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一梦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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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他只是个病人!是师傅与我救下的傻掉了的病人,不是野小子。”吉裼公主低头跪着泣诉。
“你也开始顶嘴?都是紫霞真人把你宠坏了!你们几个看好他回!走,先跟我回去再说!”王爷伸手拉吉裼上他的红鬃马,吉裼伏在马鬃上不敢回头看父皇那满面的严厉与忧悒。唉,只听见他长叹一声,策马扬鞭,领队北归。
“吉裼妹妹,你身后的那个人为什么那样凶啊?我们现在去哪里?”陈静坐在一个侍卫白马的背后问。侍卫见他和吉裼似乎很熟也就没有威吓他不准说话。
吉裼吓得不敢应话,回头看看父皇紧锁的愁眉苦脸似一个巨大的千钧之鼎,每一个毛孔上系着一缕沉重的问号。
“你这么怕,他是你爸爸吗?不允许你交朋友?怕我是坏人吗?放心好了,我不是坏人,我爸爸就喜欢我交很多朋友。我爸爸常说,千金难买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这次,陈静前后左右凝视了一圈,吉裼只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话了,可是陈静以为她是说那人不是她的爸爸。
“不过看你样子是古代的女孩子,是不能随意和男孩子接触的,那以后我们用信纸说话好吗?”陈静仍然傻头傻脑的说。
“什么叫信纸?”吉裼见父皇并没有吭声就忍不住好奇的问,他只是心事重重的看着前方,夕阳的红火点燃了大漠陈旧的语言,马匹扬蹄,风沙的啸扬伴着他越来越沉的呼吸肃穆着除陈静和吉裼以外的人。
“信纸和纸就是我们写字和读书用的,很薄,一本书能装下很多知识呢,是哦,你们这儿很奇怪,我在这里还没见过纸呢。”
"我背过来的那个包里有的,回去给你看,教你认我们的字,比你们的字简单好认多了。”真是傻人有傻福。国王伐色摩确信吉裼说的了。对于失去正常智慧的善人,人们不容易发怒和怨恨。
吉裼对陈静扬了一下头,表示要经过父皇的同意。
“乳臭未干!现多处兵马将至,灾难重重,勿多言废话!”旁边一面容黝黑表情严肃的将领说到。王爷的马在中间,继续列队飞奔。
残阳似血,黄沙漫天,千榕林外的古驿道在风中啸舞,王爷伐色摩,他举手截眉远望,风沙肆虐进入他的眼。孔雀河里的水再次渐渐干涸,黄沙似乎带着邪魔的诅咒,袭击繁华而又虚廖的都城。沙丘上被夕阳拉长的阴影,湮没了曾经悲望的足迹。百年孤独的盐泽,在守侯中日渐衰老。
鹿以麝威名,亦以麝丧命。丰盈风水宝地,绫罗真丝飞金烁石,引来骄兵与王权的争夺,楼兰与匈奴的中小战争,未伤双方筋骨,似断断续续,又似缠缠绵绵。
战争的狂沙与硝烟遮蔽了明月与艳阳,强壮又悲歌的男人披战场,妇孺倚门日日企望。田地杂草丛生,牛羊枯瘦,皮毛失色无光。惆怅不得见操戈的亲人,更不见,成堆的尸首,埋在漫漫黄沙的尽头。
这一切,就发生在吉裼出生的那一年,如今已过去了十八年整,那一年,吉裼命若游丝飘絮,生下来不会哭久久无声却是泪雨滂沱,那一年,干涸的罗布泊与孔雀河在吉裼的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流出那么多泪水后重新奔放复活,再次盈盈流淌,那一年,人们高举吉裼幼小的身体,在她的泪水里欢呼雀跃.人们那一张张笑脸也如花绽开,洁白的云朵在蓝蓝的天上轻吟悠游。

最是奇巧的是,刚出生的吉裼身体那样弱小,奄奄一息的小生命,宿缘难释,修成正果的半仙紫霞真人来了,这一切不能不说吉裼是个奇迹,楼兰的奇迹,唉,裼儿,父皇不是不让你开心快乐,而是迫不得已啊。王爷的焦虑愁绪全都沉淀在腹内,他不会表露什么。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如今的楼兰正是四面楚歌,强大的匈奴与尼雅,狡黠的米兰与疏勒,还有同样虎视耽耽的龟兹、洛浦、若羌。只有联合匈奴或尼雅,楼兰才有红彤彤的太阳每日照常升起,不会被东西南北中的毒邪淫欲所弱肉强食所淹没。
眼下,只有吉裼,这个曾为楼兰带来吉祥幸运的女神再次熄灭这即将燃起的焦灼野火。那一年,孔雀河与罗布泊同时干涸,人民的嘴唇干裂,吉裼一出生,满洒有如圣水般的福祉。王爷从那一年不再叫皇帝,因为他只是一座小小的城市,一座虚幻的爱情城市,一座被**觑觎的城市。三年前,吉裼的母妃因病去世,他用楼兰半片疆土上的树木为她陪葬,还有奇珍异宝,那个声势浩大的太阳墓葬,令楼兰人的呼吸溢满越来越多的黄沙,曼舞的黄沙里夹带着若隐若现的战争烟尘。他至今不再有宠妃,无数的给她,他让所有人叫他王爷。跪美景长天称臣祭拜,为族人、大漠、牛羊、葡萄、所有楼兰的生灵物杰趋灾。
他命人将陈静关押于九省天牢。吉裼公主每日登父皇的寝宫乞求放过这个神秘无辜的傻病人,王爷一口回绝。任凭吉裼在诗乾宫郁郁不乐。在和亲即将到来之前,他不能让任何人阻扰楼兰户盈罗绮竞豪奢的美好。更不能让吉裼有不良的名声。他只想让这些三秋的香馥桂子与百里的陀罗花继续香飘万里。让羌管抚弄的晴天,菱歌渔舟泛浮的灯夜继续轮回。还有那些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抱的兵阵,乘醉倾听的箫鼓,吟赏的烟霞……,想让他们不变为虚设的芳华。他派紫霞真人日夜陪伴在吉裼的身边,并兑言会让紫霞真人为那个异类人继续调养生息。不让他们师徒救人一场半途而废。只是吉裼不知道,那个给她带来微笑的傻小子在天牢里喝着慢性的剧毒药。紫霞真人开出的药方都被换掉了配剂。
谁让吉裼要为他开脱呢?他能承担起全楼兰一万六千人的重责吗?
陈静喝完牢头替进来的汤药,深牢人静,暗无天光,他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团团火苗从脚心迎蹿而上,他每次以那些杂乱的作床垫的麦杆来堆积图案,有时结了又解的扎成小动物的形状,有时数来数去。他变得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多的劫难如同白骨骷髅来去飘摇在他的心海里,纠缠与恐吓着他脆弱的复苏。他终于想起了尹灵还有崔莺莺他们。他奇怪之前那个美丽的女孩与他在深林里的事情,他还没想明白它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来龙去脉。就已昏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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