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赵氏将军陈桥变 云家儿郎姑苏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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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已行到了酒楼门口,众人齐齐望去,只见到:
长身而立,恰是个十岁少年郎青丝飘洒,掩不住灵秀俊朗玉面庞。白衣胜雪,竟似孤松打秋霜。目光粼粼,犹见明月照大江。翠笛横执,神仙原来也生手。闲庭信步,是真名士自风流。
众人都是一阵呆滞,脑中只剩欣赏,却有几人将目光移向也正看着少年的崇熙,心下同道:只有这女子才配的上这少年,也只有这少年才配的上这女子。便是子檀诸人也露出赞赏甚至羡慕之意。
可这少年接下来的话却有些教人不敢恭维,只见他上前几步,也不坐倒,对他人目光恍若未觉,只自顾自喊道:“鸨儿姐,叫头牌出来给小爷唱曲儿,小爷给她伴奏。”
此言一出,在座不少人都露出鄙夷神色,只觉这少年实在轻薄,可惜了一具好皮囊。只有少数几个解人深好此道,感觉同志之中,竟有如此出众之人,登时觉得面上有光,纷纷向他打招呼,使得老成之士更是暗暗摇头。
奉之、崇熙也有些失望,君子狎妓在太平之时的确是雅事,而在乱世中,则是彻头彻尾的好色了。赵普却是暗喜,心道刚刚这少年大大得罪了自己,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得教他好好尝些苦头。
却见他摸摸胡子,发出长辈般的和蔼微笑,说道:“这位小朋友,怎么这等无理,汝父亲是谁?”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也亏他的翻脸速度。奉之、崇熙心道不妙,毕竟这少年先前一曲实是讽刺的好,让两人对他颇有好感。而赵普位高权重,为人忌刻,这番落在他手里定讨不了好去。
那少年转头一瞧,一张老奸巨猾的面孔映入眼帘。他也不甚在意,只漫不经心地向那中年人左右看去,突然眼睛一亮,对那中年人做了个揖,转身对已经笑着赶来的老鸨儿说道:“今天曲儿唱不成了,来了些熟人,改天再说……”
那老鸨见到了手的肥鸭凭空飞走,登时火冒三丈,嗔了赵大学士一眼,恨恨地走了。赵普却是被这眼看得心惊肉跳,暗道:果然像我这等成熟男子的魅力绝非黄口小儿可比,只是我已有了家室,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让我回去与上大人打个商量,就说再帮她寻个姐妹。也罢也罢,就这么办。
那少年哪管赵普的胡思乱想,三步两步走上前去,作揖道:“老先生好,区区受教了。”不待普答话,便立马转过头去,对着崇熙说道:“区区姓云名青珣,一十有九,尚未婚配,不知姑娘香居何地,芳龄几许?”众人见此,不由肚里偷笑。
崇熙看他如此,也是哑然,只不过着实不喜他的轻浮姿态,只别过脸去不再看他,青珣毫不介怀,在那四方桌旁仅剩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朝奉之、无厌拱拱手,问道:“两位大侠怎么称呼?”奉之拱手回礼,笑着把两人姓名说了。
青珣见到无厌不停喝酒吃肉,感到甚是有趣,问道:“江兄,你这么一直吃不会难受吗?”无厌憨憨一笑,说道:“不知怎地,我总感到饿的慌,饿时那才难受呢,我的肚子有些奇怪,可以储存食物,我多吃一些,饿的时候就有吃的啦!”青珣奇怪道:“可是跟牛羊反刍类似。”无厌说道:“我不懂,不过我师父,大哥、三弟常骂我蠢牛,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无厌为人天真质朴,并非不爱说话,只是外人瞧他贪吃蠢笨,很少理他,他自己或也有些自卑,青珣倒是视他为奇才,不停询问,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称兄道弟起来。
“青珣兄弟……”
“无厌大哥……”
“无厌大哥,你为什么喊这位姐姐叫三弟?”
“无厌大哥,这位姐姐十八岁了吧?”
………………
“无厌大哥,这位姐姐叫什么?”
“我三弟叫……”
“江无厌,你若再说,我便永远不做饭给你吃。”
“……”
无厌不知不觉早已停了筷子,只与青珣不停侃话,奉之也偶尔搭上一两句。三人手中杯盏倒是始终不停,惹得崇熙蹙眉侧目。子檀四人见对面一桌始终不搭理自己,也觉无趣,倒是子檀颇为后悔,不该提起自己身份,害的自己莫名其妙地失了一位好朋友。他以为奉之为人清高,不屑逢迎,意在刻意避嫌。曹彬,石守信为人大度,虽然青珣讽刺过他们,也并未放在心里。
只有赵普十分气闷,他养尊处优多年,朝野上下无不对他尊敬有加,何曾受过这等无视,尤其是青珣这毛头小子,更是丝毫不掩饰这一点,想到这里,他再也忍耐不住,寒声道:“云小友,看汝也是读书人的模样。怎么这般话语轻浮,不闻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么?”
青珣笑道:“小生未尝听过,却听过子说:信,辞欲巧。”
赵普怒道:“断章取义,胡说八道。”
青珣笑道:“泥古不化,可笑可笑。”
赵普大怒,喝道:“吾年长于汝,便是汝的长辈,汝怎敢这般对我说话。”
青珣笑道:“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如今,我可畏,你不足畏,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呢?”说罢,转过身去,竟不再理他。

赵普血气上涌,冷笑一声,只见他把纸扇一收,用上五成力道,化成一道疾风,向青珣丢将过去。
众人见此都是大惊失色,欲要解救,却觉得身上好似被一股巨力所压,丝毫不得动弹,原来赵普这招看似轻描淡写,却是用上生平绝学“孔门三十六式”中的一式:回也偷食。
这原本说的是:孔夫子在陈、蔡之间穷蹙时,七天未闻饭香,子贡总算找到野人讨来些,让颜回煮熟,正巧有些灰尘掉在饭上,颜回觉得甚是可惜,立刻抓起来吃掉,子贡碰巧看到,跑去向孔子打了小报告,孔子却丝毫不见怀疑,委婉地对颜回说:“将你所炊的饭捧上来,我要先祭祀祖先。”颜回却道:“炊饭时,有些灰尘落在饭上,回已抓着吃了,却是不能用来祭祀了。”孔子最后总结道:“我相信颜回早已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再说赵普赵则平,虽然号称学士学究,但实际读的就只有论语而已,他智计过人,硬是从论语中悟出一套心法,结合孔子弟子言行,推演出“孔门三十六式”,惟人皆道:孔门七十二圣。他只演了三十六招,是以人称:赵则平半部论语治天下。这一式“回也偸食”,正是暗借其意,君子所为不求人尽褒奖,但求无愧于心,因此虽是偷袭,但却教人觉得光明正大,正如以正诛邪,不择手段亦非不可。只用五层力道,但威力实在惊人,人皆救援不得。
眼见折扇欲落,势要将青珣击的半身不遂,青珣却发出一阵清笑,朗声道:“多谢啦。”竟不回头,左手探往身后,顺势接过纸扇,“啪”地展开,轻摇起来,右手所执酒杯竟无一滴落出。众人大惊,皆道这少年如此年纪,怎有这等武功,暗忖自己与这少年易位而处,也决计做不到这般潇洒。奉之三人既为这少年喝彩,又都怒视赵普。
无厌已然忍耐不住,喝问道:“老贼,你要做甚么?”青珣抢道:“这位先生只是与小弟开个玩笑,不打紧的,来、来、来,接着喝酒。”赵普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不仅大失脸面,而且自己生平绝艺在一个少年手中竟如儿戏一般,你说他恨是不恨,恼是不恼呢?
子檀对赵普做法也是大不以为然,此时只好起身鞠了一躬,对奉之四人道:“四位慢坐,我等先告辞了。”说罢,叹了口气,摆了摆袖子,大步而去,竟是不理赵普三人。曹彬,石守信也是颜面无光,拖着赵普,告了声罪,跟着离去。
青珣四人恍若未觉,一时间倒有谢东山的风范。其实,奉之此时也深觉遗憾,前一秒是无话不谈好朋友,后一秒变势同水火大仇雠。哎,人世间造化弄人,不如意之事确占十之!强按下惆怅心情,奉之对青珣问道:“不想兄弟年纪轻轻,却是生怀绝技。刚刚用扇子打你的那人正是赵普赵则平,这厮度量极窄,这个梁子你们算是结下了,不知兄弟日后有什么打算?”
青珣少年轻狂,本来对赵氏集团极为鄙视,哪管甚么赵普平不平,刚刚的事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此时见奉之问起,心道不好,怕是三人害怕牵连,要使“跑”字诀了。他心思转的极快,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摆出一副沧桑的模样,瞥了崇熙一眼,说道:“区区一介书生,微命三尺,在此为了诸位,竟得罪了权贵。而今而后,再无立锥之地,只好云游天下,四海为家了。”
崇熙被他一双贼眼看得好不自在,没来由一阵心烦意乱,只是闭目不语。奉之见到青珣目光闪烁,且不住地瞥视崇熙,又有如此说法,心下了然,颇觉好笑,肚里说:“你尽道是为了我们,也不记得你唱曲时,已把他们大大地得罪了。”口上却道:“云兄弟竟有如此侠义心肠,实在令徐某佩服,兄弟你既然无处可去,不如今后与我等同行罢,我三人倒也有些手段,相互之间也可以有些照应。赵匡胤虽然势大,我们也不见得就怕了他。”
无厌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我们一起走吧。”他却是不知道青珣的花花肠子,只道他确实走投无路,也实在不想跟这种好朋友分开。
青珣心中狂喜,但神色不变,虚伪道:“哎,看来也只有如此了,那以后便有劳奉之大哥,无厌大哥,与这位“兄弟熙听到这里,强忍怒意,骂道:“谁是你兄弟。”青珣奇道:“难不成要我叫你‘妹子’,好啊,妹子。”崇熙见他油嘴滑舌,心下恼恨,然而先前又悲又愤的心情却是冲淡了不少,也不与他争辩,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青珣却被这眼瞪得三魂飞天,七魄神游,兀自瞧着崇熙愣愣发呆。
崇熙俏脸一红,转而心道:自己大事未成,却为这种人物费神,实在大不应该。随即正容说道:“大哥,二哥,时候不早,也该上路了。”
说罢,翩然起身,走出楼外,奉之、无厌也自跟上。只有青珣半晌方觉,长笑一声,提步飞奔,口中犹自唱到:
“齐云楼上,云家儿郎。
昔因酒味,今为兰香。
求之不得,愿护花旁。
借问清风,前路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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