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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从公司搬了好几箱直销产品回来,有健康食品、牙膏等,种类琳琅满目。
仔细追问,才知道你和你大嫂都投资了不少钱在产品进货上,以获得较高比例的奖金。然而数量庞大,远超过我想象。你搬回来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实际销售却碍于对象推广有限,库存算是美其名的另类说法。
「这些我们自己吃、自己用吧!」你从不同的瓶瓶罐罐中,分别倒出数量惊人的药锭,你一份我一份,成了后来睡前的必定仪式。浴室里的沐浴用品也清一色换成同一家产品,连异业结盟的电动牙刷都有。
「这样不行啦!」我觉事态比我想象中严重。
「直销没有我想象中好做。」你的口吻有些懊恼。
「那你当初干嘛做?」
「产品是真的不错……再来就是想多赚点钱。」你躺在床上诚恳的说。
「那这样,简介给我一份,这几天你把东西清点一下。」
「小建建要做啊?」你脸上有喜悦的表情:「如果是你做,应该很容易成功。」
「我只是帮你把货换现金,其它的再说。」
之后,我们在共同目标下共同奋斗。我负责表格建立、精算成本以及运用人脉推荐下线;你则扮演送货、专门接送的司机。有时忙碌令人更贴近生活,实际的成果则累积自信,你开始散发出久违不见的光采。
我们在直销总公司楼下的3C商店挑选手机作为你的犒赏,那天临睡前,你激动的几乎落泪。经济上的困窘稍获纾解,彼此的辛苦没有白费。
你总是担心我会太累。你白天待在机电室,若无状况,不缺休息小睡的机会。而我总有企划要写,很多会要开。但依然尽量出现在大小聚会上,然后跟你一起回家。说不累是骗人,极度外显的疲态难以掩饰。只是每当看着你自信满足的表情时,我便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不愉快的事情也有。那回在板桥开完研讨会,你说先送我回家,然后要跟下线出去。
「是去喝酒还是打麻将?」我一边系上安全带。
你无言以对、面有难色。我知道你向来不擅说谎。
「我从来不信做生意一定得来这套。」我忿忿不平地说:「又不是做什么大生意,不过就是直销……」
你发动引擎时,我又说:「要去就去吧!我坐计程车回家,你不要玩太晚,少喝一点。」
「是。」你如释重负般行了个军礼,带着几分淘气。我则连头也没回,你大概不懂那样的成全其实充满怒意吧!
接近凌晨三点,才见你小心翼翼、浑身酒味推开房门,我醒着同时强抑忿怒。
很快地,有一便有二。相同的行程,同样的借口。
「你去啊!」语尾刻意上扬、充满挑衅的口吻。我也不知道那么生气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我用力甩了车门,随即拦计程车扬长而去。
你大概是去露个脸,便匆忙赶回家,我猜……我盯着电脑萤幕,一句话也不想说。
「小建建!」你一边脱下衬衫,馀光不时往我这边瞄。「小建建!」
「干嘛啦!」我索性将电脑关了。
「你不要生气。」你刻意嘻皮笑脸地说。
「你要洗澡快去洗,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一口气把刚收进屋里的衬衫熨平,然后一件件摆进衣橱里。
你沐浴完毕后,就坐在床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应该把你报表看一看,有些钱该收了吧!」
「喔!」你回的有点勉强。
「试用归试用,拿货就是得付钱啊!那是你一开始让他们养成坏习惯,才会变成享受后付款。」我接着又说:「你可以拿着新产品试探一下,顺便问问他们手头方不方便,如果可以就收吧!这样应该可以吧?」
你推了一下眼镜,露出微笑:「可以啦!我明天就开始收钱。」
「不然越积越多,到时候你要收更不好意思。」
「嗯!小建建最棒了。」
「你少来这套……」
你开心地笑着说:「反正没事,时间又还早,我们去打保龄球好了。」
「现在?」
「对啊!我们上次不是说好,如果有赚钱,要买一套装备。」回忆中的承诺你倒是都没遗忘。那一刻,我想我应该脸上带着笑。
「我们今天就去买球和鞋,以后要打也方便。」你兴高采烈地说。
我总觉你的金钱概念很不合乎成本逻辑。「问题是钱又还没收到,这样哪叫赚?」
你一边开始着装,微笑着说:「至少存货变成帐目,这样可以了啦!走,你快换衣服。」
那一段同居的岁月,对你而言,或许只是另一段过度。但对我而言,却有隐约走向风雨的征兆。
有一天,我妈把我叫上楼。神情很不自然,百般迂回地问:「你现在都坐家伟的车上下班?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只是好奇地望着我妈。「怎么了吗?」
「你不是没那么早上班吗?干嘛不睡饱一点?」
「还好吧!可以省计程车钱也不错。」
「那家伟有没有女朋友?」
「以前有,后来分了……」
「喔!这样啊!」我妈似乎意犹未尽:「那你呢?」
心中的警戒装置自然而然地迅速启动,我诧异地笑着:「妈!你到底想要说啥?」
「隔壁的阿月婶,你知道吧?」
我点了头,那个专做媒婆,又爱包打听的欧巴桑,街坊邻居谁不知道?「怎样?」
「她老是问我你有没有对象,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咧!还有……」我妈有点为难地说:「你跟家伟现在经常一起出入,难免人家会说话……」
我没好气地说:「她家猫死了吗?」
「哪有?她家猫哪有死。」我妈纳闷地问。
「那你儿子跟同学住一起,结不结婚?干她什么事?」
我妈瞪了我一眼说:「没事!没事!你下去。」
我微笑着说:「你放心啦!就算我真的是,我也不会挑王家伟好吗?」话不说不明,即便是捕风捉影也该有个背后意义。
我妈应该是既惊又怕吧!她没说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们母子首次交锋,所谓的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一定会挑个帅一点的,高一点的,有钱一点的,你放心。」
这大概很像开玩笑,我妈推着我:「没大没小的,你下楼吧!」
这样的事件,我把它当成玩笑,也对你说了一次。
只是试探往往不具任何效果,当对方从未认真思考过这类的假想状况时,笑话真的就只是个笑话。
所以我知道,异男就是异男,很难因为什么耳濡目染之类的而改变本质。如果真的可以,我想这世界也不会有gay了。在这样一个比例悬殊、处处存在着对同志的歧视与误解的社会中,没有人甘于避开阳光,遁进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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