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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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宁站在邢家庄的宅院门口,深深吸气。
他在周奕面前表现的轻描淡写,再怎么从容不迫,自信万分,说到底是撑出来的。邢家若这么容易摆平,上届县令还至于混得那么惨?
这走马上任的一个多月让海宁看明白了许多事。他来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却连主人的面都见不到,全是一脸精明大管家在应付推托,待人处事滑不溜手。
这邢家老爷跟湘州太守曾为同窗,待太守熬出官职,邢家老爷便极力拉关系巴结上了。有了银弹攻势,连带着结识了一批湘州的高级官员,平日称兄道弟,自认身份高出一截。相比之下,怀中县小小县令自然不被这邢大官人放在眼里。
怀中县偏僻贫瘠,真正的豪门官宦世家不会派族人子孙到这种地方任职,所以上几届县令皆为没势没靠山的进士出身,而他们,自然不敢惹这邢家老爷。
久而久之,便成了当前这样的形势。
可以说在怀中县,包揽了八成以上农田的邢大地主的说话分量,比没什么财势,稍微冒进逆骨便被上级‘镇压’的县官老爷要重得多!
便是管家之类的‘高级下人’,面对他这个县老爷也敢明摆了皮笑肉不笑,回回敷衍了事。
海宁的钉子没少碰,其中辛酸不足为人道。
不过,棘手的部分相信已经摆平了,剩下的就差邢家家主……
门开了,大管家见海宁一身光鲜的再一次站在门口,难掩一脸吃惊与不屑。
一顿寒暄。
海宁走在他们家正厅,坐也没坐,四处看着。
“叶大人,您看……老爷事务缠身,一直没回来,今儿还在同华城跟太守老爷有约呢。”
管家的一张口便扯出太守,用意相当明显。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七品的县令对上四品的太守?
就在前不久,海宁被叫到太守府被训斥了一番,几乎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海宁摆弄着花架上一只青玉瓶,对大管家的言外嘲弄之意置之不理,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哦,可这严家的命案官司,得让你们家老爷随本官协助调查呀。你们家老爷一推再推,迟迟不出现,衙门的传令通知不了他本人,我这案子没办法审。”
大管家也不傻,几年前的人命官司,一旦被这个不识相的小官儿掘出来……远水解不了近火,他们家老爷再怎么厉害,没有官职护身,一旦弄到县衙大堂上,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眼前的县令虽然只是芝麻小官,但若豁出去成心刁难,救兵来援之前,他们家老爷不死也能被蜕层皮。“大人明察,我们家老爷是正经老实守法的生意人,这命案官司可跟我家老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没有关系……是本官说了算。就算是太守大人也鞭长莫及。”
海宁回头,当着管家的面,手一松,价值千金的青玉瓶砰的一声,跌在地上,摔得粉碎,转眼间变成一文不值的碎片。
海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大管家睚眦俱裂的表情,伸手又拿起一株翡翠石榴雕。
老管家低喝一声,“叶大人!不知毁坏他人财物……”
海宁立刻接过话茬,“按打殷律法轻者三十大板,重者发配边疆!但在下请问老管家,这东西是你们老爷的?”
“当然……不是!”大管家转的生硬,却也精明。
若说是他们家老爷的,必定得由他们老爷出面告官才行,到时岂不是正撞到这个县令手里?!
不与这县令碰头——是老爷千叮万嘱过的。
一旦羁押令被递到老爷面前,人命官司就算上了身,到时的损失又何止一两件玩意儿?
大管家咬咬牙硬把这口恶气忍下去,只要老爷跟太守依然是好友,日后自然有机会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县令。
“哦,原来不是你家老爷的,那……是你的?”海宁又问。
大管家冷哼,“是老夫的又怎样?”
“那我倒是要问问大管家月俸几何,怎能买得如此奢华的东西,怕不是监守自盗,污了东家的钱两?”
“你……”
海宁打断他,“若是你们家老爷赏的,也得烦请邢老爷出来对质一下啊!”
“……”
“怎么?这个瓶子又不是大管家的了?那……是不是哪个少爷姨娘的,或者是扫院做饭的下人的?”
几句话把大管家的借口出路堵死。
海宁冷笑,手向后一挥,喝令,“动手!”
顷刻之间,砰乓之声,不绝于耳。
富贵华丽的正厅,转眼成一片废墟。原本价值千金的各种珍贵古玩转眼成一堆瓦砾,千金散尽。
砸完了正厅,海宁刚要叫人转移阵地,继续砸……
“住手!”背后有人大声喝止。
一个年届六十,圆脸小眼,翘着山羊胡的人,背手从后堂走出来,身后跟着一溜家丁。
海宁转过头,面带微笑,“您就是邢大官人吧,想见一面还真难!”他把玩着一只名贵砚台,神态间有些惋惜,喃喃低语,“果然是爱财之人,把这些吃不饱穿不暖的摆设之物当成命……真当是舍命不舍财……”
邢家老爷看着地上一堆已化为瓦砾的宝贝,脸色铁青,“叶大人作为一县之令,此等行为似足泼皮无赖,简直有辱斯文!”
海宁没有心情听他废话,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六七年前的无头旧案被海宁一把揪住,翻出来当枪使,“这是羁押令。邢大林,本官疑你与严家天承二十八年五月二十日发生的命案有关,今带你回去审问调查……”
“慢!”邢大林把手一挡,喝退住渐渐包围的衙役,黑着脸,“叶大人,王太守与我有八载同窗之谊,你就不怕偷鸡不成反……”
海宁看着他不禁失笑,不雅的相貌居然露出一瞬间的赏心悦目。“又拿王太守压我?你这招上次不是使过了吗?结果呢,你看到了!?”他两手状似无意地摊开。
海宁神色一冷,招呼衙役们把这邢家老爷押下。
邢家的家丁终是不敢与县衙的衙役交手,眼睁睁地看着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压上来,把他们家老爷五花大绑地押解。
县令大人则坐在邢家老爷对面开导他:
“看你年纪一把怎的如此幼稚?你只知道,就不知道官官相护?”
“王太守年纪大了,为官这么多年,他还能缺钱吗?他现在担忧的是他那些不争气的子子孙孙,他怕他们坐吃山空!”
“你给他再多的钱,能保证他的子孙后代世世享福吗?能保证他告老还乡以后,还拿着大把大把的银子供他挥霍吗?”
“不能!!这事儿……你跟他都心知肚明。”海宁自问自答。
他蹲在来靠近这位大官人,轻声说,“但是我不一样,我让他从我身上看到了希望——提携他子孙,荫泽后辈的希望……前途不可限量。你看,我现在正春风得意,而你……你跟他曾有多亲密,现在就有多危险……因为,你已经被舍弃了。”
海宁获罪时年龄虽小,但是出身官宦世家,在太学读书,与多少朝臣都曾朝夕相处过,对朝中人物、局势的了解,不是一般外官或者是半路出道的进士可比。
太守算是他的顶头上司,若给他穿小鞋,海宁也得咬牙硬挺,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得到微些机会空档,便开始对太守‘洗脑’。
海宁知道这湘州太守并不是什么高门大阀出身,但从他汲汲营生半辈子能做到今天的地步也能看出来太守这人有个识人的好眼力,有灵活的头脑和见风使舵的本事——都是混迹官场的必要‘才能’——海宁很了解。
另外周奕也曾教过他一些识人辩物的小花招。
像太守这样的人,海宁分析,从不会乐于结交对自己无用的人,每见到一个他们通常都会想:这人有没有前途,这人可不可以利用,这人可不可以倚重……以太守的能力和经验看,也算个中老手。
海宁最后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
他让自己展现出来的风貌,让太守意识到他的价值,意识到自己子孙的仕途通畅问题,权衡利弊之后,决定选择卖个人情给他。利字当头,说到底,这场邢家和新县令较量的结果,孰赢孰输,都会有太守的好处,他又没什么损失。
“说起来,还真靠你引荐呢,若不然,本官也没机会这么快接触到太守大人哪!”
海宁站起来,拍拍手,语气一转,“至于么,本官不过就是想要你几座山头,不让大家饿死。可怜你一毛不拔,空守着金山银山也没空享福,最后两袖清风,名声不保,还为他人做嫁……”海宁夸张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向外走。
海宁一路前行,临跨出门槛的一刹那,身后始响起邢大林的颤音,
“大人等等……”
“我,我愿意……我愿意,大人……叶大人……不就是西山五个山头么……”
其实,早在海宁一身光鲜的出现在他家大门口,他就应该意识到情况不同了,可惜……钱一多有人就更舍不得拔毛出血;人一老,脑筋就转得不大灵活。邢大官人此刻幡然醒悟,却又显得有些不知时宜。
“大人,叶大人只要你能放我一马……”
海宁充耳不闻,抬脚迈步。
想亡羊补牢,可就不是原来的价码了,跟着周奕耳濡目染,海宁当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得寸进尺。
邢大官人紧紧握拳,带着脑门上的一层汗珠子狠命地往上加注重码,“大人,西山全部!全部!”
海宁脚步明显一顿,却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人咯咯咬牙,“你不要得寸进……”
邢大官人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衙役已经拥上来。
“好,好!大人,我再加上西南山脚下的良田……不能再多了!”
海宁站定,但是没有回头。
衙役们已经带着邢家老爷跨出厅堂的门……
“再……再加上北面的金展湖……”不仅仅是声音,连面部肌肉都在微微抖动,到这时候,邢大官人的腿已经用不上力气得靠衙役们架着。
……
大厅里死寂无声,邢老爷加管家加家丁,胆战心惊地等了半晌,海宁终于转过身,“好!就这么办!严家的命案,本官再不过问。”

海宁走回来,把手中的羁押令拍在桌子上,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在那上面。
“官府清贫,但也不能平白占人便宜,这银子就是价码,官衙里也好入公账。麻烦大管家准备纸笔地契……”
从邢家庄出来,已近傍晚,海宁浑身上下轻飘飘的,感觉每一脚都踩在棉花里。
他张开一直紧握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清风一吹,全身也凉飕飕的。
终于……办成了!
至于严家的命案……已经收齐证据递到刑捕台,自然再也用不到他过问。
海宁满身疲惫地回到家中,一进门便闻到阵阵香气。转过院落,看见周奕在厨房里,扎着围裙哼着小曲地忙活。
海宁只觉得浑身脱力,蹒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周奕的腰,下巴重重地搁在他的肩上,“我回来了……”
“嗯……饭马上就好!”周奕面带笑意,挥着铲子,半回头应着。
这种感觉……幸福得几乎让海宁难以承受……
京城,
京畿巡务的衙门大堂。
两旁衙役伫立,手持黑柄红身的木杖,眼光只盯着跪在大堂中央的人。
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年届十三四的小丫头,头不敢抬,战战兢兢地成一字排开跪倒在地。
看他们那朴实又恐慌的脸和身上止不住的轻颤也知道当前这个架势真是把他们吓得够呛。
其实他们不知道,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坐在高高书案后面的那个衣整冠正的大官老爷,此刻的惶恐不必他们少一丝一毫。
六品官若外放京城至少也是个作威一方的土皇帝,不过在京城这种地方,大街上随便拎出一个都粘着皇亲国戚的边,一个小小治安总长实在就是给达官贵人们跑腿办事的小厮。
城务使自嘲,坐在堂上看似风光无限,掌握生杀大权,实际上,对下面的跪着的三个‘人犯’该问什么,该怎么问,怎么判,全是后边内堂的几位真正的贵人说了算——皇族一等侍卫,有三品官衔,来头大得能压死他……
更何况——那可是太子爷身边的人哪!
不能不小心,城务使清清思路。
啪——
一拍醒堂木,正式进入审讯。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草…草民…刘正,这是贱内……刘氏,小女刘翠。”
前堂开审,后堂的殷离,殷乾几个人也静下来,仔细旁听。
堂上审问的就是半年多前,海宁买下城南的宅子后雇佣的三个下人。
那日太子下令查卫海宁的去向,从北大营的奴籍到京城的户籍,记录被一一翻查,殷离一行人仗着太子的名号受多方配合却也历经一个多月的工夫,抽茧剥丝,范围逐渐缩小最终锁定到海宁买下的那处宅子。
无奈等他们查到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三个守着宅子过日子的刘氏一家。
“……你说这宅子的主人除了二爷,还应该有个大爷,那大爷呢?”
“二爷说大爷出门远行,小人从没见过……”
母女俩忙点头附和,“嗯嗯,大爷从来没回来过。”
城务使心道你们又没见过大爷,怎知他从没回来?所以他又问,“那有没有什么人上门拜访?”
“没……嗯,是曾经有一个……”刘正不知想起什么,连忙改口。
殷离他们几个飞快对视一眼,凝住耳力倾听。
“……那人说是来找亲戚的,可这房子早已变卖给我家二爷……那人又穷,身子骨又不好,一直咳…一直咳…二爷可怜他,便让他落脚,还请了郎中……后来……”
“怎样?”
“他……他死了。”
殷离听到这里,惊得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殷震手疾眼快把他拉住,但脸色却不复沉静,阴沉得难看。
“死了?”
“是啊,郎中说那人已经灯枯油尽,本也熬不过冬天的。”
城务使一愣,“冬天?”
殷离疑惑的看了殷震一眼。
“是,留了没三日,那人便去了……”
殷离缓缓吐出一口气,刚刚显然是误会了。
“那二爷有没有经常去什么地方?”
……
接下去的审问平淡无奇,据三个下人的口供,那位二爷几乎没有社交活动,不见缺钱但也没有什么营生。
他有时闭门不出,看看书练练字,有时出门几天彻夜不归,毫无规律可循,直到有一天突然给他们一笔不赀的遣散费,留下房契后便不知所踪。
殷乾与殷兑他们一对视,看问到这个地步也问不出什么,便示意把他们放了,起身回去复命。
罗耀阳听完整个叙述,心下明了,那个客死他乡的外省人是唯一一个有些突兀的不定因素,但对此人,刘正全家人一问三不知,线索显然是断了。
卫海宁也是经验老道,心思细腻做事滴水不漏。他年幼即逢家族大变,两年的军奴生涯也没有摧尽心骨,外柔内刚,是个人才。
两个小精细鬼儿凑到一块,想必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当然,找起来就更加困难,如果非要找到也不是不行,那就得动用……
罗耀阳低头看着书中夹的薄薄纸笺,沉静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情绪。
……真的就这么喜欢到处跑?
罗耀阳用手指划过上面的字——张扬的个性!
若周奕真能耐得住性子隐居深山,一辈子不出来便罢。如若不然,以周奕的个性,无论在哪儿都必定会闹得鸡飞狗走六畜不安,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就像箭靶子一样明显」罗耀阳想起周奕以前说过的话。
耐心与安分守己两项美德,向来与周奕无关,他天性如此,非人力可控。
抓他并不费力,只是……
岁月光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可以沉淀许多事。如果…暂且…给他两年工夫,也许……
罗耀阳摇摇头,有些犹豫地把本子合上,那狐狸的名字在呼吸间无声叹出。
深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内心深处的某种欲动。
唉,罢了,既然他想去逍遥就先让他去吧,不让他达到目的他总不会甘心安分,万一倔性子一起,不定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任他随便折腾,让他得偿心愿。
等他倦鸟知返,或者狐狸尾巴露出来到处招摇的时候,再去抓他!
最差不过如此。
两年……
耐心,一向是他的美德。
……………………………………
用二十两买来邢家大半家产,海宁的手段不能不说是超高级别的。
可就是这种手段,这种心机,遇到周奕这种奸商祖宗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那些地契海宁还没捂热乎瞧仔细,某人笑眯眯地已经把这些胜利果实全部占为己有,并且振振有词,
“你说入公账,怎么解释上万亩地的来源?不用有人参你,就光查账也能治你个鱼肉相邻,强抢土地的渎职罪!”
“……”
“你说用二十两买的,可信吗?先不说能滥用职权强买强卖的问题,就是这二十两的来路,也够做文章的,你看看上届县府留下的账面,再看看你自己在吏部报的家产……”
“……”
“二十两换来上万金的家产,那个邢大林若知道自己死罪逃不掉,在刑部反咬你一口说他行贿与你,这地,这公账就是证据!”
“……”
“我出钱,你出力,当然处置方法也有我五成的说话权!”
“……”
“一个大善人拥有这片土地——你别管他用什么手段——‘他’为做善事,以非常,非常优惠的条件长期租借给县衙门,每年佃户只需支付少量的租子,缴纳合理的税金就可以……”
“……”
“一是账面清楚,二是县衙不会再缺经费,三是百姓也安居乐业,至于做大善人的‘我们’又不怕暴露身份,又有租金可以拿……一举数得。”
“……”
“你若想分给那些穷人些田产,大可以等邢大林获罪入狱,他剩下的地产充公化成县衙的财产,到时再作打算也来得及啊。”
“……”
一正一反,摆事实讲道理,彻底分析,反复论证,说的某人哑口无言。
大半个时辰过后……
周奕满意地收起地契——终于搞到手了,海宁这孩子有时候还真固执。
海宁书读得多,身上总带着一股文人的清高与傲气。说实话,钱财对他乃是身外之物,能维持温饱即可,两袖清风又怎么了?!那些地契对他实在是可有可无。
周奕不同,奸商家族出身,遗传基因里面就带着捞钱的本能,又着实被外公惯坏了两年,彻底习惯了奢侈的生活,让他窝在怀中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闷死也无聊死了。
两人生活标准不一样,起争执简直是早晚的事。
平静的生活只消停了一天。
“喂,我们现在都已经很有钱了,你还想干嘛?”
“怎么?你嫌钱咬手啊!”
不用问,贪得无厌的那位就是周奕。
周奕看着海宁写的那个‘财政预算’,“钱不是算出来的,我的少爷啊,你那些什么五十两,一百两的……要等到秋收收了租子才能见到,”周奕无奈的看着海宁,“现在可是春天呢,住这么破的房子……你还真没要求!”
“好啊,你要去同华城,我不拦你,可你别告诉我打算典当那些东西。”海宁指着柜子里的包裹。
周奕包裹里还有那日逃出府时身上带的零碎饰品,皇家的东西,一出市面简直就像方向标一样精准。
他要是敢典当,纯粹找死。
“俺有地契!”周奕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西山的地契晃了晃。
“你敢卖?!”海宁拍着桌子站起来,咬牙切齿揪住周奕的衣领……那与怀中县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
“俺抵押贷款!”
“抵押……什么?”
周奕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搂着海宁的脖子,咬耳朵,“我们去钱庄,今儿为师再教你一样有用的好东西。”
然后,拐着海宁上路去同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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