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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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周奕那点儿病纯粹是自己穷折腾出来的。
那天刘太医告诉他针灸完要好好休息,结果他不仅在逛了大半个集市,还遭遇惊吓,忐忑,情绪大起大落,外加上牢房的恶劣环境。
好在有刘太医坐镇,病来得快去得快,在睡过一天一宿以后,周奕精气神各项指标嗖嗖往上窜。
这么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周奕被罗耀阳**来透风,坐在凉亭里下棋闲聊。
坐在凉亭里,正好能看到右边宽阔草地上给‘十二兽’开辟的特殊训练场地。
要说男人窝里就是杂乱,平日周奕给他们设计出来的各种训练用的辅助工具,被他们随意扔在地上,本不应该显露人前的东西,被罗耀阳和他的一竿子手下看得真真楚楚。
人嘛总有些喜好,但凡喜好陷到了一定境界,就变得比较专精,而专精则非常容易发展成痴迷。
太子爷身边跟着的侍卫都是什么人?
那是恨不得从上千个人里面精选又精选出来的武士。若问他们有什么爱好,九成九都得圈上‘功夫’这一项。
基于这种原因,他们对一帮毛头小儿能有如此敏捷有效的身手当然有些侧目,而这种好奇在得知了人家不过才练了两年的功夫,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此时此刻再看到这堆东西……立刻脚底生根,十匹马也拉不走了。
也因为这些东西的存在,那‘几兽’照实炫耀了一把。
要说男人的友谊也是奇怪,前一晚两伙人掐架掐到恨不得把房子拆完再盖,盖完再拆,本以为会积怨颇深,未想没等双方家长出来协调,居然混个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起来!
这会儿,两伙人正站在操场上相互切磋,互通有无。
那些古怪的法子也使得罗耀阳再次充满叹赞地看着周奕。
周奕总在不经意间带给他震撼,就像一个神秘的百宝箱,变出的件件是珍宝,每一次都叫他爱不释手,让他有莫大满足,充满骄傲……却在见到下一个时,更为惊叹!
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他沉迷其中?
罗耀阳嘴角微翘,“他们是你教出来的?周奕,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听见这话,周奕把视线从操场上调回来,刚要‘谦虚谦虚’,忽然瞄见罗耀阳背后,远远的花丛里的人影,顿时绽出一个无比灿烂和骄傲的笑容,语气一转,“不,那儿才是我最大的骄傲。”
周奕抬声唤一下,花园另一头的两个小娃立刻被奶妈快递过来。
两个小家伙见到他们的爹,立马跟蜜蜂见了花蜜一样,一前一后摇摇晃晃地呼啸着冲过来,揪着周奕的衣角、拉着他的胳膊,三下两下非常熟练地攀到他怀里。
“爹爹…抱…亲亲!”十五个月大的孩子,努力地用有限的词汇表达自己的意思,同时把粘乎乎脏兮兮的小脸蛋凑过去。
另一个用脏得根本看不出本色的手扒开周奕的领子,大脑袋使劲儿往里钻,“香香……嗯?”察觉不对,大脑袋飞快的撤出来,歪着头,满脸困惑。
周奕对每人亲了一大口,然后捋着子藤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安抚,“爹爹病了,身上有药味,过几天就好了。”
他把两个宝宝摆坐在他膝上,然后对着一脸表情莫测的罗耀阳介绍,“这是我最珍贵的宝贝,子藤和子菲。”
周奕轻轻晃了晃两人的手,“叫伯伯!”
俩孩子一阵迷惑,咂咂嘴,好半晌没吭声,最后张嘴,“叔叔!”
拜家里人口结构不寻常所赐,周家的俩宝贝最先会叫的是‘爹爹’——包括亲爹和干爹,然后是‘叔叔’——很多很多叔叔,然后是闲杂人等,叫过‘爷爷’、叫过‘嬷嬷’……
‘伯伯’?没学过,所以按照人家俩人的习惯,只要不是爹爹都先叫叔叔……
罗耀阳看着两个孩子,应了一声,把他们接到自己的膝头上,接过周奕手里的汗巾继续把他们脸上蹭的脏东西一点点擦掉。
露出本色的小脸,让罗耀阳有一瞬间的闪神:光亮亮的大脑门,毛茸茸的卷翘睫毛,圆滚滚的黑眼睛,还有肥嘟嘟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真是漂亮的孩子,招人疼到骨子里,这种感觉跟儿时记忆中的星很像……
“子藤?子菲?”罗耀阳指着那两个相似的小脸蛋确认,他抬头看周奕,“这就是你期盼的生活?”
“我已经莫大满足。”周奕平静回应。
“即使你的才华、抱负被埋没也一概不在乎?你想以后就这样围着妻子孩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周奕顺着罗耀阳的误解,轻挡了一下,“平淡是福。”
精彩跌宕,生离死别……他经历的比旁人要多得多,厌倦了。
他知道罗耀阳在想什么,抛却感情滋扰,单凭着自己脑子里的那些‘小花招’,也会成为被招揽的对象。
不是不想为他出力,只是在他身边,心迟早会脱离控制,既抵不住波澜,也撑不住痛。
他们是兄弟!
这个事实让他既欣慰又恐慌,充满幸福又唯恐避之不及。
真的,真的怕万劫不复……
“你我心里有数,我并不是那种缺我不可国士,没必要死攥着不放。”周奕语气里满是理智的冰冷与倦怠,“人各有志,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是理想,凡事别太强求了。”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不置可否的罗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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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周奕低着头,忙着手里的活计,对跨门进来的太子爷头也不抬的随口应着。
招呼什么?反正都是不请自来的,一大群人在他家里白吃白喝住好几天了。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罗耀阳拿起桌子上泥塑,放在手里端详。从来没想过猪也能有这么惹人爱的样子。
“给俩宝贝儿捏的……怎么样?”
“嗯,挺不错。”
“承蒙夸奖,不胜感激。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玩物丧志呢。”他仰起头看了一眼罗耀阳,忽然笑了笑,边捏边道,“想知道我真正的专业是什么吗?”
专业?
罗耀阳愣了一下,嘴里玩味了一下这个词,“你是说……你真正专精的东西?”
周奕冲着手里的东西努努嘴,“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爱好,用来打发时间放松心情的小花招,跟我在太子府做过的那些事儿……大同小异。”
他放下手里的半成品,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罗耀阳,“其实,我真正的专业是……音乐和古典哲学。”
见到罗耀阳的表情,周奕也扬扬眉毛,“……很意外?觉得我没那个气质?”
“从没见过你弹琴。”
“你不相信我,”周奕的语气肯定,却无所谓地耸耸肩,“也对,对你来说,我几乎没有什么信誉度。”
“你现在……是在向我保证,从今以后都不再对我说谎了吗?”罗耀阳一针见血。
周奕看着他,噗哧一声笑出来,“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还真懂得抓住机会。我猜想即使你没有从一出生就成为太子,也会努力达成这个目标吧。”
周奕说笑完了以后,转脸一副正色地对罗耀阳道,“你知道我刚刚说的是实话,在这事上骗你,没必要!”
“你选择开始说实话了,”罗耀阳捋了捋周奕的刘海,一脸严肃,“我不会给你留退路的。”
“从现在开始,我会试着努力地对你说实话,但同时,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不要在背后调查我。”周奕同样严肃。
“可以。”罗耀阳简单的应承。
周奕暗地里长松一口气。
为君者重诺,在这一点上他信罗耀阳,现在起码身份问题不用他惶惶不可终日,至于其他,可以慢慢来。
罗耀阳没有忽略周奕眸光里转瞬即逝的神采,万年冰山脸却有一丝春暖花开的感觉。
边上那只刚刚得意的小狐狸见到此情此景,突然觉得有点心里没底。
他看着罗耀阳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周奕,你衣服的下摆有个口子。”
“呃?”
“是昨天在校场看他们训练时刮到的。”
“……”
周奕每根怀疑的神经都在紧绷着,话家常这种事永远跟太子殿下沾不上边,他现在谈起这个,肯定目的不纯。
“你的发髻也还是那么松垮……”
“……”
“周奕,子藤和子菲是很聪明的孩子,这么聪明的孩子,一岁多了,居然对‘娘’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
“……”
“现在,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罗耀阳露出少见的笑容,空气却嗖地一下冷起来。
周奕张了张嘴,却发现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奕站在那儿,仰仰头,翻了翻眼睛,嘴里无声的咕哝着什么……然后突然爆发,咣!一声,抬脚踹翻身边的椅子,最后深吸了两大口气……
平复,两手一摊,“好吧,我娶了妻子,她过世了。怎样?你有必要揪着这个不放吗?”
罗耀阳看着浑身张着刺的周奕,脚下一绊,伸手一探,抓住周奕的肩头,一扭,反身把他压在书案上动弹不得,罗耀阳盯着周奕,缓缓伏下身子,直到唇靠着唇,呼吸贴着呼吸,“是没有必要,不过会减轻你那无谓的负罪感……”最后一个字已经淹没在吻里。
炙热的吻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宣告了它的领地,它的所有权后,又一路向下。
罗耀阳轻咬着周奕的下巴,到脖子,又转向上,含住耳垂,吮吸,直到那上面的红到隐约通透的样子。
压抑下的呻吟和微微喘息,刺激着始作俑者,牙齿转向颈侧的细嫩皮肤,感受着表皮下面的勃勃生机,舌头灵活地拨弄着贴在脖子上的银白链子——那下面挂着昭示周奕真实身份的玉佩——周奕在阵阵眩晕和**中,猛然意识到了危机,好似一盆凉水从头到底泼个透心凉,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直……
“周奕?”罗耀阳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儿,停下来,抱着周奕硬邦邦的身体,“吓到了?”
“我……我……需要时间……”
“我给过你两年又四个月!周奕,你当官、发财,娶妻生子……过的还真精彩!”罗耀阳用少见的犀利与强势的眼神压倒周奕,“以后,再没有两年的时间……我可以容你好好想想,但仅限在我身边!”
周奕拿起个小包子叼在嘴里,顺势向后靠了靠,伴着单一枯燥的蝉鸣,抬着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望天。

盛夏的蝉不知疲倦的制造噪音,听在耳边甚至有点‘烦躁,兼震耳欲聋’,但这已经是周奕在家所能找到的最僻静的地方了,他需要个安静的地方理理思绪,或者说,坚定自己的观念以抵抗外来的思维侵略。
这几日,罗耀阳几乎无孔不入,视线更是如影随形,高强度的透视射线,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又没有卖身契压在他手里,也不欠他钱,他们现在这么耗着,凭什么?!
周奕挪了挪重心,找个相对平缓的地方靠,对不远处间或响起的呼唤声充耳不闻。
为公事?
‘英明君主礼贤下士,世外高人孤芳自赏’?
先不说自己算哪门子的‘高人’,就算是,也没谁规定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就一定要出山。
那为私情?
更可笑。
罗耀阳娶了那么多个老婆,儿子女儿更是一堆——难不成现在才醒悟自己是个同性恋?
这种行为怎么解释?
‘来吧,做我的情人,充裕我的后宫……让我好好疼爱一下……’
周奕摸了摸自个的脸……恶!浑身一抖,鸡皮疙瘩全出来了。
等鸡皮疙瘩散去,不期然,脑子里回闪那温柔浑厚的语调,「……我会在你身边……直到…再次坚强……」
再一次坚强……
周奕甩了甩头,强迫自己跟上思路。
先不说他们是兄弟的事……就论眼前、单纯地就论感情。
感情这种东西向来付出与回报不一定成正比,更何况罗耀阳的这种不稳定性。
周奕自认是奸商一名,这样的高风险低回报的风险投资,若无必要,能免则免。
比比他们两个,从性格到外表到生活习惯到权势地位……谁上谁下一目了然。再说,这里连安全套都没有……
当周奕发现自己正琢磨的问题,脸腾地一下红得像火烧,把头埋到膝盖上。
罗耀阳……
「……我会在你身边…」
太渴望了吧,周奕发现自己很难把那句话摈弃在脑外,‘再一次坚强……’
都是假的,‘他们’原本也是这么说好的,结果最后丢下他一个。
他付出的感情……注定都没有好下场,一次又一次,如今已经贫穷得像个乞丐。
还是孤独一辈子吧,这样才不会受伤害!
可以依靠…不会离去,不再孤单……
依靠…不再孤单……
从此以后不再是一个人……
当周奕发现自己的已经被这个想法催眠的时候,猛然回神,慌乱地转作他想。
因为孤单、因为他是兄长,才会有这种依赖心理,就是他对感情的渴望在作祟。
其实,都是错觉!
都是错的,是错的……依靠任何人都是错的,那会让他软弱,让他再一次……
再一次……终会万劫不复!
孤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希望背后的失落。
所以,不可以依靠…绝不可以!
周奕枕着膝头,一遍遍地说服自己。
而此时的院子,因为他的‘失踪’已经闹得翻天覆地。
听着园子里乱乱糟糟的呼唤声,罗耀阳有点无奈,周奕怎么总喜欢在中午搞失踪?
厨房的张婶是最后一个见过周奕的人,据说他拿着两屉刚出锅的小笼包就此不见踪影。
他倒是不担心周奕再一次离家出走,有子藤和子菲在,周奕早就从冲出九天的雏鹰变成了受人牵制的风筝。
这会儿他不在,定然已是心乱至极,正躲在某处自个烦躁呢。
拿了两屉包子走…罗耀阳叹气,他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罗耀阳看着来来往往匆忙的人影——这处府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不可能这么多人找一个人都找不到。
周奕向来喜欢出人意表,他选的地方一定很平常得紧,却又经常受人忽略……罗耀阳看着众人搜寻,脑子则迅速排出一些可能。
然后,他站起来,目光放在高处,漫不经心地走过操场,经过池塘,往西北处的那方几株高大梧桐走过去……然后他在一处枝繁叶茂间隐隐看见一袭青衣。
他走到树下往上看,接着树干的力量,一个纵身翻跃来到树枝上,坐到周奕的身边,未等周奕做出反应,他揽住他的腰,低头深深吻下去。
那处柔软,几乎将他溺毙。
周奕正在那儿做思想斗争,脑子里已经把罗耀阳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剖析个透彻。
把自己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分析的‘淋漓尽致,入木三分’,刚刚把所谓的‘爱情萌芽’归到某人笼络人心之手段,把亲近之情归结到潜意识对自己完美兄长的‘依恋’。
罗耀阳这一吻下来,势如破竹,把周奕刚刚坚定下的决策、决心、决定……全打击得烟消云散,刚刚镇定下来的心全乱了,勉强压制住的思绪以排山倒海之势反噬过来。
六神无主。
良久,
某人打破沉默,
“一股肉包子味儿。”
周奕没有对罗耀阳的戏谑做出反应,事实上,剧烈抖动的唇、惨白的脸、茫然的眼神,都在昭示这个热吻对他心神的激荡。
他一中午找来的心灵上的平静全被搞砸了,他筑起的所有屏障都在刚刚罗耀阳轻松一击下,粉碎到不可弥补。
这也让他认清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城墙在罗耀阳面前永远是不堪一击。
他真的完了。
周奕蜷起身子,浑身上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是孤独的,他也努力地让自己安分孤独,为什么……要一再搅了他的平静。
十几年的手足情深、生死之交,没有血缘的‘家人’却是他们彼此努力活下去的动力。结果一朝尽丧,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已经击垮过他一次。
在重症监护室里,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相认到的亲人,他忍受自己被一点点拼起来;忍受那些种种的非人治疗;强迫自己激起求生的**;强迫自己对陌生人敞开心扉述说心底秘密……只为站起来,走出去。
他努力的收集自己已所剩不多的热情,只为……他们,他们,他真正血亲,真正无条件关心爱护自己的人。
原以为这就是一辈子,他可以慢慢等,慢慢熬,等着生活恢复平静,等着他渐渐平复的心……
然后又是再一次的厄运——被抛到这里,孑然一身。
陌生的环境,孤独的人生,亲人、朋友对他来说都是禁忌,他害怕不可预知的未来,他害怕命运的再一次的打击,付出情感的后果……让他心力交瘁。
他的勇气、热情早已殆尽,他已经畏手畏脚,踌躇不前,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能有一方天地任自己龟缩,他就知足了。
他空乏了,也恐惧了。
而且他有预感,这一次将会更猛烈,更彻底,更毁灭……打击。
对罗耀阳的情,他已经陷得够深,已经站在临界点上,无论向哪个方向跨出一步都是灭顶之灾,因为他们之间,命中注定……不得善终。
亲密到了一定程度,身份迟早会曝光天下。
然后呢,他的爱怎么办?这么变态的感情如同洪水猛兽,会让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弃他如敝屣吧!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罗耀阳放过自己?
他真的…真的已经怕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可以任他挥霍……,他的感情都…不得善终……最后烟消云散。
他如此…一贫如洗……就不要再试图榨出些什么。
罗耀阳他什么也不知道,只会一直……不停的…不停的强迫他……
罗耀阳本意是想逗他开心,却见这副状况,他手一伸强行把周奕揽在怀里,连声安慰“我在这里,周奕,没事儿,闭上眼睛,就静静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我在这里,别怕,一切有我……”
罗耀阳怎么会不了解他,他躲起来无非是编造一个又一个看似合理,且逻辑严谨的借口,为多日来不在掌控下的事情做解释,只不过这次的谎言,他想蒙蔽的对象是他自己。
他那些谎言编织出来的美景如井中月、镜中花,现在被自己识破,然后又残忍的把他拉回现实。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平缓有力的心跳像用作催眠的节拍器,一点点松弛周奕紧绷的神经。
从中午到傍晚,两个人的姿势几乎从未改变过,罗耀阳紧抱着的手也从未松懈。
周奕渐渐平静,颤抖的身体也不复颤抖。周奕虽然平复,却动也没动地依旧趴在罗耀阳的怀里,罗耀阳安抚他背上的手也从没停下,两个人相依在树杈上。
罗耀阳真切地感受着怀中人的情绪,放心下来。罗耀阳轻抚着怀里的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周奕你一向勇敢聪慧,我不会伤害你,承认你我之间的情谊也不会伤害到你。”他低头亲了亲周奕的头发,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周奕,试着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只要相信我……”
从傍晚到深夜,
大概是靠近荆江的缘故,即使盛夏的夜晚,空气中也泛着丝丝凉意,罗耀阳怕周奕刚痊愈的病又复发,捋着他的头发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
“很晚了,我们下去吧!”
“……”
“你手下那帮人还不肯休息呢。”
不仅仅是周奕的手下……远处火把的光,已经延伸到大街小巷,隐约见到了盔甲、刀剑反出来的青白光芒,这回的动静真的闹大了。
“……”
“天气这么凉,你肯定扛不住的。”周奕的手冰冷冰冷的。
“不,我要在树上……我还没熟呢!”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罗耀阳的嘴角也止不住向上翘了翘,他把周奕调转了一下,让他的脊背完全贴到自己的胸前,环着他腰的胳膊又紧了紧,确保他不会受冷,“好吧,那就再等一季,等你熟了我们才下去。”
从夜半到黎明……
清晨时分,他们两个头靠着头,肩叠着肩,坐在树上相依在一起。越过院墙能看远处的江水。
火红的太阳慢慢从江面上经洗礼而出,腾地跳上天空,肆无忌惮的挥洒着光和热。
新的一天。
周奕转过头看着罗耀阳,罗耀阳低头亲亲他的眼睛。
“天亮了,这回熟了吗?”
“我想……我们可是试着交往一下。”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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