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梦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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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如钩夜风高,朵云如鳞星游动,一袭白影越过葡萄架下的院墙,漫无目的的来到一湾月影河畔。远处的沙丘细流无声,近处的土屋夜阑人憩。
月亮不时的钻过白云的怀抱,温柔的月光,映照出白衣人的脸,竟是尹灵,她手里拿着一管紫色的葫芦箫,她已经很多天没个好睡眠了,每次都随意走到一个地方,静坐无语,之后轻吹《绿野仙踪》,哀伤的唇中吹出哀伤的乐曲,将河畔的青草,丘陵的黄沙流动在泪珠的咸涩里。
黑洞不停的旋动,让尹灵终于回到了日夜的循序更迭,让她明确的知道已经度过了十五个日落月升的等待与无奈,自从那天坠入篝火晚会被那个只有在电视里见过的像王子一样神秘与英俊的男子以后,就被热情友好的邀请到了一个爬满葡萄藤的清幽雅苑。
“小姐,小主人请你今天穿上这件紫纱衣去见他。”为首的是一个头顶着紫纱衣托盘的大姐,背后几个小妮子肃穆而凝神静望,她们都是统一的黄色纱衣裹巾。鼻子上都戴有白色发亮的缀饰。
“见人不要电话预约吗?今天先不去了,我要去找人”尹灵说着转身进了房间,她想把背包里的东西找齐。留下大家盯着她怪话后的背影不知所措。
陈静肯定也落在附近不远处,这些天尹灵没停止试着独自去寻找,但是每到之处不是村庄院落,就是石径街道商贾驼队,寺庙钟鼓,声声悠扬;就是不见陈静的影。那些不知名的河流烟波浩淼绿野千畴,牛羊成群;渔民泛舟,猎户吟唱。走出这些繁华,带着不能懂的眼睛与耳朵。最终还是要被黄沙漫漫寂寥无边所围困而回到陌生的葡萄苑。
“尹灵小姐,还是去吧,找陈公子,唉,我家小姐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碧竹劝说道,她也难解释怎么就和和她的名字这样叫了。
“不要叫我小姐,我不是小姐。”尹灵想起在B超室工作时,有几个病人叫她小姐,都遭到老主任严词以训:请不要叫我们的工作人员小姐!这里没有小姐!
病人是个年轻的从外地回来的,申申舌头说,那叫什么?!老主任没好气的说,请叫医生或者干脆不要称呼,要不就像农村来的大妈们一样叫阿姨也比叫这个好!老主任很有长者风度,一个科室很和谐快乐。现代词汇也真是的!几乎没什么不会变迁了,小姐一词在古代代表的身份是那样尊贵,而在现代却是面目全非成为讽刺一种身份的象征。这黑洞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人性也在一天河东一天河西中变迁与覆没。尹灵沉思着。
“小姐,那让我们怎么答复小主人?他下的命令不容推托。”还是为首的那个大姐说。
“让你们不要叫我小姐还继续?我真的不是什么小姐,叫我尹灵或者医生。请代我向你们主人问好~~!感谢他对我与碧竹姑娘的关怀和照顾。”可是是呀,人家无缘无故对自己和碧竹好,该用什么来答谢呢?尹灵觉得有些失礼,走出里间对那个大姐说:“请您回话说,待明天我准备好一定当面答谢你家小主人的厚恩。”几个人仍然头顶着衣物配饰悻悻的撤去了。
陈静,为什么又是你一个人掉掉了?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披着皎皎月色,尹灵带着一路领略过的白杨*紫陀罗与沙丘深壑清水涟涟的印象自问道,要是我们继续在一起欣赏这美丽的古代城堡该多好,可是,我们又一次掉入不知底古代陌路人群里,这一次,我深深体会你曾经的什么都不能去想什么都不能去问什么也不能做的绝望。黑洞里的离开,我都不敢去想每一个昨天今天与明天了。这种无法言说的失控,不知道我们还要经历多少惊奇与恐慌啊?
一想到恐慌两个字,尹灵不由的害怕起来,风啸黄沙的声音从远处踅来,夜静的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均已失陷的不复存在,又仿佛整个世界是一座张牙舞爪的魔鬼城。尹灵迈步走出暗淡的花灯里,不想什么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想就内心充满了恐慌到处草木皆兵。也不知走出了多远,静坐湖畔,拂箫一曲《绿野仙踪》,想家想儿子最担心陈静。。。不在身边的能想的都想了个遍,冥想太投入,直到背后秘结的草木地里一阵唏唏簌簌的声音象她逼近,她才反应过来,吓得拔腿就跑,她跑那东西也跟着跑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尹灵不回头朝那个声音把手中唯一的葫芦丝扔了过去,慌乱中迷失了来时的路。

乱跑最终导致陌生再陌生,这个地带原本是荒漠无边,不熟悉的每一条边缘就是绝望的边缘,更是恐慌的至高点。她因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沉重而蹲在沙丘上哭泣整晚,在晨曦初上的灼灼沙漠里疲惫睡去。
其实,是有一个人远远跟着她的,是因为他担忧战事的紧迫而无法入睡,遂来到湖边的胡杨树上卸下烦嚣。他只是西域三十六过中的一个小国,八岁那年与吉裼公主有了婚约,可如今吉裼公主要被迫去匈奴和亲,虽然他们没有见过面,但是国之尊严不容亵渎,何况楼兰王多次派出求救信使请求支援。只是,深更半夜的,他不好随意与一个沉湎于哀伤乐音的姑娘说话,他拣起尹灵的葫芦箫在月光下看了又看,他知道她害怕,但是,如果他出来她可能会更害怕,刚才是一只失散的小骆驼被她的箫声惊醒而乱蹿的,他远在正对着她的二十米外的胡杨树上,只有不停的用弹弓把小骆驼逼开。而她都没敢抬头看空中有小小的东西飞过她的头顶。他也无意于打死小骆驼,高高落下的小石头子弹一次次降落在小骆驼的前面,它终于扭转方向奔跑而去。这才有了尹灵的停歇之后慌忙乱跑。他看得清楚途中从她的手里丢下了她吹过的乐器。等她远走了的时候,他跑去逐一找了个遍,直到晨曦里才从草丛里面找出那个紫色的葫芦箫,那个汉白玉的吹嘴,他用手背感受它的幽凉。然后,他把它藏于胸前的衣服内。顺着尹灵跑去的方向走去。
“四皇子,你让属下好找啊!”有个着黄袍黑对襟夹的领队人说,他的后头还有几个人,柔和的晨曦洒在他们露着笑容满是汗水的脸上,“我们分头找了你一晚,因没有找到才汇聚一起再找,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这再过去就是匈奴的兵马营地了,很危险。先回去休息吧。”
“还有一个很神奇的姑娘,吹出我从没有听过的好听的曲子,可惜她在慌乱中不知跑哪里去了。她有东西掉了,我要先把这个还给她再回去。”这个被叫做四皇子的人双手托着尹灵的葫芦箫给大家展示着说。
“的确罕见,也不知那里的姑娘!”其中一个人似乎对乐器比较精通,他拿过皇子手里的紫葫芦箫看上下前后端详,“我们这个年代这方圆几千里恐怕制造不了这种东西。四皇子试着吹吹?”
“不了,一个姑娘家的东西,没经过同意,再说我们不会吹。反怕污了这东西,要是能遇上那姑娘吹一曲。。。”四皇子本想说,能再听她吹那支清丽如水舒缓淡雅,飘然若云空灵悠远的曲子此生无憾,可黄沙肆虐的声音和无尽的空阔让他欲言又止。
“四皇子,还是别等了,有缘终究会再相聚的,到时再还给那个姑娘也不迟。”另一个年龄大点的说。
“不行,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呢,以后怎么物归原主?”四皇子固执的要顺着大约的方向去找到那个牵起他无限怜惜的哀伤的姑娘,一个深夜青草河畔吹箫的女子。
“四皇子,再往前就是匈奴兵马营地了呀!!我们几个势单力薄的,走,现在晨曦初吐,先撤退,等敌方发现就晚了,你要为我们整个尼雅四万人马着想!”
“是啊,四皇子,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只是掉了一件乐器,再不打道回营要掉很多脑袋的。赶快回营地聚合操练要紧!”
"是啊,四皇子,三皇子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呢!我们这次只能胜利回朝!这个乐器先替那姑娘保存着吧.”那个精通乐器的人说。
四皇子极不情愿的再次把葫芦箫放进胸前的衣服里面去。
回到营地,他一进帐篷就把葫芦箫用柔软的真丝绸包好,放进自己最紧密的锦囊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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