神医,神医!”
王肥俨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充满是敬仰,都是一幅真人不露相的赞扬神情。
然而,王肥却神色木然的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又回到他坐诊的位子上,旁若无人的给下一个病人看起病来,仿佛周围一切都跟自己无干。
女子见老父有了转机,心中欣喜极了,眼泪忍不住地簌簌流出来。
几个医师面面相觑,都感到郁闷,这个大胖子原来是个高人啊,竟然有这么一手绝活,隐藏得还真是深沉,不厚道!
赵德兴心中则欢喜异常,终于又看到“气针术”了,而且观摩到下针的手法,他恨不得仰天大笑起来,于是,他一脸笑意的对女子说道,“你的父亲没有大碍,回家以后每日吃些米粥,切不可用补药!”
围观者对赵德兴都狠狠地鄙视,又不是你救的人,摆一幅媚态做什么。相反,“葫芦医”王肥荣辱不惊,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又提高了几分。
女子擦了擦眼泪,吩咐一个下人拿酬金来,被赵德兴制止,“你的父亲每隔三日还需要针灸,念在他身体虚弱,不宜轻动,届时自有医师上门诊治,治愈后一并付款不迟!”
女子点点头,挥了挥手,有几个下人过来,把病者抬上了马车。接着,又从外头鱼贯进来几个下人,每人手上端个雕花木盘,扯掉盘上的盖头,众人眼前都是一晃,黄的,白的——都是摆放齐整的金条、银条。
所有人都吞了口唾沫,连赵德兴也是双眼发愣,乖乖,敢情遇到财神爷了,不,是财神娘娘。
女子看到下人将金银都摆放在柜台上,嫣然一笑,“些许薄礼,就送给仁和堂各位神医们,略表心意,待老父病愈之后,更有重谢!三日后,自会有马车来接神医上门!”
她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王肥,嘴角微微一笑!
不过,王肥始终没看她一眼,此时,他的精神家园里,只有学医,还有“神仙姐姐”的影子。
多少年后,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牛大,回忆起这个“神奇”的丑大胖子时,总结了一句话,“专注,才是他最高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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