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执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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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明仲轩的谈话几乎是不欢而散,他说的事情我无法理解,所以也难以相信,就连他自己也解释不通池牟宸的想法,人又已经死无对证,我唯一能从记忆中搜集到有关池牟宸过去的信息就是,他曾经说过我抢了他的东西,以及他本来也该是幸福的,却选择了错误的路。
再有就是楚心游曾经提起过两个人的一见倾心。
可是这些和他突然背叛风荷宫有什么关系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出了宫门,打算找辆马车送我去昌盛客栈,京城里我根本不熟,自己找是困难了些。
正当我打算问一问路边的小贩时,身后忽然风生水起,领口一紧已经被人扯进怀里,我本能的惊叫被堵在对方的胸口里,只发出闷闷的呼声,熟悉的清香淡淡从鼻端的衣料传来,我鼻子一酸,哽咽道,“青砚……”
青砚紧紧的拥抱了我,扶着我肩膀低下头,轻声问,“哭什么,难道他欺负你了?”
“没有……”我吸了吸鼻子整理好衣襟,“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接我——等多久了?”这怀抱真好,其实是想得很感动到哭,可是还不想在大街上惹出什么骚动,我只好故作正态。
“也没有多久,才来就看见你。”他怜爱的揉揉我的头。
骗人的,额头鼻尖都有些微汗的样子,不知道在闷热的傍晚站了多久,我心疼的拉起他的手,有人说碰到心爱的人的手会心跳,像我现在的样子,明明握着这双手不知道多少次,还是有些小小的心慌,“我们回去吧……我很想你。”
青砚又抱了我一下,“走吧,熙文等很久了。”一路牵着我的手没有放开,我有些害羞,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走过大街小巷,还真是……我把头垂得很低,青砚却是昂头挺胸毫无顾忌的走。
得志与民同游,不得志独行其道——他当初的话现在想起来果真是说到做到,这个人从来不会因为我尴尬的身份将我藏到暗处,从一开始就宁可为我站到风口浪尖上,坦率的拉着我的手对世人承认:这是我爱的人。
我赶上几步站到青砚并肩,紧紧握着他的手抬起头,各种含义的古怪眼神很快投过来,奇怪的我的唇角竟然情不自禁泛起一朵温暖的笑意,我转头看向目不斜视的青砚,这个人侧脸真好看,尤其是认真专注时的样子,有别人身上找不到的坚定,我们自己幸福就好,爱情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眼神呢?
察觉了我的目光青砚也回过头,对我浅浅的微笑,“怎么了?”
“……没什么。”我连忙红着脸收回眼神,手上却加力的握紧。
青砚好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样不好吗?”
“很好啊,怎么会不好……”
“那就一直这样吧。”
我不解的抬起头,“嗯?”
“一直这样。”
我咬住嘴唇低下头,这下是完全的脸如炭烧,他揽过我肩膀笑道,“傻瓜,到了啊,还想往哪走。”
被扥回他怀里,抬头才看见“昌盛”两个大字,以及二楼上装酷环胸站着的梁少宫主。
“我在楼上汗流浃背的等着你们回来,你们居然在路上卿卿我我!?”熙文絮絮叨叨的埋怨着倒上酸梅汤,“大热天也不嫌腻得慌。”
我捧着酸梅汤抿唇细品,心头好笑,青砚也懒怠理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我,我抬头望过去,“怎么了?”
“怎么了?你看见这块望夫石还不明白吗?”熙文撇嘴道,“你走了三天而已,天井都被他转烂啦,望眼欲穿的等着谭大哥送信,有时候谭大哥公务在身晚来一些,他就皱眉生等着,一副恨不得杀进皇宫的样子。”
青砚咳了一声,尴尬的道,“去那种人的身边……”
“是哦,唯恐你的他少了一块肉哦!”
“熙文……”我不知所措的笑笑,看来这下青砚是在熙文面前威严扫地了。
“你再多嘴,城外我已经替你选好树了。”青砚沉声道。
“大少爷,您脚酸吗?我帮您捏捏……”梁少宫主扑过去就要抱我家青砚的腿。
没等青砚开口我已经把汤碗摔到桌上,“热的要死,熙文去热水,我要洗澡!”扯掉冲向青砚的家伙,我拉起青砚向里屋走,“小臭孩会捏什么呀,要捏也是我给你捏!”
话也只是说说,没想到青砚果然拉着我钻进里屋,两个人做贼似的伏在门上,他停下来捏住我下颚温柔的吻了我,“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什么话?”我看着他,“给你捏脚?”
“再前面那句。”
我绞尽脑汁的想着,人怎么可能把每一句话都记着,青砚略略失望的盯着我,我狡猾的笑着抱住他的腰,“逗你的,我很想你。”
“再说一遍。”
“我很想你,虽然三天里都很忙,可我依然很想你,只要一静下来就想到你……能抱着你真好。”
他捧起我的脸,这一次吻得激烈无比,我几乎窒息时才被放开,他抱住我,“连熙文都笑话我,可是我真的担心,从来没有这么担心过,一路带你南下把你送到明仲轩身边去,我这三天里甚至后悔过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万一他再那样对你,我决不放过他。”
我笑着抚摸青砚的背,“怎么像小孩子一样,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啊,何况凌微回来了,他又怎么会缠着我。”
“当皇帝的有几个懂得知足?他看你的眼神我很清楚。”

我吐吐舌头拖着长音道,“是~~~青砚大人,我以后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
青砚问,“他没有起邪念吧,熙文的药有没有用?”
我摊摊手,“起邪念的倒不是他,不过我把药都用出去了。”
“结果呢?”他神色紧张,好像真的唯恐我少一块肉。
“我高估自己了……”我一脸黑线的坦白。
青砚立刻暴走,“那家伙是谁?师叔怎么不照顾你,怎么……”
“喂,喂喂……”我拉住他,“什么事也没有啦,首先呢,我高估了自己使毒的水准,扔出去多少吸回来多少,其次呢,我高估了自己的诱惑力……唉,人家根本没那个想法。”
“都起邪念了还说是没想法,那什么才叫有想法?”
“你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见到你的人,换我长成你这样,你不担心?”
“不担心,”我坦白的说,“有你这一身功夫,我只担心色狼的生命安全。”
青砚正要发作,外面熙文叫道,“水放好了,你们两个谁先洗?”
我才从门后冒出头,熙文又问,“还是一起洗?”
青砚推开我走出来剜了熙文一眼,“才几岁的孩子就学得这样?当然是一起洗。”
“……”我抬起袖子擦了擦冷汗,对熙文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就……一起洗吧,呵呵。”
大热天忙碌整日,洗个澡是最舒服的了,我和青砚泡在各自的木桶里,隔着屏风聊天——熙文话里的意思还是纯洁的,人家只是问要不要再取个浴桶来而已,人长大了就是容易把问题复杂化。
我给青砚复述了一番朝政的形势,他则一直在关注周续昶的下落,看来他之前说的话是真的,一副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意思,“二师兄已经带了一些兄弟暗中追踪残兵的路线,周续昶为人精明,我们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青砚……”我在桶沿拄着头消沉的问,“我是不是太让你操心?”有时候想想如果不是自己脆弱到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被人欺负到般田地。
“所以我想,杀了周续昶之后就捉你回北方归隐山林,再不问人间事。”
“归隐山林?可是你学武多年,怎么能说隐退就隐退了。”
“傻瓜,学武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是为了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不然的话我当初为什么放弃武林上的地位跑去经商。”
“青砚,明明你也有苦楚在心里,为什么从来不见你的眼泪?”
他好笑般的问,“大男人哭个什么?哪有苦是扛不过去的,像你呢,一点委屈就泪人一样。”
“哭了就一定脆弱吗?”我不忿,“眼泪只是发泄不甘的渠道而已,如果我有你的本事,我也把流眼泪的功夫用在报仇上。”
“……好吧,反正你总有道理。”
“可是……”我有些犹豫的问,“难道家仇就不报了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青砚轻轻的说,“我父亲是个不重名利的人,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安然过完一生,他希望我也能如此,不要卷入仇恨的是非里。”
“你现在要报仇也不是没有能力,难道眼睁睁看着风荷宫的凶手逍遥法外?”
“你知道最绝望的恨是什么?”隔壁水声响起,青砚起身开始穿衣。
我想了想,问,“杀了他们吗?”
青砚轻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许无奈,“最绝望的恨是不知道如何去恨,十多年了,时间过去太久,我几乎都忘记了当初是怎样的痛苦,当我手里有了力量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报仇,可是我想父亲临死前最不愿见到的就是我被仇恨束缚一生吧?既然死去的人说了不恨,我不想再伤他的心。”
“胡说的,”我泡在水里握紧拳,“被杀死的人怎么可能不恨。”
青砚从屏风后转过来,手指拭掉我下颚的水珠温声道,“也许是因为爱太深也说不定,即使自己死了,希望活着的人幸福的继续以后的路……”
我固执偏过头咬着唇,“不会是这样的,我没法理解被夺去生命还对凶手毫无怨恨的人。”
报仇是太尖锐的字眼,可是我忘不掉那灼目的红,忘不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青砚从水里抱起我,为我披上衣服,“有些事情我也不懂,可是我们幸福些总是对的——别贪凉泡的太久,夜色不错,热的话出去透透气吧。”
我听话的点点头穿好衣服,探头向窗外瞧了瞧,“月色好漂亮啊,以前常常在望台上和朋友对酒当歌的。”
青砚擦着湿发靠在一边笑看我,“好像你以前过得还很洒脱,想不到酒量那么好。”
我恍然自己说错了话,一时竟也不打算纠正,整个人被幸福冲得懒懒散散,“洒脱啊……”我喃喃道,“因为过得不开心,大概算是有过放浪形骸的时光。”
他走过来从后面搂住我,在我耳边低低的说,“我以前在山上也常陪着师父看月亮,他说月亮上写着从前的故事。”
“千里共婵娟?”我轻笑,不知道不同的时空看见的是不是同一个月亮,“以前怎么样都不重要,现在有你就好。”
青砚与我握紧手十指相扣,“我也是有你就好,时苒,我今天说的话是真心的,也只对你一个人说。”
我回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什么话?”
“我池青砚,一辈子不放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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