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打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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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大,怎么还没到啊?”老三问道。
老大正从工丽而不淫艳,解释到色而不淫,闻言道:“走很久了吗?我怎么没觉得?看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真的很有道理,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飞驰而过,园园……”
“老大!不用再解释相对论了,赶紧将我们**去了啊!”老三焦急地打断了老大的话。
“靠,老三啊,能不能不要这么煞风景啊,给点面子行不行?这么美的月色,又有佳人相伴,你就不能安下心来,欣赏一二?”
“有个狗屁月色,到处漆黑一片,走这么久还没走出去,真***见鬼了!”老三恨声道。
“见鬼?”老三的话令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才的那个念头又忍不住冒了出来,浓浓的雾气包裹着我的每一个毛孔,湿漉漉的,不由打了个冷战。
“行啦,行啦,真是对牛弹琴……咦,看到没,前面有点光亮了吧,应该到头了。”老大道。
前方不远处,果真有一片隐约的光亮,在漆黑一团中,特别显眼。毕竟是老大啊,果然把我们**来了,我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想起刚才自己的胡思乱想,不禁有些好笑。
老三更是越过老大,高兴地往前跑了过去,一边大声道:“哈哈哈,终于走出来了,老子***终于——妈呀——”“咚!”一声巨响伴随着老三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小道姑的一声尖叫:“小心!”
“救命啊!淹死了!淹死了!”老三亡命般呼救。那片隐约的光亮晃动了起来,一漾一漾,竟然是梅雨潭!
我们摸索过去,七手八脚把老三从潭中拉了上来。梅雨潭的水本就不深,冬季水枯,更没多高水位,不过老三吓傻了,自己呛了好几口水。“救命,救命……”已经拉上了岸,老三犹自神经质地叫着,双手扑腾,以为还在水中。
“老三,没事了,上来了,没事了。”我晃了晃老三的脑袋,让他清醒一下。
老三半天才定下神来,然后才想起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冻死啦!”又一声惨叫裂帛般响起。
从头到脚,老三全身都湿透了,尤其是那件羽绒服,更是饱吸了水分,轻轻一挤,就有哗哗的水淌下来。
小道姑没有丝毫的犹豫,毅然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给老三换上,只是她的衣服太小,怎么也套不上去。听到小道姑急得哭出声来,我不禁脸上一红,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老三披上。不过老三的全身都湿了,光换个外套并不能起什么大作用,这数九寒冬的,时间一拖长,指不定会生出大病来,得赶紧回宿舍。可是——
我扶着老三,他身上的水,冰寒浸骨,冻得我的手发麻。水,梅雨潭,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梅雨潭!我们又回到了梅雨潭!
一念至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会不会是——鬼打墙?”小道姑说出了我想说却不敢说的。
“鬼……打……墙?”老三上下牙齿打架,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什么‘鬼打墙’,纯粹胡扯!”老大大声质问道:“这么多年的马哲都学到哪去了?悲哀,的确悲哀,中国高等教育界的悲哀。”虽然雾太浓,看不清动作,但是可以想象得出老大异常沉痛的表情。
“这种东西不能随便否定的,不然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又回到了这里?”我的声音不自觉就放低了,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偷听我们讲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的后背,令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老大不慌不忙地侃侃而谈:“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所谓‘鬼打墙’只不过是村夫愚妇自己吓自己罢了,其实只是个很简单的物理现象,每个人的双腿长短和力量都有细微差别,平常走路的时候,因为有参照物,所以习惯于走直线到达目的地,但是在一个漆黑的地方,目不见物,人以为自己在走直线,其实不是,两腿之间的细微差别的不断累积导致最终这个人走的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圆,于是,他又回到了起点。”老大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巡视了我们一圈,用力挥了下手,然后缓缓得出结论:“这就是困惑人们千年的‘鬼打墙’的科学真相。”
按理来说,当老大得出他那铿锵有力不容置疑的定论之后,应该首先是黑寂的全场静默三分钟,落针可闻,那振聋发聩的男低音在每个人的大脑中久久回荡,涤荡着人类蒙尘亿万斯年的心灵,每一个人都在深刻反省这亘古以来的谬误。忽然,一个,两个,三个……寥落的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就似由缓而骤的鼓点,瞬息化为轰鸣的雷声,人们如梦初醒,每个人都陷入了疯狂,为真理而疯狂!欢呼声,掌声充盈天地之间。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刻,黎明前的浓黑被一个圣人轻描淡写地撕裂,亿万如雪的白莲在瞬间盛开,人类从黑暗与蒙昧一脚踏入了光明与聪慧。
老大的背部缓缓展开一对洁白的羽翼,圣洁的光芒令世人不敢逼视,亿万众生跪拜如蚁,群山大海尽皆匍匐在地,天使的羽翼轻轻挥动,那神的使者冉冉上升,哇,成仙啦!
But!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依旧是一团漆黑,依旧是一片死寂。
终于,有人打破了尴尬。“振雄,你真博学。”园园的声音里充满了发自肺腑的崇拜。
“不但博学,而且博爱。”老三虽然冻得够呛,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啊哈哈,”为了掩盖老三的声音,老大赶紧大声说话:“园园谬赞,不胜惭愧。其实我只不过说出了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
“哼!”老三与园园异口同声。
为了转移园园的注意力,老大继续道:“其实,所谓鬼怪之说,都是人类的主观臆测,什么狐仙僵尸,什么恶鬼魔王,都只是小说家言,尽皆虚妄。如若真有鬼怪,为何不见有人真的抓出个什么千年狐狸枉死恶鬼,往大家面前一摆,说,喏,就是这个。跨世纪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相信这些封建遗毒,真真可笑,羞煞达人。哈哈哈——”
老大一席话,声情并茂,讲得我们汗颜不已。
伴随着老大爽朗的笑声,数只宿鸟惊飞,“扑棱棱”飞起,“呱呱”的怪叫声在上空盘旋,一圈一圈又一圈。
“老大,你怎么了?”我惊叫起来,因为我发现他的身体似乎真的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将四周的黑暗缓缓迫退。我以为是幻觉,可是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发现不是幻觉,老大的身影渐渐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咕!”鸟儿的怪叫嘎然而止,就似正鸣叫时,被硬生生拧断了脖子。我们的惊呼也被恐惧压回了喉咙,我、老三和小道姑齐齐盯着老大背后缓缓飘起的一个虚白的影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张女人苍白近纸的脸,灰白的眼珠显示着死人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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