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捂住陶丽的脸拉着她跑出了门，屋里的那两个人，还是木头一般，只是米燕儿手中的那把大菜刀在我拉着陶丽跑出那个门口的时候"咣当"的一声，自然地滑落在了地上。
一路的血迹把我和陶丽连到了医院，陶丽被一帮医生护士围着进行紧急处理，然后剩下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妈级人物，开始像缝麻袋一样对付我的胳膊，还一脸的轻视和鄙夷。
也许她以为在这种天气中，像我一样只穿着一个大裤衩子，还有一个满是血迹的白色短袖的男人有点傻帽儿，再或者她还会认为我跟陶丽的伤是小两口经过殊死搏斗后留下的痕迹。
但是她不管用什么态度对待我，她还是履行了一个大夫的职责。
帮我处理完伤口后，我站在走廊里打着哆嗦，缩着脖跟个老乌龟一样左右晃动着，嘶嘶呵呵地等着陶丽出来。在我脸色都已经冻得快紫了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出来了，医生先横眉冷对地看着我说陶丽需要住院，另外这件事儿必须报案。
还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呵斥我："这叫毁容。你知道吗？"好像他是法官一样。
我扶着陶丽进了病房然后又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用白色的被子把她包裹在里面，然后我趴在她的耳旁小声地请求她："咱不报案，行吗？这个责任我会替她承担到底，行吗？"陶丽包着纱布的脸没有一点表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站在她身旁心情极其杂乱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着头走出了那里，我还知道我需要穿衣服，陶丽需要很多住院的必需品。
我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今天所有的人看我时都是那种奇异的眼神，连出租车司机都是这死样儿，开着车拉着我瞎转悠，好长时间还没到家。
我在车上头脑一直有点迷糊也没看路，后来我才发现家伙竟然也敢玩儿我，让我给他一顿臭骂，拽着他下车想给他一顿胖揍，放放我今天憋了这么久的气，结果他连车钱都不要了，开着车就跑了。
家里的门还是开着的，跟我走的时候一样儿，只是地上的血迹早已经凝固了。我走进屋里，米燕儿已经不在了，但丰子还是那种痴呆的眼神低着头，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丝毫未动。
我当这个混蛋并不存在，只是迅速地找了几件衣服套上，然后进洗手间给陶丽拿东西。我正在装东西的时候，丰子用那不大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我震耳欲聋的话："米燕儿被警察抓走了。"
我脑袋"嗡"了一声，但立刻回过神来把手中的东西随手都扔了，冲着门口跑了出去，直奔医院。
等我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医院的时候，陶丽的那张床只剩下一个没有叠起的白色的大被子，护士站在门口很不友好地说："人都走了老长时间，才来！！"
家里的门还是那样大敞四开着，但屋里没有一丝的人气，丰子也走了，所有的人都滚蛋了。我坐在沙发上点着根烟，这时脑袋里各种情景都奔腾起来，让我分不清左右，看不透是非，我只知道我脖子上面顶着的就是一颗即将爆裂的炸弹，如果爆炸波及范围将会很广，其中我可以确定的准确目标是我的父母还有米燕儿，其他的我不明确。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可能完全的爆炸，只是被我点燃的那根烟我没有抽，但它已经燃灭，我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分别被灼热的烟头燎出一个白色的水泡，还有就是地上的一堆香烟燃尽的残灰。
我一个人在小屋里待了好长时间，到底多长时间，我不知道，甚至有的时候到底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都分不清。
这些天下来我好像从来没有吃过饭，但是冰箱空了，家里所有的存酒都只剩下了空瓶，还有就是连我封存已久的几盒古巴雪茄，都被我毫不犹豫地吸进了肺里。
我去看过米燕儿，但是我没有看见她，这不怪我，是她不想见我，不想见任何人，于是我就只有又回到家里，一切继续。
就这样继续，一直到我没有感觉之中2002年的第一场雪飘了下来，我觉得我应该离开这里了，不管是长久的离开还是短暂的调节，都是时候该走了。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我剩余的几万块钱塞进了包里，背起包我回望了一眼这个小屋，只有道不出的酸楚。
我紧闭了一会儿双眼，用力地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却被一个刚走上楼梯的人推了回来，我惊讶地抬起头，才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上面静静地趴了几只深黄色的大虫子，其他的部位都绷得很紧，这就是成麻独有的一切。我对成麻勉强地笑笑又退回了屋里。
成麻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我手中的包，然后笑了，但是他没有问我要干什么去，我觉得这哥们儿应该知道我的心思。
坐了一会儿他叫我去给他冲壶茶喝，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到厨房把水烧上了，回来后坐到沙发上，拿起他放在一旁的大衣，从兜里掏出一颗中华点着了，然后把烟盒和火机又扔给了他。成麻一直带着笑脸跟看耍猴一样，用一种专注的眼神看着我，一句人话都不说。
我狠狠地抽了口烟，对着天棚那些发黄了的照片说了一句："别找挨削啊！"成麻在一边笑出声来了，笑了一会儿拿起沙发上的烟也自己点了一根，然后接着说："铭子，给你提个建议。"我没理他，依然躺在沙发上晃荡着脑袋眼睛盯着上方。
成麻又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开始写东西了，这是个很好的时机。"我没说话，但狠狠地摇了几下头。接下来我们都没有说话，静了好长时间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地坐起身对着成麻，我的动作把成麻吓得一愣。
我直勾勾地盯着成麻说："你为什么当初没有走文化这一条路？记得上学时你对文学的热衷完全在我们几个混蛋之上，但是在我印象中好像从你得过一个奖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对这个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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