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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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阳光刚洒进窗户,几乎是同一时刻月兔就醒了。
简单的梳洗一下,月兔走出了房间,这是一户小型的院落,四周围绕着泥土颜色的石墙,而外面则是一大片茂密的树丛。
昨天他们走进这个小村庄时,已经是又累又饿,随便找了户人家,林成狮给了主人一些钱,让他们做了一桌好菜,还让他们去请来了大夫为子澈治疗。
只是````````````````````
月兔一面往子澈的房间走去,一面僵硬的堆着笑容朝院落里向她投来‘炙热’目光的人们点头微笑。
“这家人真是很亲切啊。”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点钱而已。”```````````````````````
回想起昨晚的对话,林成狮那无所谓的耸肩模样,月兔突然觉得,他给的那些钱,恐怕不只‘一点’而已这么简单。
吱呀的推门声响起,昏暗的房间透进了几丝微光,这所房间在院落的最后面,虽然被前面的高强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却也是最安全的。要踏进这个房间,必定得经过前面几个房门。
林成狮面对床铺坐着,即使已经这样正坐了一晚,却也丝毫没显出疲惫,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直到听到身后的轻呼声,才回转过身,对上惊诧不已的月兔。
“你怎么在这里!”
一踏进房门,一个高大的背影就落入视线,诧异之后,月兔心里腾腾腾的燃起怒火,大声的对林成狮质问。
“她伤口感染,发了高烧,大夫说要严密观察,有情况就通知他。”
林成狮炯炯有神的眼睛上下打量过月兔,确定她的眼里已没有了疲惫,脸庞也不再如昨晚一样惨白,他这才在心里松下一口气来。
“子澈怎么样?”
咽下心里莫名钻出的苦涩滋味,她慌忙冲到床边,先伸手探了探额头,确定烧已经退了,正松了口气,却在转头发现床边的一盆清水以及搭在上面的干净手帕时,心里蓦地揪紧了。
“你照顾了她一整晚?”
眼睛移向桌前的男人,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求证。
“```````````````````````”
“这种事本来该是我来的,真是````````````辛苦你了。”
林成狮的沉默,等于默认了一切,月兔心里压的一块石头,轰然落下,只可惜没有落地,而是一直往心底的更深处沉去,一直沉一直沉,仿佛不会再有尽头。
“你太累了。”
言简意赅的回答,让人听不出来是在解释,还是仅是在回绝谢意。
“那还要多谢九将军关心了。”
心里太大的难过,并没有让月兔注意到林成狮眼睛里真切的关怀,当悲伤积累到一个顶点,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痛苦,于是开始用其他的方式,试图保护自己。
这一刻,她否定自己其实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遗落在他身上的心,她否定在他救下自己时心中的欣喜,她否定在他身边能让自己很安心的感觉,她否定自己在看到他站在其他女人身边时心里的烦闷,她原本已经开始动摇,日渐向他倾斜的心,在这一刻全部被她自己抓了回来,她否定了一切。
房间里的昏暗让林成狮无法看清月兔的表情。
她的声音在那一瞬间似乎冷的有些不同寻常。
他疑惑的皱起了眉,往前踏了一步,月兔却选在这个时刻站起了身,从他身边侧让开,拿起桌上的草药包,径直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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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子澈严重的伤势,他们无法在继续前行,这个小村寨里,甚至连一匹马都没有,只有数不完的鸡、鸭、鹅。
林成狮依靠在院落旁的大树边上,看似在乘凉,可那双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院落深处,那扇紧闭的木门。
这一整天,除了早上的对话,他和月兔再没有多说过哪怕半句,不论是守在一边照顾,还是煎药、喂药,她都亲身亲为,即使是午间吃饭,她也都是匆匆把碗里的饭吃完就离开了,甚至都没动过菜。
如果说只是因为她对子澈的重视也就算了,可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就是在走廊上碰到,或者他故意绕到厨房看她煎药,她也没看过他一眼。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怪异的僵局,让他心里烦躁。
“喂!”终于,在看到她第N+1次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喝住了她。
听到熟悉的声音,月兔端着水盆的手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忍住,佯装没听到,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厨房走去。
身后突然响起重重的脚步声,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来到了月兔身后,大手一伸,握住了月兔的肩膀。
“喂。”深吸了口气,他再次开口。
“啊,九将军,有事吗?”调整好情绪,月兔微笑着故作惊讶的看着他。
她的笑容彬彬有礼,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的最有大家闺秀风范的笑容,但是那笑意并没有达到眼睛里,她的眼睛突然不明亮了,里面只有淡漠和疏离。
生平头一次,他被一个人的表情震撼到了,或者该说,他被吓到了。
他对眼前女子突然涌现的陌生感感到了不安,他的心里莫名的涌出更多的焦躁和烦闷,那些情绪挤压着他,无处释放。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林成狮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几乎想要握着她的肩膀用力的摇,摇掉她的那些淡漠。
“九将军。”月兔稳住自己心里的慌乱如麻,垂下眼睑,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弄痛我了。”
几乎是肩膀的重量刚一移开,月兔就脚步不稳的转身走进了厨房,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后那道一直紧跟着自己的视线,一进厨房,月兔就贴着墙壁全身无力的差点跪下,像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回头,不看他。
要是换成以前,自己早就已经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大哭一场,但是现在,她却始终不允许自己软弱。
看来,这个身体,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
当天不到傍晚,林成狮就独自驾着马儿离开了村庄,比用他们来时,几乎快了一倍的速度,在月兔他们晚餐过后,就带着一批侍卫赶了回来。
“小姐!”王总管一下马,就直奔月兔面前,前后打量确定她无恙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松了下来。
马上的林成狮正在指挥着众人把亓子澈抬上马车,接着,他又回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月兔,半响,才终于双拳在胸前一握恭敬的说道“请小姐上车。”
一路颠簸,月兔坐在依旧昏迷不醒的子澈身边,从一侧拉起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
马车前头,是领头的林成狮。
月兔像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慌忙放下垂帘,把腿卷到胸前环抱住,独自陷入了沉思。
他们,又回到了最初。
不,比最初,还要不如。
队伍里增加了一个病人和月府的千金小姐,车队的速度又慢了下来,当他们回到城里时,已经是深夜了。
“小姐?小姐?醒醒,我们到了。”王总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是睡得半梦半醒的月兔,却只挣扎着在偌大的马车内翻了个身,嘴里不耐烦的念叨了几句,又不再有反应了。
眼看车内的月兔又要重回梦乡,王总管轻了轻喉咙,正准备再接再厉,却见林成狮大踏步向这边走来,二话不说,直接掀开车帘,探身进车内,打横抱起月兔,朝月府里走去。
“哎啊,你们都好烦啊````````````````````````”模糊的咕哝着埋怨的话,月兔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林成狮近距离的脸庞时,一瞬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直到林成狮抱着她,踏进了月兔的房间,她才终于开始大呼小叫了起来。
“你````````````````你在干什么!”
挣扎着努力要从对方手臂里跳出来,却发现无论怎样都挣扎不出来,于是改用拳头使劲的锤打林成狮所有她‘力所能及’的地方。
林成狮不动声响,直到走到床前,在轻轻的把她放下,却又不急着离去。
他两手撑在菟吆的头两侧,有效的把她控制在了自己的目光下。
“你````````你```````````你干什么!”
月兔撇开头,不去看林成狮的眼光,被他的压迫感弄得心慌慌的,什么难过,悲伤,揪心的痛都飞得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满满的羞怯和不知所措。
“告诉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林成狮低沉着嗓音缓缓的说道,那声音就像是在魅惑人心,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喷在月兔的耳边,引的月兔一阵瑟缩。
“我```````我没想搞什么鬼,是你心里才有鬼!”月兔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低声咆哮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对着林成狮吼了回去。
“我心里有鬼?”好看的浓眉上挑,林成狮疑惑的看着月兔倔强的小脸“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成狮沉默了半响,又紧盯着月兔的眼睛好一会,才收回手立直了身子,他现在能确定的是,至少,眼前的小女人已经不再拿那样冷淡的眼神看他了。
“我走了。”
看月兔不语,林成狮也没在继续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等一下!子澈呢!”
月兔一个翻身坐起,长长的发带随着动作猛然起舞,又缓缓的落到月兔肩头。
“她不住月府,我会把她带回我府上。”
看着眼前双眼陡然瞪大的月兔,林成狮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了错,顿了顿,于是开口又补充道“我会把她安排到最好的房间。”
似乎就在刚才才稍稍回复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回谷底,月兔嘲弄的扬了扬嘴角。
整夜看守还不够,连稍微离开身边都不行么?
心里一阵一阵的紧缩,一阵一阵的抽搐,她甚至以为她会开不了口,说不出话,但她却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冷的响起。
“九将军,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亲自接到自己府上去,您就不怕毁了人家的清白?而且还不止毁了人家的清白,连我月府千金的名誉您都准备一起毁了呢。”
月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出来的,只知道她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想这样说,就是想这样说。
她慢慢的从床上下来,莲步轻移到林成狮面前,抬头无辜的望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在对他说。
“不要忘了。我,可是你还未过门的妻子呢。”
林成狮看着兔的眼睛又一次变成的淡漠,不仅皱了皱眉头,他向着月兔朝他直射而来的视线,不闪不避,直望着她,慢慢的开口道
“我没有忘,只是她的身份我还没有弄清楚,我不想让她在月府,给你带来危险。”
“呵``````````怎么?你还真扮演将军扮上瘾了?你要搞清楚,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你也没有念警校,还是````````你以为你在拍电视剧啊?”
月兔越说,越是停不下来,她觉得她很想要说出一些话,她想要看到他冷静的那张脸破碎,她想要刺激他,她想要对他的自傲表示她的不屑,不管是什么,她想要表现,她对他,一点都不在乎!
“你什么意思。”林成狮身上陡然浮现出了一股怒意,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声音虽放得很低,却让人涌出不寒而栗的感觉。
月兔对于自己成功的激怒了对方却丝毫不感到一丝高兴,但是她仍然要求自己,挺胸抬头的凝望着林成狮,她不能输。
“我的意思是,请九将军您不要把想要私藏佳人的想法,带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亓子澈是我的朋友,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那个时代。如果你喜欢她,等她伤好以后,你放胆追她,我不拦你,但是,你不要想趁人之危!只要我在一天,你都不要想!”
“`````````````````````````````我喜欢她?”
听到关键字,林成狮的眉头没有皱得更紧,反倒是松开了。
他的嘴角边挽出一股含义不明的笑,向前大踏一步拉进了两人间的距离,在月兔惊慌着正想后退时,他反应迅速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制止了她的躲闪。
再一次的回到了熟悉的怀抱,月兔比前几次还要惊慌,女人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难道她惹怒他的效果达到了?
难道他准备狠揍自己一顿?
眼前月兔的惊慌失措,显然让这头狮子又重新恢复了骄傲,他高高挑起浓眉,把怀里的人拉得更近些,一手捏住月兔的下巴,虽轻却又不可违抗的抬高,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
“你`````````````````”
“你在吃醋。”
月兔和林成狮的声音同时响起,而前者却被后者的话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之间语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成狮眼里的笑意更深,他松开捏着月兔下巴的手,又顺着脸庞,划过耳朵,一路蜿蜒向上,不顾月兔惊诧不解的目光,指尖又从光滑的额头慢慢滑下,经过小巧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了那因为总是没什么血色,而看起来略微带粉的嫩唇上。
“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情。”林成狮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温情蜜意,手指却没离开月兔的唇畔。
“什``````````````什么?”仿佛着了魔,月兔只能顺着他的话喃喃回答。
眼前的男人,俯下身,离自己越来越近,月兔发射性的抬起小手抵上他的胸膛阻止,却被另一个宽大温暖的手包住禁锢在两人中间无法动弹,身后的大手揽得自己更紧了些,就像要将自己揉进对方的胸膛,她想要侧过脸,却被对方以额头抵住了自己的额头,她确定,这次不是自己想太多,她感觉心跳就快要跳破自己的心房,她几乎怀疑自己会这样脑充血而挂掉。
“我发现````````````````````”近在咫尺的薄唇微掀,邪恶的笑在他的嘴角陷成了一个好看的酒窝,热烫的气息拂过,让她几乎瘫软。
嘈杂的声音在门外突然响起,远处传来脚步声,在靠近房门时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洪亮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一室的暧昧。
“启禀将军!月府外有人拦截马车!”
几乎在嘈杂声响起的瞬间,林成狮就松开了月兔,听到来人的报告,他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反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看了一眼月兔吩咐道“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然后独自转身跨出了房门。
脚步声匆匆走远,室内又恢复了沉寂,热烫的温度还在周围飘散,月兔好半响才能回转神,伸出小手,使劲拍了拍自个烧红的脸颊,才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望像紧闭的房门,柳眉微撇,踌躇了一会,才大踏步走向前,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冲向了月府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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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府门前已经是一片混乱,月府的武师,以及部分林成狮带来的侍卫正全力对抗一个看不清的黑影子,而另外一部分,正围在马车周围,手中都拿着兵器,严密的防卫着,而马车头上,站着的就是林成狮,他正仰头望着半空中窜上窜下的黑影,甚至连月棋肖和菱珊也都站在门前观望,月棋肖的眉头一直紧皱着。
“爹!娘!”
听到响声,月棋肖回头正看见月兔提着裙摆向自己跑来,不由得瞪大眼睛喊道“月儿!不要过来!”
月棋肖的这一喊,不仅有效的喝住了月兔,连周围正打斗的人群,也都朝这边望来。
当然,那个黑影也不例外。
只见他觑见空隙,一个后空翻平稳落地,脚步刚一沾地,就向着楞在原地的月兔猛冲过去。
“月儿!”
月棋肖一个箭步上前,想要一掌击开黑影,却被黑影一个闪身避开。
只见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月兔这时才终于回神,第一反应就是回转身拔腿就逃,可惜却慢了一步,就在月兔刚刚回转身才跑了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抓住了臂膀。
一阵恐惧袭来,月兔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放声尖叫。
而就在她尖叫的同时,身后发出一声闷响,就像是骨头被撞断的声音,月兔臂膀上的力量陡然消失了。
茫然的回过头,只见身前突然多了一道高大的人肉墙,几乎就在黑影伸手抓住月兔的同时,林成狮已经飞速的冲了上来,高大的体格毫不留情的撞断了对方的肋骨。
月兔小心翼翼的从林成狮背后抬出头,打量起那个跌倒在地的黑影,此时,一直遮挡住月光的黑云已经散去,皎洁的月光洒下,虽然黑影穿了一身夜行装,可是月兔还是在看到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睛时认出了他。
“是你!”
月兔捂住嘴惊叫。
慕容谦拧着眉头,胸口处的重伤让他的额上渗出丝丝冷汗。
他抬眼看向林成狮,眼神里却依旧含着不变的笑意。
“你认识他?”
虽然是在问月兔,林成狮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慕容谦。
“恩``````````见过几次,在爹的书房里。”
这次回答她的是月棋肖一声响亮的抽气声。
林成狮额上的青筋**了几下,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居然和这么一个危险人物照了几次面还没有受到任何袭击,这女人难道不会觉得一个陌生人待在别人家的书房里是一件和很奇怪的事吗!
月兔没理会月棋肖和林成狮的恼怒,她一直打量着地上的慕容谦,她总觉得能笑的像他那样好看的人,不该是坏人。
呃````````````好吧,刚才他确实是想抓她来着``````````````````
皎洁的月光突然开始变暗,天空中黑云再次遮盖了月亮的光芒,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耳里突然传来前方打斗的声音,几声闷哼之后,人群陷入片刻的沉静,接着便有人高叫“刺客跑了!”
“来人````````````````````”爹的声音在附近响起,这次插话的人是林成狮。
“王爷,不用追了,他会回来的。”
那声音里包含了满满的自信,自负的让月兔禁不住又想把哼字甩到那自大狂的脸上。
当月兔的视线慢慢看清周围的事物时,首先映入眼睑的是林成狮那双深邃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笔直的看着她,缓缓地向她开口。
“你赢了。马车上的那个女人,暂时由你们月府照看,不过````````````````”
林成狮弯起了他那月牙般的眼睛,双手在胸前交叉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道
“我也会暂时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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