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的眼前只剩下两条路:
一是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一个任意的方向走去,别管前面是什么在等着他。第二条路就是死路。因此他只能选择第一条路,这是连傻子都明白的道理,当所有的路都走不通的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了,还用得着选择么？
任意的方向，一直向前，这就是他的信念。
就这样，开始了他的长途跋涉，怪不得有人说途中无风景呢。途中真没什么风景，除了草还是草。
启蒙就这样高一脚低一脚拼命地跑,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狂奔。从傍晚走到早晨,再走到晚上,又走到太阳升起,我累坏了,一头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苏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干草上面。久违的干草味让他一下子想到了母亲的气息,一时间真是百感叹交集,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四周看了一看，原来这是一个三角形结构的窝棚,用宽大的芭蕉叶盖得很严实。如果说这也是一间屋的话,那么屋里几乎没有任何生活用品或家具。这就奇怪了,难道是被野人救起来的……
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而渴望揭开谜底的愿望又让他坐立不安。于是他主动走了出棚子去寻找。可找遍村里所有的窝棚竟全是空的,连一个人都没有。可是又太不像是长期无人住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多的奇巧事都集中到一块来了呢。
启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昨晚做什么了，后来呢……用手狠劲地搧了自己一个耳光,觉得是真实的疼痛，才知道根本不是在做梦。
正在东张西望，一个人影进入了他的视野。此人身上穿着不知是用什么材科做的衣服，总之和野人差不多。可当时他已经不知道什叫害怕了,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人向他走来。随着那人的面部越来越清晰,启蒙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来人是一位老者,看上去也是像他一样的黄种人，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们握了一下手,我感觉到他的手非常粗糙,像砂纸一样。
他先用英语说你好。后又改成汉语问:你是亚洲人？
启蒙点点头:是的。可我说英语。
我叫启蒙,您呢？在这里他很谦卑，用了一个“您”，表示对来人的尊重。
就叫我林农好了。对方又开始说英语。接下来人问了启蒙一些相关的问题。如你是怎么来的，是一个人吗，你们那边现在情况如何……就这样一问一答,大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后来还是启蒙打断了来人的话。说:也该让我问几个问题吧？
这是来人第一次露出真诚的笑容。他说:你的问题以后慢慢再问吧,今后我也会多向你请教。怎么样,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盟了。来,再握一下手。
启蒙看着来人的眼睛问道:林农是你的名字么。
怎么，这名字不好么？是很多人都向往的名字呢。
也不是,它让我想起一出电视剧,是写士兵生活的，那里面也有林农，是特种部队的代号。你们这边也有战争么？
要战争干嘛？又没什么好争的。
怎么没有,土地啊,石油什么的，都是眼下我们那边最最紧张的资源呢。
可我们用不上啊，土地就更没人要了，启蒙你想想看,这么大的星球上才只有一百多万人……
等等！启蒙打断林农的话说:你刚才说只有一百多万人。就是说那些输过来的人都还活着,要是那样的话……我的天，你说是是真的么，我还有一个表姐，她应该也在这里啊。
是活着,可也有死去的；唉,第一批来的就剩下我和不多的人了，他们都入土为安了,可我呢,还在活受罪。
怎么,这里生活不好么？为什么这样说。噢,还有,这村子里人都去哪儿了？
全都藏起来了呀,不就是你来了么。启蒙，自从四十多年前最后一批人被输过来后,这几十年当中你是第一个新来的,所以大家一是吓坏了,二是感到特别新奇,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几十年不遇的事难道说不是天大的事么,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就让他们都藏了起来。好了,现在可以让他们出来了。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就看见从树林深处走出来很多人。启蒙大概估一下,至少有上百号人。他们当中男女老幼都有，都穿着和林农一模一样的衣服。
启蒙成了村里头号新闻人物,所有的人都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个来自另一时空的近亲。尤其是那些后来出生的年轻人,由于他们对地球一点概念都没有,看着启蒙好像看一头怪物那样,左看右看,好像永远都看不够的。胆子大一点的也会和他握一下手。按他们的说法,这是一次跨越时空的一握,当然也是历史性的一握。还有的女孩子用手摸他的脸,因为她们搞不懂，为什么他的皮肤这么光滑,而她们的皮肤则很粗糙。最让启蒙难堪的是，还有的女孩子用手在他身上不停地扯来摸去,她们对他身上衣服的着迷远远超过对他这个人的兴趣。她们竟拿他当一件新奇的物品把玩不止。要不是林农出面为他解围,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怎样的难堪局面。
不过林农的一句话却让启蒙好一阵子心惊肉跳。他在为启蒙解围时竟然说启蒙是他的“财产”,虽然当时很混乱,启蒙还是相当敏感地捕捉到这句话。后来当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只剩下他和林农，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解释给我听,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不可侵犯的就是个人财产。这是一个人口很少,根本没有工业生产能力的成品极度贫乏的世界。他说如果不这样说，就不可能那么快把启蒙解放出来。
听了他的话启蒙终于放心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的人和事肯定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从今往后，一定得多加小心，多动动脑子。
当晚，启蒙就住在林农给他安置的窝棚。任何娱乐都没有,也没有电,晚上只能早早上床入睡。所谓床，实际上就是一摊干草。被子没有,枕头没有,总之什么都没有。还记得晚餐时的情景,米饭是主食,菜只有一个,就是盐巴拌青菜叶。林农带有几分歉疚地说:我们这里是不吃肉食的。启蒙问为什么，林农说主要是没有的吃,不是不想吃，是绝对不准吃。
从林农的口中得知,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是平等的,互相都不许吃。他还说，这才是真正的平等与和谐,也是一种平衡，是最最货真价实的的平等。据说从世界开始的第一天起,就立下了这个规矩,不能杀生。他们认为，如果这个平衡一旦打破,用不了多久,人类就会被其它生物吃掉。也就是说所有的生物都在相互监视着,只要有哪一种生物敢破一次例，那么所有的生物就会马上全体出动而攻之,将其彻底消灭。
启蒙还问到他们穿的衣服。林农说他们的衣服是树皮做的,他们用十年时间研究出来的成果。启蒙好奇地问,为什么许多人都对我身上的衣服感兴趣,难道那些人从来都没见到过衣服么？林农说是的,从来没见过。
启蒙表示不信。说当时你们100万人被输送过来,你们身上的衣服呢,难道一件都没有留下来？哪怕就是收藏，也不可能全部丢掉啊。
没有,一件都没有。林农说。
请明白告诉我好不好？启蒙显得有点急躁。
因为从来就没带过来一件衣服。林农接着往下说。我们这些人来时全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可到了这里才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了……
身上都没有衣服？祼体？
是啊,全都是一丝不挂的,男女都少全都是光花花的，那场面才叫壮观呢。
这就不懂了,知道衣服都哪去了么？启蒙问。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前不久,一个研究人员才提出一个论点，这个论点也讨论了很久,最后一致同意了他的观点。
能说说么。
说也没关系，就是说在“时空复制”中能够有效复制的是自然的物质，那些后天制造出来的东西虽然性质没变,但是无法识别，不识别就只能删除。结果，我们的衣服全被删除掉了,就是这些。
哦,原来是这样。启蒙恍然大悟。
噢林农,我有一个疑问。就是你刚才说100万人穿一模一样的衣服,我就不懂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当时你们过来时，对衣服有过严格规定么，又不是犯人为何还要统一服装……
启蒙说到犯人字眼时,林农的脸上肌肉似乎了一下,脸上表情也变得极不自然。启蒙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就问林农为什么。
林农这回不再掩掩盖盖了,说:当时我们这100万人全部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罪犯,这是一项绝密工程,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真相……
啊！震惊了，启蒙大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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