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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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风顺有时不是什么好事。方正安看来就是这个方面的一个注脚。
火龙会虽然比不得尚威武馆和和合堂名气大,可是它在候官县的历史要比它们两家长得多存在就是合理,所以说火龙会能够存续并壮大,并不是没有来由的。火龙会最早是候官县乡间的一个小标会。
所谓的标会,就是民间银行乡民们由有经济实力的大户人家牵头,成立标会,大家筹集一些钱...万一有哪一家急需用钱,就可在当月借贷应急,利息也较低廉,容易还本付利。所以最早时标会是善意的,友好的。
每当好事做成,它也就有了朝着变成坏事的方向发展的可能。当时侯官乡间赌风较盛,有急于翻本的赌徒便提高标会的利息抢标当月会钱。这样一来,渐渐也就有了卖儿卖女,跳楼自戕,甚至杀人放火的勾当出现。
官家自是对这样的恶质标会严查不贷,但经不住奔利且不畏死的亡命之徒的反抗实际上,官衙里的官大人也有插手获利的。
既然官府无能为力,那么民间就会自治火龙会就此应应而生。
为什么叫火龙会呢?最早的会名也不叫火龙会会首带着手下上门催债,多是在夜间以避免官府弹压;有时收不到债,就拿火把直接扔到债民的猪圈泄愤,威胁。乡间猪圈多是草房,一瞬着火且难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猪儿在卷内烤成乳猪然后就算卖儿卖女,杀人放火也要还上赌债...债户也怕自己被烤成乳猪呵。
后来这个畸形的标会,也就被人称作火龙会会首还自以为是,干脆就定了火龙会这个名。
方正安原在火龙会并不见经传,但是他善于经营只要债户远远见到方正安,见到他手里的火把,无不磕头求饶,哪怕卖儿鬻女典当父母也要还上债。
人该发达的时候,都有些道理,顺且势不可当方正安手段毒辣,居然对会首设局使套,并成功夺得会首之位,最终还逼得原来的会首自己陷于自己点燃的火海之中。
所以说,虽然火龙会名声不善,但颇有图利的本领方正安更是锱铢必较,赶尽杀绝,甚至于食肉寝皮。一个人有了钱,只会对钱有了更加贪婪的虽然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但很多人都这样。
一个人的贪欲超过他的定数,往往会使他癫狂方正安正是如此,实际上他已经有了万贯之财,根本无须为五百两银子去冒险...可惜他还是去了...
刘刚原是江洋大盗,杀人越货不眨眼;大鱼不惜重金将他收到麾下,目的只有一个,飞鱼玉佩大鱼给刘刚允诺的好处,就是五千两银子。大鱼的和合堂生计不善,因此他也将这一次的行动作为翻本的最佳机会...
...方正安和他带去的会众,被守候多时的县衙衙役一举拿下,无一漏网...
王知县虽说官衔不大,可是现官不如现管,在候官县那可是土皇帝一个人在一个地方掌权久了,往往也会如此。
林楠和陈桦虽说是名动江湖的大侠,可是跟王知县这样的官僚相比,还是有许多不足之处简单的讲,也许朝廷就是要王知县这样的人呢。做官跟做其它的行当是很不一样的比方说,林楠和陈桦虽然武艺超群,但是不一定就合适当官...如果武艺好就可以当官,那皇帝的宝座不就是武林盟主的菜啦。
功高震主这样的道理,大家都懂得一二,何况是王知县这样的老官僚当他看着林楠和陈桦佩服的眼神,心中的甜蜜暂时还无法用语言来表示;对于有着林南和陈桦这样下属的王知县,其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刘刚呢,是江洋大盗,寻常的刑罚,对他是无用的,”王知县看着两位老部下,咳嗽几声,喝完一口茶,放下茶杯,踱起方步来一个不大自信的领导是很擅长于抓住这样千载难逢的教育部下的机会的;其中还有些领导甚至肯能让师爷或清客,将这些情节“实录下来”,以使自己“流芳百世”。
“飞鱼玉佩在坊间虽说流传不久,可是要货的人开价太高侯官民风剽悍(当官的对不好管的老百姓总是这样评价的),如此之高的诱惑,又有几人能够经受得住呢?”王知县看着静默的两个属下,他心里蛮喜欢的当官的总得说来,还是愿意自己比下属高明...然后引导他们,教育他们,培养他们如果他们懂得感恩图报的话。
“刘刚虽说身强体壮,但是他也经不住每天半碗米饭的饿呵时间长了,气力没有了脾气也就没有了他在外头的同伙不知他的死活,不知他是否供出实情,就必然舍命来救,嘿嘿...”接下来的话,自然就是“我们就可以以逸待劳,顺手而擒之,不是能够不费吹飞之力么?”
王知县讲到这里,不再多说了对于部下,即便再喜欢,也不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权术交给他;一是防止交了徒弟饿死师傅,二也是可以保持一个神秘莫测的效果装神弄鬼本身就是为官之道。
然后王知县吩咐带上方正安和刘刚其余的人,不过是毫不知情的乌合之众,审了也没用。
然后让衙役对刘刚动刑,先是老虎凳,再是辣椒水,然后是“蜻蜓点水”就是点着罪嫌,让他的脚踮着脚丫子稍可碰地...然后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许合眼。刘刚果真是条汉子,受刑之时一声不吭;而赔刑的方正安一合眼就引吭高歌...两天两夜下来,方正安经受不住,跪地告饶,吓得尿裤。
王知县命人升堂胜利既然来之不易,自然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如此才有更好的官声。方正安跪在堂上,已是丢了三魂六魄,匍匐求哀。王知县命衙役夹住他跪好,然后命他招供受谁之命,收购飞鱼玉佩,领了多少赏银,收好如何交割...方正安此时好似只求一死,不管什么都会如实交代...正待方正安要一一交代时,一枚飞镖射中他的后脑,将之击毙...
县衙大堂里的衙役几乎都吓住了。这不奇怪,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枚小小的飞镖,就可以结束他的性命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人的生命的脆弱,就这样在众多的人面前,活生生的演绎着。
林楠和陈桦迅速追击,可惜不能成功,暗杀者已经顺利逃脱并且无踪可循敢于光天化日字之下,袭击正在升堂的县衙大堂,并置罪嫌于死地,一定不是寻常人物。
王知县却是不慌不忙,吩咐退堂,然后命衙役将刘刚押入死牢,严加看管。
“王大人,这是和合堂的飞镖。”林楠取下方正安后脑勺上的飞镖,放在王知县的面前的案上。飞镖黝黑而沉重,像一只飞翔中的燕子。
王知县只是盯住飞镖看,也不去动它,也不开腔说话还好王知县并无长长的美髯,否则此时应该是拈须而摇头晃脑。
当官的人也不是事事通晓的,他们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就像寻常的老百姓一样只是他们对某事完全不知道,也要装出一副貌似深沉的样子,以维护他的尊严。
作为下属,应该为上官摆事实讲道理,这不是拍马屁,是为了工作需要,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然而一是不可以炫耀自己所知,应该简明;二是要留有一些余地,简单的部分应该留给上官说出来。
“和合堂常年称霸王家河,在河上谋生,仇家不在少数所以防身的飞镖沉重而锋利,目的是一旦出手多要置人于死地。”林楠盯着王知县,尽量挑拣着合适的语言作为部属,向上峰夸耀自己的水平,是很不智的做法...何况是面对王知县这样的官老爷。
“方正安为害一方,早该除去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意外的惊喜啦...可惜要做个糊涂鬼啦,哈哈。”王知县走下堂来,用脚踢了踢方正安的尸体不管出了多大的坏事,都要懂得往好处想,然后将责任甩到他人身上...这是老官僚的常用之法,“不过我看...飞镖虽说是和合堂的,行凶者未必是和合堂的人。”
林楠点头称是,陈桦也难得地跟着点了点头他非常没有耐心听王知县的掉书袋,要不是因为义兄林楠在,他早就离开县衙另谋生路了。

“到本县大堂上来行凶杀人,就算他有这个胆,心中也未必不虚的何况还留下如此明显的印记?”王知县又恢复了平时的泰然自若,心里也稍稍安了下来被下属藐视为无能,是每个上官心中永远的痛。
“那到底会是谁要这样做?既加害方正安,又嫁祸于和合堂呢?”王知县提出了问题,这很关键将来如果因这个问题,而破案,可显得他的先见之明;就算案子就此不明不白的束之高阁,那也是当差的没有用心去执行上官的意志罢了。
“传我的话,给刘刚洗涑,换上干净衣裳,摆上一桌好酒好菜给他再到王家坞的小巷找四个姑娘,一定要年轻漂亮的,只许伺候好谁不听话,有谁好看!”
刘刚被王知县头头尾尾已经折腾了小半个月,最后几天又连续受刑,虽说是咬着牙硬挺着,滋味也一定不好受这会儿又是好酒好菜,美女环伺,差点儿没把他美晕过去。还好走江湖的人,经常把脑袋寄在腰上,懂得一日的福一日享,一时的福一时享受,一刻的福一刻享受...
酒是纯正的女儿红,温和醇美,很适合此时的情调...女人的身材婀娜多姿,女人的面容艳若桃花,女人的表情巧笑倩兮,女人的抚慰飘飘欲仙...
酒能乱性,何况身边又有四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专心专意地巴结着刘刚迷离中怀疑自己到了女儿国了,而不是身处戒备严密的县衙死牢...
一夜的看来就算没有要掉刘刚的小命,也已经把他身上的戾气消耗得成为强弩之末。
死牢里显出从未有过的和气,王知县甚至让陈桦抬了一把凳子给刘刚坐。刘刚却象稚气的小妞那样扭捏作态再看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令人捧腹。刘刚宁可跪着,表明他已经完全臣服于王知县。
死牢里只有王知县和林楠陈桦两个贴心的捕头,还有一个就是刘刚了因此,一切看起来都很安全顺利。
王知县很满意,他知道,即便刘刚不能献出飞鱼玉佩,也必是知情最多的人之一。只要有了线索,就可以对这个神秘的飞鱼玉佩展开追查,要是弄到这个飞鱼玉佩,嘿嘿...
“刘刚,你现在可以说了这里安全得很,你尽可放心,有老爷我在...只要你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将飞鱼玉佩的来龙去脉讲出来,老爷我重重有赏!”王知县笑眯眯的看着刘刚,仿佛看到一大箱子的银子。
刘刚还未透露出任何信息,就已经受了那么多美妙的“赏”,这会儿又有王知县的承诺担保,因此他很放心不过,由于过于激动,他居然哑了,失声了。
王知县却不大在意,实际上他也跟刘刚一样紧张而激动因此他吩咐陈桦,让昨晚那个叫小桃的姑娘来献酒。
小桃端着酒具进了牢里,给王知县福了一下...王知县摆摆手,让她送给刘刚...
刘刚并未去接酒杯,只是痴迷地看着小桃,他想起了昨天晚上,还有昨天晚上的小桃...世上也许没有比这样的一杯酒更沁人心脾了,因此刘刚端起酒杯,慢慢地灌入自己的喉咙...
然后,在场所有的其他人,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刘刚手中的酒杯掉落地上,脸就像脖子被人卡住时的那样紧张发胀,眼珠子暴突出来然后七窍流血...
其他的人尚未做出更多的反应,小桃姑娘却惊恐地扔了手中的酒具,晕死过去。晕死过去一是因为极度的害怕,二是事情太蹊跷也容易使人的头脑瞬间短路。
她不这样反而就奇怪了,喝了她送来的酒的这个满脸胡子而且色的男人,昨晚上力战她姐妹四人而毫无惧色,是她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伟男人而如今一杯小茶盅那么多的女儿红,就使得象猛牛似的他,一命归阴,能不让她惊恐万分吗?
王知县为官一方,镇守候官县十多年,从未碰过如此奇异之事在戒备森严的县衙死牢,在自己两名最得力的捕头的眼皮底下,一名如此重要的案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暴毙倒地,实在是令他大为光火。
小桃姑娘终于醒过来了这可不是她们每天在妓寨惯常的那样的自然醒,是县太爷用冰冷的井水浇灌她,而她不得不醒过来的。
那个壮得象只祜牛一样的男人,饮下女儿红之后惊异而恐怖变形的脸,还在不断地闪现在她的脑海因此她刚一激醒又一次差点儿晕倒。陈桦扶着让她向着县太爷跪好就在她转身看见刘刚的尸体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几乎又要惊跳起来。
陈桦朝着她的膝弯轻轻一脚,她就朝着王知县跪下了只是身上不停地发抖,眼中的泪水犹如泉涌,哗哗的泪水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可以是她暂时看不清这令她含冤受恨的不公世界。
“小桃红,你是如何毒死刘刚的,速速如实招来;若有半点虚言,本官决不轻饶!”王知县虽然知道这样的逼问并没有什么多大的作用,但起码可以稍稍平息一下自己内心的惊惧和不安这就像雷雨天一个人被困在山神庙,咒骂两句也可消消气。
“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呵。”小桃红虽然堕入娼门有些年头,经历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人和事,但是象刘刚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遇上大姑娘上花轿是头一遭,小桃红虽然不是大姑娘,可是这样的事情对她确实是头一遭,如假包换的那一种。
“你这个刁妇,看来本官不动用大刑,你是不肯从实招来啦?”王知县到此时心中的惊恐方才稍稍压住,如果小桃红能够知趣地敷衍一两句,也许能够先躲过这一劫可惜她本来就惶恐战栗,脑袋里一片混沌,哪里懂得应付一下王知县...这里是县衙,不是妓寨而上妓寨的男人之说以好欺瞒应付,那是因为他们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身上多出来的那根宝贝舒服而已...那样解决起来当然容易了。
“陈桦,给这个女人上拶刑。”王知县这是下不来台,但是他需要出一口恶气这就好比晚上睡觉遭了蚊子咬,如果拍死了那只蚊子,就会觉得不那么痒痛;如果蚊子没被拍到,飞走了,就会显得非常痒。
小桃红虽说不是什么娇柔的大家闺秀,可也算得上是王家坞有名的细皮嫩肉的头牌姑娘,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受得这份罪?陈桦的手上还没有用上劲,小桃红又昏死过去只怕她想死的念头都有了。
王知县无计可施,只好问林楠,“林捕头,你看这个小桃红该怎么处置?”林楠躬身抱拳,说,“回王大人,看起来不大可能是小桃红下的毒没有人会愚蠢到在这样的时候做这样的事儿,但是可以细细查问,也许可以找出一些线索来。”长官以个人意志行事时,下属不好勉强劝谏;但是一旦有合适的机会,还是应该点一点,劝一劝因为将来无辜多出一条人命,自己心里也是良心难安呵。
小桃红又被冰凉的井水唤醒,这会儿她连生气都没有几分了。王知县命县衙里的老婆子给小桃红换干净的衣裳,再给她喂一些生姜水;然后又命两名捕头将刘刚的尸体抬出去交给仵作验尸。王知县回望了一下半死不活的小桃红,甩了甩袖离开了。
王知县回到后衙食不知味,与夫人用过晚餐,自行去了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并不是王知县用来读书的房间世上的事情常常也是如此。
书房有里外两间,外间是书房,内间实际上是要过一道暗门才可进去。王知县为官做宦几十载,也是举人这样的科班出身,虽说往上爬不易,可是有办法在侯官这样不算偏僻的县份,作为一方土皇帝,也可稍稍心安。
书房装修得清雅高洁,有几幅字画,几盆花草,除此之外,均是些文房四宝和汗牛充栋的线装书藉。从这样的书房可以看出王知县是高尚且清廉的好官吏。
男人烦恼时,有许多消遣方法,各有不同,但有一件是完全相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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