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广场，儿童基金会正在举行一场义卖活动。浩天面带笑容，不停地往汽球上签名。已经三个多小时，签得手腕都发酸。他看了下表，快够钟了，可是拥趸们的队仍排得老长，不由心中犹豫：这时离开大家一定会很不满。
正踌躇，有丽日影视的人来了，跟组织者说了句什么。便有工作人员招呼浩天。他应了声，又匆匆签了几个，才站起身。
看到偶像要走，FNAS们大声地叫嚷起来。浩天迟疑地停下，喊声更大了。
一位工作人员忙拿起麦克风：“大家静一下！安静一下！浩天还要拍片，只能和我们聚半天。”说着扬了扬一张未张贴的海报，表示早已有言在先。在影迷的嘘声中，他大声咳了下，清罢嗓子转成快乐的语调：“各位朋友！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浩天留下了一些签名照。下面，每位买汽球的朋友，都可以得到一张！”
意外的礼物让拥趸们欢呼起来，一些已经离开的也返转身大叫：“我也要！”，“我买了两个球，先拿！”……
保安们忙维持次序，趁着乱纷纷，浩天挥挥手，随着丽日的人走了。
上车后才坐稳，便有人告诉他：“遥琪回来了，陆总让你先去办公室。”
浩天点点头没出声，这事昨天陆剑雄就告诉了他，说遥琪将回来，永兴集团有意和丽日联手打造“金童玉女”，问他有什么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两人都是丽日一手捧红的，公司要做包装，除了配合还能如何？只是这心里真是别扭得很。看来确如卡罗所言，那花花公子玩腻了。陆剑雄向来爱财，自然乐得成全。他心里涌起莫名的悲哀，为自己，也为遥琪。人们只看见明星风光的一面，有谁看到私底下的凄苦？
进大楼，入电梯，门开门关，秘书欠身打招呼：“陆总在等你。”
浩天含笑点头，心里有些乱，看到遥琪，第一句该说什么？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算体贴，办公室里只有陆剑雄。他指了下椅子：“坐吧，遥琪已经回来了。”
“他们告诉我了。”浩天看着自己的手，等陆剑雄下文。
陆剑雄屈指轻敲了一会桌子，道：“你知道的，永兴集团想和我们联手打造影视歌三栖金童玉女。但是，遥琪的状态很差，好像受了刺激。”
能好吗？给人玩了又甩了，还得当人家的摇钱树。浩天苦笑：“我去劝一下她。”
“你很懂事。”陆剑雄点了下头，“我正在考虑，也许犯不着和永兴联手，三栖太杂了，专一点有专一点的好处。哼，姓钱的有时做事太过分，和我们不是一路。”他难得地长叹一声，重复道：“遥琪状态很差。”
差到什么程度？不会是疯了吧？浩天心中一片乱，奇怪的是没有一点幸灾乐祸之感，倒有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陆剑雄看了一眼他：“遥琪能不能再造，恐怕要看她恢复得怎么样。她在招待所，你好好去安慰一下她。”又叹了口气，强调道：“记住，只能安慰。你们两个都是丽日培养出来的，她搞成这样，我很难过。”
“我明白，请陆总放心。”浩天惊疑不定。陆剑雄的为人他清楚，能让此人叹气连连，甚至生出不要永兴钞票的念头，事情一定严重之极。
***
遥琪被安置在招待所的豪华套房中。到了门口，浩天本能地去按门铃，想想缩回手，找楼层服务员拿了钥匙。然后使劲敲了敲门，边开锁边大声道：“遥琪，我是浩天。”
没人回答。进去一打量，客厅没人，浴室门大开，只有卧室紧闭。
浩天心里“咯噔”一下：别自杀了！他快步走向卧室，一扭，果然反锁着。于是急用钥匙开了，声音却仍保持着平静：“遥琪。”
床上女人满面惊惧，脸颊凹塌，憔悴得浩天不敢相认。只见她用被单紧裹着自己，好像垂死的小动物瑟瑟发抖。
浩天反倒松了口气，为她还活着，为她没有被毁容。这么想着，又不由自嘲，若是毁容了，还提什么再造金童玉女？
他走向床边，见遥琪往后缩，忙停下，回头关上门，柔声道：“别怕，是我。我是浩天，你回来了就好。别怕，没别人，就我们，不会有人伤害你。”
泪水慢慢地盈满遥琪的眼眶，慢慢溢出来，顺着没有血色的脸颊滚落。
浩天又松了口气，知道哭，还有悲喜，看来没疯。他试探着朝前走，看遥琪没再退缩，便一直走到床前，拿起条干净的枕巾递给她。
遥琪把头埋在枕巾里，肩膀一抽一抽。无声的哭泣让浩天心酸酸，重复道：“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我们一直在一起，一直好好的，以后也会好好的……”
遥琪终于哭出声来。浩天耐心地哄劝着，劝着劝着没词了，于是站起身。
走到门那儿，忽听一声怯怯的讯问：“你……去哪儿？”
“烧点开水。”浩天微笑，“马上就回来，你别动。”
他将烧水器拿到卧室，接插头，又去取杯子。想好的词已经说了四五遍，再讲也是炒剩饭。开茶叶袋时他犹豫了一下，想遥琪定睡不着觉，喝茶的话更清醒，于是走到外间橱柜，拿了瓶酒，往杯中倒了点。
水已开了，倒进杯中，顿时热腾腾地散着酒香。浩天细心地用毛巾裹了杯子，递给遥琪：“来，新式鸡尾酒，喝下去会很舒服。”
遥琪接在手上，泪又掉下来：“你不怪我？”
“傻话，我怪你干什么？”浩天轻叹，“回来就好，以后我们还和过去一样。你别再犯傻就是了。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事？戴安娜还嫁作王妃了呢，后来怎样？”
“再没有比我更蠢的！”遥琪喝了口“鸡尾酒”，惨笑：“不会和过去一样了，不会了！姓钱的不会放过我。你不知道，那桃园……是个魔窟！”——54号不就是样子？谁能摆脱？
浩天眉头紧皱，魔窟？圈子里混的人什么没见过？可遥琪说那是“魔窟”。难怪陆剑雄说不想跟永兴合作了。会是怎样的一个魔窟？不都说那是高官巨贾出入之所吗？算了，知道那么多干吗？
想到这，浩天道：“你别担心，这不是出来了？以后你不肯去，他们还能绑你去不成？再说陆总未见得肯和永兴合作。”
遥琪摇头：“钱瑞哲有的是钱，陆总巴不得！”说着泪水扑簌簌掉下来，“我怎么办？还有你。千万别去桃园！有……有真人秀，有人兽……会、会摄像……”
浩天一震：“我明白了。”脑子飞快地转着，口里慢慢道：“别担心，你不去桃园，我也不去。我去找芳姨，她不会光看钱。”
遥琪眼里升起希望，对！钱家惹不起芳姨！自己在桃园那么久，从来没有见到过芳姨的大哥——以钱瑞哲的生性，如果芳姨的大哥去了，定会让自己旁观。她呼吸急促起来：“那你快去找芳姨！告诉她钱瑞哲是个……”聪明劲冒出来，狠狠道：“姓钱的不会得好死！桃园迟早出事，一定会！迟早的事！”
诅咒有个屁用！浩天暗骂了句笨，站起身选择用词：“好的，我这就去。你听我说，遥琪，干我们这行，一定要经得起事。你好好休息，好好养神。睡不着吃两片安眠药。过天芳姨可能会问你话，到时你一五一十告诉她，明白吗？”
遥琪使劲地点头，表示已将他的话理解得透透切切：有的说，没有的也说，说死钱家！还要说的合情合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即留在丽日当“金童玉女”，又免遭钱家魔手。
***
林雪芳没有问遥琪的话，当着浩天的面便拿起了电话，请钱永辉“吃饭”。钱老板以为是谈合作的事，哈哈笑：“这都是我那儿子的主意。不过呢，永兴对文化事业一直都是很有兴趣试试的。难得林总有空，我们在华天酒店瑞哲楼恭候贤夫妇啦。”
林雪芳笑：“钱总三句话不离生意经。雪芳闲散人，得空只想跟老朋友小聚一下。不知钱老板您可有空过禺村？此地虽小，却也风景怡人，是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呆的地方。”
钱永辉心中疑惑，一想，或许是谈富达跟永兴的事？于是高兴地一口应承了。
他只带了两个保镖上路，人还都留在禺村外。禺村是富达集团的休闲山庄，林雪芳的地盘，领着保镖不太礼貌。林氏乃钱大老板刻意结交之人，她那大哥一直不太好接近，他大把“赞助”丽日，又欲与丽日合作，一是为利，二来也是为套近乎，盼只盼早日打开这扇门，费多点功夫花多点钞票也无所谓。
山庄门边已有富达的人接着，一路进去，山清水秀空气怡人。但钱永辉并不喜欢，觉得像乡下，要不是林雪芳相请，他是绝不会到这种土地方来的。
包房也是乡下味，要不是一应空调设备齐全，钱永辉真会以为到农村了。林雪芳已在包房中候着，陪客是富达的几位高层人物，看来所料不错。
钱永辉心情甚畅，林雪芳也谈笑风生，席间一句生意的事都没提。
钱老板不着急，笑眯眯说着废话——生意场上总是这样，紧要话就那么几句，到该出口的时候自然会讲。
餐后甜点上来，陪坐的几位借故告辞。钱永辉心知到点题的时候了，林雪芳不可能吃饱了没事干请他专程走一趟。
他拿牙签插了块水果往嘴里送，打算再说几句调节气氛的话。这时林雪芳击了两下掌，跟着一对年轻男女打门外走了进来——男的高大英俊面带笑容，女的却与今天氛围一点也不协调，她未施粉黛，脸儿白惨惨像刚打鬼门关返回，给一身华丽的衣衫衬着越发显得寒碜，眉眼低垂不看人，走路有些不稳，全仗那男的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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