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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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被人摆了一道的梵天和双瞳,相对无言。五六千人有些躁动,他们的头领却冷静得可怕。
这种时候,梵天还能笑得出来,双瞳很是佩服。
这种时候,双瞳还冷静如初,梵天很是佩服。
月半将军离二人近,他分明清楚地看到,他的皇帝陛下嘴角的笑完全没有温度,冷得有些刺骨,他跟随将云大帝南征北战多年,先帝退位,他又辅新君。至今记忆犹新的是,不论处在什麽样的逆境,将云太上皇露出这种笑容,淡淡、沈静、稳定、摄人心魄、又完全失温。就意味著绝对不会输。他今天在梵天陛下脸上看到,他躁动不安的心归於平静,想,今天也一定不会输。
记得前段时间,二兵对战,双方都按兵不动,任凭两个同样任性的主帅玩他们斗智游戏。
梵天麾下的副将沈不住气,偷偷问他:“将军,皇上虚耗粮草所为何事?按兵不动真的好麽?”
他回答“出征前,太上皇私下交待过,皇上要做什麽但由他去。”
“可是……”
“太上皇说皇上非常聪明处事也非常有分寸,做事自有主张,不要干涉。老夫就算对年轻气盛的皇上有疑虑,但老夫绝对相信太上皇。”
将信将疑,副将无语。
老虎不发威的时候其实比谁都温和。双瞳充其量只能然冷静,可是梵天可以镇定到冷酷的地步,这一点,双瞳终不如他。接近,才会发现,温和如梵天从不是什麽热情洋溢的火焰,而是清冷的海,深邃、多变,不见底。
被称为智者的双瞳公子,清如月华的少年,脸上浅浅的笑,绝世,绝色。
一生,春风得意时不曾有笑。
末了,恨到深处却笑了。
梵天讶然於双瞳爆发出凌厉的杀气,以前被他冷冷清清的外表蒙骗了呢,原来他的情绪中隐藏著的冷与热都很危险──冰封一切的寒冷,毁灭一切的火光。完全走向二个分裂的极端呢。
两边的将领并不太为自己的首领担忧,那两人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灯。大家反倒不约而同地有些同情那只黄雀,同时得罪两个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人,它难道不是成语世界里最倒霉的黄雀麽?
他们,是即生瑜,何生亮。
数不清的弓弩箭矢对准他们,只待一声令下,被困在包围圈核心的人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原本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两个敌人,峰!路转之下,变成并肩做战的战友。命运弄人不留余力。
果然,战场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太子殿下既然亲临,何不现身。”双瞳淡然开口。陈副将一当关蛮夫凭什麽能耐调动三军?!
“真聪明,不愧是双瞳公子。”军中让出一条道,太子骑马而出,神色一反平日胆小怕事之态。
“你藏得真深,连皇上也骗过。”
“宫中求生存,难呐。”太子露出得意之态“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大皇兄为何被贬到松郡,皇上一夜之间变猪头,宫中又莫名其妙卒死五个太监。对东方群起攻之的众妃或死或贬,入冷宫的入冷宫。”
“你让本宫当众亲一匹马,本宫就去亲,软弱无能的名声也不算什麽坏事,能换来太子之位,值!”
“你这麽会算,有没有算过自己什麽时候会死?”梵天突然开口打断太子的洋洋得意。
“本宫登基後就是皇上,本宫算过了皇帝是万岁。”太子道。
“朕会算命,朕算出你马上会被一剑刺於马下,然後朕捏著你的脖子逼退你三十万大军。你,信是不信?”梵天静静地微笑,悦耳的声音时起时伏,带著三分慵懒,三分诱惑。
“哦?本宫很期待……”
一直很懒散地赖在软轿上一动不动的梵天突然有了动作,不动则以,一动惊人。
剑,细长,窄薄,碧绿。清澈的流光,华丽而灵动,像春水,尚带著晚冬风寒的料峭,手指轻轻弹动,它便荡漾成它柔软无骨,轻轻地缠上你的脖子,冰冷的窒息感混和著淡淡的甜蜜。
削金断玉,是这柄软剑的名字。曾是银发死神采臣的从不离身的佩剑,又被采臣送给了宝贝儿子梵天。
凝固的空气被优雅地撕裂,僵硬的氛围被轻易割开。
时间与空间瞬间扭曲,反转。
冷冷的鲜豔,像蛇,越美丽毒性越烈。它缠绵在太子颈项之上,三军顿时失色,他们的王子性命在对方手中,没有人敢轻举枉动。
梵天嘴角又浮现出漫不经心、难以捉摸的微笑。那笑充满说不出的奇异魅力,双瞳心里瞬间像被个什麽东西狠狠撞到,无名的悸。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梵天英俊年轻的脸庞上,形成一道光晕,很炫目,双瞳不得不眯起眼看他。他应该很痛才是,昨晚被双瞳折腾了一个晚上,按理说现在应该痛得直不起腰,走不得路,可他笑咪咪的样子和敏捷的身手看不出半天异常。
情势三百六十度地逆转,打鹰人被鹰啄瞎了眼,螳螂反咬住了黄雀。
“太子陛下,显然,朕的算法比你准。”声音沈沈的,磁性十足。漆黑的眸子闪著野兽般凌利、野性、嗜血的光芒。双瞳无意见瞥见,止不住心惊。他一向求的是一种纯粹、淡泊的自我,是不是就是过份的强调反倒使自己忘却人的骨子里潜隐的本能。与所受教育无关的本能,**裸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心灵的窗口中,或许,这个名为梵天的男人才是真正纯粹、自我的那一个。
道边,一株外柔内刚绝世独立的垂柳,有风抚过,枝叶乱了。
太子的脸色难至极。
“你们,还不快放下兵器,从这里撤离。”双瞳道。
二人手下的将领都露出:你看吧,我就知道他们不是会吃亏的人!别以为你们有三十万铁骑就可以为所欲为,在他们面前,你们那点伎俩绝对占不到半点便宜。
陈副将迟疑不定,他知道,错过此时,绝对不可能再有将梵天,双瞳一网打尽的机会。真是好生不甘!
“混帐,还不快撤兵,你们想害本宫丧命吗?”太子大急,陈副将的迟疑令他心慌意乱。
梵天挟持太子,将密集的包围圈硬撕开一条口子,五千困士保护著他们的主子将缺口拉大。
月半军营。
“你,早就知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双瞳脸上丧失了血色。他,分明是故意的。
“上次在宫里一不小心看到广寒皇帝大叔藏起来的的密诏而以。”梵天一脸无辜状。
紧咬著下唇,双瞳狠狠地瞪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梵天现在一定满身的窟窿。
“你现在回去不是自寻死路麽?”
“……”
“朕不记前嫌收留你,月半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至於我们私人的帐,来日方长,慢慢跟你算。梵天心里补充道。他站在双身後,伸长手臂,勾住双瞳的脖子,呼吸深深浅浅吹抚在双瞳耳际,暧昧不清。
“……”
“喂,死了没,好歹吱一声。”
“……”

“信不信朕命人用草席裹了你拿去烧?!”
“没有合适的理由我是不会像你的父亲采臣那样轻易背叛自己的国家。”终於有了回音。
梵天却笑了“其实你更喜欢在敌对的立场上与朕一较高下罢了。”
双瞳不出声,算是默认。
双瞳的手下带来京城手信,说是广寒各方诸候收到密报,皇上其实已驾崩,东方靖舞却举丧不发,意图令人生疑,诸候们正带兵前往京城。东方靖舞性命堪忧。
“皇上驾崩,太子夺权,诸候起兵。我哥很危险,我要回去救他。”双瞳失色。
“就凭你?凭你现在这几千手下?”梵天并不是故意要嘲弄他,他说的是实话,以双瞳现在的兵力对抗各路诸候王公,根本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冷笑,“谁说我只有几千人,只要我愿意,广寒三十万大军还是我的。”双瞳玉色的冰眸闪著精光。
“你对东方靖舞很好呢。”试探的语气半含酸,说话的人浑然不觉。
“我们,十八年来一直相依为命。”有点澄清的意味,解释的人自顾自说,全然无察。
……
一阵沈默。
“你真的决定放我走吗?”双瞳问“你今天不杀我,日後一定会後悔。”
狂傲一笑,梵天回答“朕只怕你不来。”其实朕也喜欢在敌对的立场上与你一较高下。
突然,英俊的帝王化身为八脚章鱼粘在双瞳身上,密密地贴合,暧昧地暗示“记得回去把身体养得壮壮的,下次你落到朕的手上……”故意吊人胃口地一顿“朕是怕朕过得了你的初一,你熬不住朕的十五。”
双瞳一张美丽惊人的脸,红得像晚霞。狠狠地瞪了梵天一眼,目光有点暖意。
虽然无语,气氛却好得不得了,和谐,温存。一些不知名的情愫暗暗滋生。
正事还是要做的。
“太子被关在哪里,我想见他。”双瞳眼睛眯起来,目光,很不善。
“来人,带双瞳公子去见我们的阶下囚。”梵天微笑著下令,开始同情那个不知死活,不知轻重的广寒太子。
双瞳走到门口,梵天在後面叫他。
“如果你想对他体罚,朕有三十万壮丁可以为你效劳,无需公子亲力亲为。”
理所当然,得到双瞳公子白眼一对。
走出帐子,双瞳仍能感觉到脸上隐隐发烧。
一个月内,七次交锋,其中三次短兵相接,二次埋伏,一次围剿,一次偷袭。
双瞳对这个月半新君产生了惺惺相惜感,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敬佩自己的敌人,停下脚步,遥望夜月星空,呼吸著带著青草气息的空气,薄薄性感的唇弯成个愉快的弧度。也许,不是所有的君王都像前几个死在他手上皇帝一样,满肚肥肠,好色贪婪之徒。
他,是特别的。
想到敌军营中有一个跟他旗鼓相当的人与他斗智斗法,兴奋在双瞳血液中沸腾,冰冷的双眸顷刻被点烯,像寒夜中的星光,烁烁生辉,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心底深处源源不断的热度。
梵天站在军帐前,反剪著手,注视著一望无际的天地,多麽壮美的山河,他立志要让月光普照的地方飘扬著宝蓝色的月半王旗,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双瞳的确有点本事,玲珑心肝,一点就通,偷师了他的不按理出牌反用在他身上,让他吃了个大苦头。
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那个人,他会尽量争取,如果不能为月半所用,留著多半是祸害。
“准备撤兵。”
“撤兵?陛下,广寒内讧,正是我们进攻的大好良机,此时退走岂非无功而返?”副将不解。
“无功而返?”梵天微哂,“朕已经赢了,在另一个看不见的战场上。”笑容高深莫测。
月半御书房。
“小天,听说你虚耗粮草无功而返?”将云问。
“将云大帝的儿子怎麽会是坐吃山空的败家子。”梵天懒洋洋地回答。
“你说吧,你把四大御前侍卫派去哪里了。”
真是什麽事都瞒不过父王!梵天心里叹气。
“广寒除了有个天下闻名的智者双瞳,其他的不足为惧,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釜底抽薪,运筹帏幄,决胜千里。很好!不愧是将我将云的儿子。”
调虎离山:明与双瞳会战凤求凰,故意与双瞳消磨时间,失去了双瞳和军队的广寒只是一座空城。
声东击西:凤求凰一役为虚战场,实战场辟在广寒深宫。
釜底抽薪:在广寒散布东方靖舞弑帝密谋造反的谣言,对东方靖舞早有不满的诸侯闻风而起。暗中写信授意太子,如果太子肯将东方和双瞳的头献上,梵天愿助他一臂之力,这才有太子一反懦弱常态,强硬以太子之名撤回三十万大军的後话。在东方靖舞四面楚歌之际,梵天遣四大侍卫携其亲笔书函夜入广寒宫,游说东方靖舞称帝。前锋阵地上的双瞳,不知不觉中形成孤军深入,主力部队撤离的尴尬境地。後院失火,广寒大乱,就算此时东方让双瞳立刻回京也不足以力挽狂澜。
运筹帏幄,决胜千里:远在凤求凰的梵天将广寒京师重地一举一动算得分毫不差。
一切都在梵天掌控中,唯一一个小意外就是太子,他不但欲置双瞳於死地,居然想连带梵天一并除去,可惜他野心大,胃口大,能力小,急於求成才会一败涂地。虽然梵天与双瞳困时一共只有五六千兵马,太子却号令三十万仍输得几乎连小命也不保。
“小天,这是你此时唯一的错算,你要记住,哪怕是最不起眼的敌从也不能轻视,也许他就是你算计之外的不安因素,千里之堤毁於蚁**,控制全局的王者,他的计算往往精确到对方小手指一次微妙的颤动。”
“知道了,父皇。”梵天正色虚心受教,想了想,忍不住问“父皇,您当年把父亲拐到手花了多少心力?”采臣父亲个性、能力都非世俗一般男子可比,武功又高出父皇,父皇想要将其拐到手,需得很费一番周折吧。双瞳无采臣父亲的绝世身手,可是他聪明绝顶,也够心狠手辣,想要让他折腰,恐怕会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小天,如果你喜欢的人像你采臣父亲一样性子强手段狠,想得到他,你用以压制他的手法必须更强更狠。单纯**上的强制为劣,攻心为上。”将云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话中有话。
“更强更狠……”梵天开始走神,思绪长翅膀飞到那天夜晚,他被双瞳的软骨香迷晕後……哼!梵天狭长的眼危险地眯起来,下次他也要让双瞳尝尝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的滋味。
“陛下,广寒传来消息,新君继位。”四大侍卫来报。
“哦?哪一家皇子赢得最後的胜利,或者是东方靖舞?”梵天微笑著听言,至於被双瞳带走的太子,可以完全不作考虑,论起报复心,双瞳可不是一个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善类。
“登基的是智者双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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