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往事仍历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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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十五,上元佳节。星言还记得去年的十五,府里喧嚣,华灯如昼。上上下下,锦竹非常。那时他心系小白的失踪,无心观赏。但是,时隔一年,已经天上地下,九重相别。
风光,已经不再。门庭凄冷,萧索的不仅仅是因冬意,还有人心。他们已经足足五个月没有出府一步。外面所发生的事,他也所知寥寥。除了萧亮,还不时前来探看之外。其他的人,早已经巴不得与墨虚家有多远离多远,生怕惹祸上身。
对此,他们早已经看透,习以为常。府里人都是各怀心思,恐惶不定。皇上下令封府禁出已经很久,天心难测,风云突变。奴才们也都怕,主子一朝势倒,祸连其身。
中秋前昔,皇上突然召金池回宫。说太后思女成疾,想借中秋团圆家合。原本该是星言携公主一同上京,但皇上之前派他去边州办事,他一时根本赶不回来。公主上京之后,天星天煞很快带了阵诀营的人来,将东府封了,让星言也暂时回府待诏。这事情来的太快,也非常突然。
坚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俊则当时说去龙禁海玩,定是让天星等人有所查觉。密奏上京!
星言年初上京之时路上翻车血溃,估计已经引人怀疑。七月的时候又大病不起,更是让皇上起了疑心。宁枉勿纵,皇上如果猜疑到星言头上,接下来他所做的事。已经不难理解了。
名为待诏,实为软禁。坚知道。要处置他们,必要有个说地过去的罪责。星言居官甚谨,一向尽责。而他已经闲赋多年,与世无争。皇上一定也觉得难办,所以迟迟未决。
后来又过了不久,萧亮买通守卫,进来跟他们说。凌佩昭平王跟王妃。在月圆之夜离奇失踪。而漠原也遣来密探,说愿与缀锦两面加击,借此刮分凌佩。朝堂之上,半数主战,半数主张按兵不动,以观虚实。但皇上年轻刚武。霸图之心不绝。缀锦经过休养生息,兵强马壮。而凌佩这些年来,一直强封关贸,禁阻通商,阻挠民生,实在也于缀锦发展无益。便生了图西之意。
皇上派遣数员大将,挥军向西。估计也正是因此,皇上一心想战,所以暂且将他们地事搁置了。但战局不算顺利,南泱洋十三关十分强硬。战势始终无法分明。坚也不是没想过。趁机向皇上请命。愿为先锋,身先士卒。但他转念一想。此时皇上对他们猜忌已深。定不愿他们再掌兵权。况且,就算他曾经为先皇连连胜战。十分骁勇。但毕竟年事已高,难提当年。就算抛开驭灵不谈,他是良将,但已经得不到皇帝的信任。至于星言,他一向是文职,此时更不可能为用。
他也想过,趁守备疏防之时,举家外逃。以免皇上想好的罪状,到时再走,便来不及了。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太多,轻晚连惊带吓,卧病不起。又怎么受得了奔波。况且他们可以去哪里呢?叛国出逃,更是落了口实。凌佩现在与他们为敌,就算昭平王失踪是真。他余党仍存,根本不会容他们。西迟与月耀虽然表面中立,但依旧不会为了他们而再得罪缀锦。天下之大,却是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而他,当年也曾经答应先父,一生都要捍守祖宗宅地,绝不逃离。若是逃了,又有何颜面见地下的先人?
当年他没走,而现在,他却走不得。他只是后悔,是他,害了星言的一生!
花厅暖阁,廊外风景依然。挂了各式的灯笼以应佳节之景。小厮丫头依旧各忙各地,却是静的吓人。除了簌簌风声低呜,再无半点声响。
坚一人独坐厅里,桌上摆着暖盎,温着一壶酒。南国的冬,不似北地严寒,却是格外潮冷。这里没有雪,只有纷扬的冷雨。如冰霜一般,落在人身,冻上人心。辛辣的液体,居然不能让他回暖。绒绒的暖裘,依旧让他颤抖。他听得廊道脚步声响,知道是星言。他没有抬眼,只顾将一只空杯自盘中拣出,放到桌地另一侧。
“你娘睡下了?”他轻轻问着,执着壶,添满那细小的酒杯。
“爹爹也早些休息吧。”星言慢慢走进来,坐在另一侧的软椅上。本想劝父亲少饮,而自己,却忍不住拿起杯来。一饮而尽。
“你怪我吗?”坚微抬起眼,看着他削尖的下巴。他瘦了,记得他归来之时,翩翩而至,眉眼带笑,气度如风。那时紫苏开的格外好,溢得整个花厅流芳。俗话说的好啊,花无百日香,人无千日红。
“白夜,碧丹,墨虚。无论是什么样颜色,无论多么耀目生辉,金光之下,都黯然失色!”坚微咧着嘴,轻轻的笑着:“四朝,不到四朝的时间,便可以让驭者土崩瓦解。数百年的代代相传,终是灰飞烟灭。”
“如果爹爹不贪慕权贵,可以平常心处之。如果爹爹不去联系旧部…….”星言指尖一紧,杯碎裂开来。他话说了一半,终是压制下去。算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因为你姓墨虚,正是因为这样的姓。你便注定,成为墨虚家地一颗棋。自小起,习文从武,我对你管教甚严,从未像其他幼童那般,有无忧无虑地时光。你十三岁那年,先皇要你入宫伴读,你因我回程路上,依旧采买女童。一怒之下,一人独自出门而去。也正是因此,你娘一直怪我,为什么如此狠心,把唯一的儿子。送到千里之遥地京师!”他站起身来,负起双手,背影却是挺直,并未回应他地话,却在喃喃自语:“这许多年来,你在宫中,因你处处小心。努力经营。得到万岁垂顾,让我们墨虚家。重得昔日荣光。我知道,这并非你所愿。但你,依旧听了我的话。”

“哼,昔日荣光?”星言轻哼出声,似是讥讽,似是嗟叹。只是觉得,酒入喉肠。皆是苦涩:“爹,你可曾后悔过。当年,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外逃?”
“没有,我从未后悔过。”坚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当年地确是好机会,只是…….”
“只是爹。放不下荣华富贵。”他涩然的接口,他不想这么说。但事实已经表明,他地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归家的时候,依旧还怪他。不曾在圣上面前美言。他从龙禁海大伤而回,爹却趁机连系旧部,意图反扑。来者是一个小小孩子,爹却依旧如故。冷血如此,让他心寒彻骨。
“对,我放不下荣华富贵。放不下我的权势。放不下我的鸟。”坚看着窗外的灯笼,风中摇曳的红光:“当年。三家共佐当朝。风头一时无二。墨虚家,自缀锦建朝开始。便驻守绛州。世代为皇家保卫边境。自先祖开始,忠臣良将,数不胜数。我们是为人臣,但同时,我们也是驭者。驱驭灵物,纵生强力,不仅为皇室出力,更是为了我们墨虚代代相传的法血荣耀。当时京城白夜,云州碧丹,各有强驭层出不穷。三家自有协定,各沿其力,各收其徒。彼此切磋,共同进步。我们为人臣,自当保家卫国。我们为驭者,自当延展其力。这二者,本来绝无冲突,三家也一直和平共处。”
星言看着父亲,他突然提起过往,让星言有些奇怪。但不由得,又静静地听了下去。因为,他父亲,从未如此详细的向他说这些事。
“缀锦三朝之后,三家法血,各有长短。但因驭者横生,除三家之外,依旧崛起不少偏门邪派。他们横行江湖,致生祸乱。皇室之中,渐渐对驭者生出非议。认为我们力量通妖邪,行歪门之道。直到因三家结合众力,炼出聚灵咒这样的东西,更是对我们百般猜疑,信任渐无。
制驭也因此而生,原本是演练先天罡术的方式,以幻术成形加以蛊毒成力。皇室渐渐召纳这些人,大肆推行制驭之术。力量之争,渐渐成了朝权之争。”坚轻轻说着。
“聚灵咒,究竟是何物?不是白夜家的吗?”星言一时纳闷,不由开口相问。
“究竟是何物,我也不知道。因为从你爷爷开始,就没见过。”坚摇头:“我只是知道,怀有聚灵咒者,会受大创而不死。是一种以法血汇力而成的保命灵咒!”
“聚灵咒并非为白夜家独有,而是借三家先祖之力共同得来。其中,汇聚了三家共同地法血。聚灵咒一出,是轮流由三家保管。每隔五年,便转投另一家,以此循环不绝。”坚轻叹出声:“我听父亲大人说过,聚灵咒真正的秘密,正是封存其中。要后人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自行解读。如果哪家可以解开,便归于他。如若不然,五年之后,便转投另一家。
这么做,是为了提升三家后人的力量,为了保证正统驭者的地位。同样,也是为了让优秀的法血,得到继存。聚灵咒生出的年头甚早,开始,三家按照约定,每人保存五年。但是后来,因制驭的出现,驭者的混杂。让大家都惴惴不安,而破坏这个协定的,便正是白夜家地子孙!”
“因为白夜家独吞聚灵咒,从而让另外两家产生忌恨?那又跟皇上有什么关系?”星言听住了,轻轻问着。
“对,白夜家独吞聚灵咒,拒不归还。五年之期到后,本该交由咱们家保管,但当时白夜家地领导者,白夜悟龙。他诸多推辞,一年又一年,根本不肯交出!你爷爷一怒之下,便联合碧丹家,向当时的兴泰帝弹劾白夜悟龙。也正是这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坚惨然一笑:“皇上早就忌惮三家之力,只因年代久远,根蒂深固,难以捍动。你爷爷与当时地威远大将碧丹继宣,说白夜悟龙奉行自家法血,研出不死之药。却不上供圣上,以求独享。要知道,世代地帝王,炼仙求长生者不绝。这本密奏,根本就是说白夜家心存反意!”
“皇上密授让他们二人代天密查,如有反意,可先斩后奏。这个密折,便是一把利刃。揭开了三家自相残杀的序幕。皇上是借刀杀人不假,但他们,甘为刀俎地原因,当然是因为白夜家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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